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班，坐在座位上一天心神不定，庄部长开了一天的会，见不到人，我的借款申请怎么样了。
鼓起勇气，给广州的翻译官打电话，提出借两万块钱。他很圆滑，劝我跟银行好好谈谈，反正借了私人的钱也要还，对我来说都是债务，只是从锅里转到了碗里。我也随声附和，那就别转到他的碗里了吧。顺水推舟，给自己一个台阶下。
下午下班前父亲又打来电话，问我进展怎么样了。我让他放宽心，马上就办好了。其实我心中没数，有预感吗？
晚上去食堂吃饭，回到办公室看报纸。等7点钟上课。广东话学习班一直还在上，可进步不大。我发现北方人普通话越标准，越是转不过音，而湖南，江西来的人学得就比我快。但我还是去上课，要坚持。
这两天庄部长也不提我借款的事，我也没提。这给她增加了困扰，作为秘书，我应该要让领导的工作更轻松，而不是给她增加麻烦。庄部长对我有知遇之恩，我当涌泉相报。我现在又给她出难题，我这样的要求是不是太过分了，不会影响我丢了工作吧。
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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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六早上一上班，鼓起勇气走进部长办公室，对庄部长说：“我撤回借款报告，不借了。”
她似乎早有准备：“如果你确实需要，我私人借给你。办汇票，直接寄到银行。你提供银行账号。”
啊，太好了，真想把这好消息告诉父亲。可他们今天是大礼拜，不上班。家里也没有装电话。
（1994年3月，中国大陆试行“隔周五天工作制1995年5月1日开始实行五天工作制。美至集团由于每年8月放20天的年假，所以开始时并没有试行五天工作制）
上午10点，顾厂长打来电话，约好我晚上一起去吃饭。下午再打电话确认。这是怎么了，这么紧张。快下班时又打来电话问我什么时候走，我说下班。他说：“你不怕别人看到么？”我心想，只要你不说。
捱到5:40我出来，他晚出来了一会儿，我站在我的自行车和他的农夫车旁边等，财务部的一大伙人出来骑摩托车，正好碰个正着，阿健他们就等在那里，眼睁睁看着我上了顾厂长的车。
真是糟糕透了。
车往佛山方向开去，途中拐进一个路口，前面是一个蛇餐馆。来广东半年也跟着庄部长宴请吃过几次蛇，但专业做蛇的餐馆还是第一次来。
进得门来，几个大大的长方形的铁笼子放在院子里，不同种类的蛇在铁笼子里游走。顾客可以去铁笼子前点蛇，小二抓了蛇，放在网子里，拿着秤在顾客的桌子旁秤重量。选择做法，一般是炸蛇段，蛇皮凉拌。或者涮火锅。
这个蛇餐馆的招牌做法是“龙凤会”。取两条蛇涮火锅，火锅的底汤是鸡汤，蛇是龙，鸡是凤。广东人在吃上真是创意无限。
“吃蛇怕不怕？”他问。
“不怕。我胆子大的很。就是担心吃了一肚子蛇，夜里做梦，蛇从肚子里爬出来怎么办？”
吃完饭，带着一肚子蛇，我们来到佛山最好的金城大酒店喝咖啡。坐电梯直接去十八楼，在电梯里顾厂长说：“这里有一个情侣咖啡厅，咱们去打扰一下情侣，唱一首《迟来的爱》”电梯门开了，情侣咖啡厅的玻璃大门上一把铁将军把门。
两个人来到三楼的西餐厅兼歌舞厅，这里歌舞生平，很是高雅热闹。
我点了一杯咖啡，他点了热牛奶。
咖啡端上来，我加了一个糖块，顺便问他要不要糖，他点头，我一块，一块往他的杯子里加，他不做声，加到第六块，我终于不忍心了，停下来：“甜不甜？”
“我喜欢喝甜的。”
他拿小勺子给我尝了一点。“天哪，我在害你。”
“因为是你加的，对我甜一点。”他拍拍我的肩。
萨克斯独奏《回家》之后，一名气质高雅的歌唱演员唱了一首《我爱你塞北的雪》真是专业级别的。
他问我：“再要点什么，这里最低消费每人68元，咱们还不够，挣钱不容易。”
服务员拿来单子，水果拼盘最小的是150元，他说太贵了，还是点了一盘。
这里有很多老外。顾厂长告诉我：“这些意大利鬼佬是石湾陶瓷厂请来的专家。”
“哦，我了解中国的陶瓷厂，上电大时的毕业实习就是在陕西的陶瓷厂。我对陶瓷的制造流程比较了解。
毕业论文就是陶瓷厂的成本控制。老师看了不相信是我写的，说我是抄的范文。我开始非常气愤，认为老师小瞧我了。可后来转念一想，这是不是也意味着我的水平很高啊。我虽然不会考试，可是写分析报告的水平高，高到老师以为是范文呢。
陶瓷厂一般是要建在原材料产地，这样可以节省运输费用。佛山的土质适合烧陶么？”
乐队奏起了世界名曲轻音乐。老外们纷纷起身在舞池里跳舞，他也拉着我跟着凑热闹，上去了才发现两个人都不会跳，那就坐下来老老实实地欣赏音乐吧。
他在点歌单上写我的名字：宋朝雨。研究早上的雨“是不是很冷？”他问。
水果拼盘上来了，很一般的，西瓜，菠萝，龙眼，白兰瓜，小小的一盘，十块钱成本不到。却收150元，这抵得上好朋友胖桔子半个月的工资了。
顾厂长让我多吃水果。我说：“我喜欢喝咖啡，因为能回味。”
他说：“我的毛病是胃痛，失眠。”
走出金城宾馆，我跟顾厂长说：“你知道吗，就是为了能在路上再碰到你一次，我下班骑车回去吃挂面，晚上再骑回厂上广东话培训班。”
他不相信：“我有什么好的，让宋小姐如此痴情。”
坐上车往回开。
顾厂长问：“你想什么呢？”
“我想怎样才能让你相信我的话。”
“还有呢？”他接着问。
“不告诉你，你会笑话我。”
沉默，空气中流动着欣喜。
我说：“你要自信，人和人不一样，正好我欣赏你，这很不容易。”
他很感动。
我让他慢些开，我想跟他多呆一会儿。
快到北滘了，我很紧张，我说：“车快坏，没水，没油，前面有一个大钉子把轮胎扎坏……”
他笑，抓起我的手，轻轻地吻了一下。
“感觉很好。”我说。
“你？”他问。
“你！”我说。
他感受到了爱情吗？
到了宿舍楼下，我不下车，说他太残酷。他没有办法：“我带你去我家，十分钟。”
一个独立的小楼，在装修，没人。房子很小，三层楼，象牢笼，我没说，人家又没说要关我。
然后，回去。脸很热，肯定也很红吧，好在宿舍黑灯了，别人看不到。
躺在床上，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闭上眼睛，眼前都是蛇的铅笔画的线条在舞动。吃了龙凤会，现在不禁担心起来，听说蛇是非常灵异的动物，明天骑车上班不要在路上碰到蛇的亲戚来索命吧。
顾君意，你也象我欣赏你一样欣赏我吗？我已迷惑了，爱情，再次来到我的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