长安城中,城门十二处。总共有十一条南北大街和十四条东西大街。
夜幕降临,平康坊俯视长安一百零八坊,最灯火辉煌人声鼎沸的,就是此坊了。
每天傍晚,街鼓敲八百下后,坊门关闭。此时平康坊的店铺许多才刚刚开张。
平康坊内一条十字大街,连接坊内东南西北四个坊门。其中数条十字巷又把平康坊细化为十六个区域。
被分割开来的十六个区域又在夜间的游人如织当中合成一整个的平康坊。
无数的故事在这里发生,又在这里结束。无数的痴男怨女在这里相遇,又在这里别离。
数不尽的故事,话不尽的凄凉,都隐在这灯火阑珊的平康坊中。
红楼画阁,卷上珠帘,二作婵娟,倚栏而望,衣香鬓影,掩映霏微。
富家公子,鲜衣怒马,三五成群,穿街而过,花天酒地,恣意妄为。
在离长安数百里之外的庆阳府中,同样灯火辉煌,衣香鬓影,人声鼎沸。
刺史家的小郎君要到长安城做官的消息,如今已传遍了庆阳府街头巷尾。不论是耄耋老人还是幼齿稚儿,尽皆知晓。
刺史家的小郎君一跃成为了整个庆阳府中最受欢迎的好儿郎。
妙龄娘子无意间遗落的手帕,不小心摔倒在小郎君怀中的懵懂少女,还有些活泼的小娘子甚至会在李衡的马车中投掷瓜果。
如此戏码每日都在上演,李衡内心的满意度,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他内心一直隐秘不为人知的羡慕着李诃,如今他终于得偿所愿,得到了李诃曾经拥有的一切。
李衡扔掉了手中的帕子,笑了起来,眼神当中满是志得意满。那绣着鸳鸯的云锦帕子,顺着车窗落在地上,又被滚滚的车轮碾过,早已没有之前洁白柔软的模样,只可惜了送帕小娘子的一片少女情深。
齐夫人水涨船高,每日里不是在各家夫人的后院当中参加宴会,便是在去各『色』夫人后院参加宴会的路上。
长史家的娘子、太守家的女儿、富豪家的千金、还有无数个娘家侄女一息之间全冒了出来,出现在庆阳府,又顺理成章住进了刺史府中。
齐夫人虽是不胜其扰,但心中仍旧抑制不住的得意万分。往日里李诃出过的风头,仍旧正同样发生在李衡身上。
而如今李衡正当风光,谁还记得庆阳府中曾经的才子,如今的浪『荡』子李诃。
不知李诃是否少了哪根筋,放着如花似玉的娘子不理会,偏偏出去纳了个来路不正的外室。不过如此倒也正合她的心意。老话说得好,不是东风压倒西风,便是西风压倒东风。如今衡儿这西风把李诃这东风压的死死的,看这次他还如何能够出头?
想到这里,齐氏再也忍不住,弯了弯嘴角,笑了起来。自从宋如是走后,一直郁郁的心,如今终于开怀起来。
倒也不是她有多舍不得宋如是,而是她走了之后。李诃院中,她苦心经营的平衡便被骤然打破,她虽是又用了鸢儿这枚棋子与之平衡,但终究是不合她的心意。
何况因为宋如是突然消失的事情,老爷狠狠的训斥了她。刺史家的儿媳能在自己的地盘庆阳府中莫名其妙的消失,刺史李轶又怎能不怒。
后院当中的明争暗斗,他自然心知肚明。偶尔的小打小闹倒也无伤大雅,但最后竟闹成这般,实在出乎他的意料。
他虽是恼怒宋如是太过耿直,行事偏激,眼中不『揉』沙子。但他更怨齐氏失了往日里的大家分寸。
但恼怒归恼怒,人还得慢慢的寻。他亲自派人前往清河县以及长安寻找,但都没有任何收获。
他只得暗暗思量,待衡儿风风光光的去了长安之后,再过些时节,便可把宋如是病重的消息散播出去了。
至于王家的人上门,只管说宋氏得了容易传染的病便罢了。想必王家审时度势也不会不识抬举的执意上门。至于宋氏嫡亲的祖母,如今年老衰弱,唬上一唬便也罢了。
至于许秋意,行事太过招摇,甚至不如宋氏。刺史心中暗暗思量,再等上一年半载,还是为李诃说上一户世家娘子比较好。
当然这事得推到衡儿成亲之后,家境定然也要比衡儿的正妻差些才好。诃儿虽好,终归比不上衡儿在他心中的位置。
刺史李轶用了一个时辰的时间,周全了脑中想法。但齐氏那里还需好好敲打一番。所以才有了前面李轶恼怒训斥齐氏之事。
当然齐氏并不知情,暗暗恼了几日宋如是后,便迎来她人生当中的春天。身处众星捧月,花团锦簇之中,日日居于宴席之上,夜夜坐于上宾之中。
齐氏参加了许久的各『色』宴会,又瞧见了无数个花容月貌的小娘子之后。她终于下定了决心,衡儿的正妻还得在长安城中细细寻找。
衡儿背靠着中书令这棵大树,又做着如此清贵的京官。所谓高娶低嫁,世家能够经历百年而依然不倒,定然与卓越的目光有关。生于此等人家的女儿,自然非同一般。
齐氏心中打定了主意,面上仍旧参加这各式宴会,就这般一直持续到李衡临行的前几天。
为了给李衡饯行,刺史府接连办了三日的宴会。
门口的大红灯笼高高挂起,院中的梧桐树干上也裹上了一圈红纸,丫头仆『妇』甚至连府中未留头的小丫头都得了一身绸布新衣,外加每人的二两赏银。
如此厚重的赏赐,也只有每年新年的时候,才得一次,如今蓦然得了如此厚重的赏赐。
丫头婆子们自是伺候的愈发尽心,新酿的美酒,精致的糕点,美味的膳食就由这么一双双的素手,流水般的入了刺史府的后院当中。
梧桐树的枝桠上挂着一盏盏的气死风灯,微弱的烛光连成一条直线,向前延伸。最终在齐氏的正房内变成了一大片的火树银花。
钗头满翠,衣香鬓影,颦颦婷婷,像是戏台上咿咿呀呀唱戏的伶人,诉说着无尽的哀转惆怅,唱不尽的痴男怨女,道不尽的荣华富贵。都在这方寸之地上,如同水墨画一般缓缓打开,里面的人物模糊又真实,像是天上的仙人,又似是地狱中的饿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