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爱蜷缩在墙角,伸手呈保护状态将自己紧紧环抱住,尖尖的下巴轻轻地靠在膝盖上,双目毫无焦距地看向一旁……
沈天佑一步一步走到她面前,蹲下身,看着她,谁也没有开口。
时间悄悄地穿过他们的发丝,划过他们的肌肤,如尘烟般流逝。整个空间宛若静止一般,谁也没动,谁也没开口。就这样,一个蹲着,一个坐着……
“从我懂事开始,我就从来没有见过我爸爸。我甚至一直以为,世界上根本没有爸爸、这个词!”左爱轻声呢喃道,沈天佑静静地听着,没有说话。
左爱继续说道:“后来,我慢慢地长大了,直到有一次,幼儿园回来,我看到别的孩子喊爸爸!这是我第一次听说有爸爸这个词,也是我第一次看到,别人所谓的爸爸!于是,我问我妈妈,我爸爸在哪里?妈妈告诉我说,爸爸去了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暂时回不来。于是,我每天都在默默地祈祷,祈祷爸爸能够有一天回来,回来看看我。”
“你知道,这是一个多小多小的愿望吗?”左爱抬头看向沈天佑自嘲道:“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我只想让他能看我一眼,能让他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我的存在!可是,连着一个小小的愿望都只是奢望!那一天,我和别的孩子打了一架,因为,他们说我是个被爸爸抛弃的野种。我很生气,我很愤怒,我竟然就凭我一个,把两个男孩给打了!呵呵,等我满身是伤地回去的时候,看到的,是妈妈低着头在向两对夫妻道歉。那两个男孩的父母找上了门,很难听地辱骂了我和我妈妈,我到现在还记得他们当时鄙视的表情,还有那两个男的对我妈妈污秽的言语。那是我第一次恨他,那个从没在我生命中出现过的父亲!如果今天他在这里,我妈妈绝对不会受到这样的侮辱!可是,我更恨我自己,恨我自己不懂事,恨我自己太弱了,保护不了我妈妈!”
“他们走了以后,妈妈也没怪我,她当时看着我,笑着说道,小爱,回来了啊……这是我见过她笑得最丑,最难看的一次!从那天开始,我再也不提我爸爸,我再也不想见他!既然他一直不出现,那么,就永远不要出现好了!”左爱微微仰起头,将眼眶中的泪水咽下。
“直到我十岁那年,一场大火,把我们家烧了,烧得彻彻底底,干干净净!”左爱猛地睁开眼,一抹仇恨一闪而过:“大火中,妈妈将一直贴身佩戴的项链摘下来挂在了我的脖子上,对着我说,小爱,你是他给我这辈子最珍贵的宝贝,所以我不恨他,相反地,我还很感激他,感激他在没有他的日子里,将你留给了我!这条项链叫挚爱,他说,我是他今生的挚爱,而你,是我们爱的结晶!小爱,不要恨他,不要找他,妈妈只希望你能够好好地活着,替我活着!只要你还在,我们的爱就不断,我们的生命就在延续!”
左爱轻轻地抚摸着脖子上的项链,柔声道:“佑,谢谢你,谢谢你帮我找回了我遗失的那一半项链……”
沈天佑摇了摇头,伸手将她搂在怀里,轻轻地抚摸着她的发丝,低声道:“所以,现在呢?为什么又想找他了?”
左爱伏在他的胸口,呢喃道:“说我自私也好,任性也罢。我突然很想见见这个男人,那个我妈妈爱了一辈子,想了一辈子,念了一辈子,等了一辈子,直到死都不愿意恨他的男人,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我并不奢求他认我,我也不想让他知道我的存在,我只是,想要见见他……”
沈天佑抱着她,低声道:“Lin的所有作品我都看过,唯独这条挚爱,世人所不知。如果我没有猜错,那是为你母亲专门打造的!而且,从年限上来看,应该是在Lin还未成名前打造的!”
“是,确切地说,是那个人让当时的Lin打造的。我原本以为,可以通过Lin,找到那个男人,可是……”左爱哽咽了一下,双手不自觉地揪紧了沈天佑的衣服:“佑,为什么!为什么老天连着最后一丝线索,最后一丝希望都要帮我掐断!为什么,我只不过是想见他一面,只是见他一面而已!”
沈天佑低着眸,双手紧紧地抱住她,恨不得将她融入骨血……
地上几个黑色的大字赫然印在白纸上……
2013年6月,**航空在大西洋海面消失,至今未找到残骸,乘客全体失踪
2013年8月,Lin收山
餐桌前,左爱拿着勺子,拌着碗中的白粥,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
“佑……”左爱放下手中的勺子,抬头看向沈天佑,乞求道:“我周末,想去看我妈妈……去城郊……”
因为上次被绑架的事情,沈天佑对左爱的行程看得很紧,像去城郊那么远,必须得向他报备。
而他们都知道,就在几个月前,左静瑶和她的儿子荣佳航被管老接走,住在管老家里。而现在的城郊,她所谓的妈妈,不用说,大家也都心照不宣。
左爱偷偷瞄了眼沈天佑,凭沈天佑的聪明,昨天和他这样说,他一定能猜到左静瑶不是她的亲生母亲,当然,她也不敢把事实全部告诉他,因为,她是Lin的女儿这件事情,还不能见光!毕竟,虽然Lin失踪了,可是他的那个妻子,还在!谁能保证她不会再次派杀手杀她?更何况,若是Lin真的死了,那么,那个女人应该会更怨恨她的存在吧!
可是,毕竟她骗了沈天佑……不管是之前,还是现在……
沈天佑坐在一旁,没有开口,双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桌面。
半晌,直到左爱觉得沈天佑都不会鸟他的时候,沈天佑开口了,淡淡地说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