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门了嘿!”
“奇怪了,按道理说里头的人比外边儿的横啊,怎么就开了呢?”
“说的是呢!枪都开了,还在乎一群鸟人的瞎嚷嚷?我说,该不会是准备下死手了吧?爷们还是躲远点吧,别烹一身血!”
“对对!麻溜的往后退,咱这体格可顶不住洋枪洋炮的。。 ..”
看热闹的人群呼啦啦躲开几十米,包围圈之间闪开老大一块,原本有点安全感的清军,顿时觉得好像被人扒了外衣一样,周身上下十分不自在。后头的士兵左右瞅瞅觉得不妥当,悄悄的往后挪动。
身后的骚动并未引起前头清将的注意,他的精神头全放在前方,虽然被那一声枪响吓了一大跳,但大门敞开,无疑是在释放一个对他比较有利的信号。最起码,有人搭理了……。
高耸的大铁门如同魔窟的大嘴,所有人的心弦都被牵引着不敢放松,直至彻底洞开。两队黑衣黑盔的租界警卫人员手持步枪,步伐整齐的鱼贯而出,在河对岸两侧列阵,举枪瞄准清军。
体型活似大狗熊的德国人穆勒走在最后,长皮靴武装带,两手叉腰铁塔一般矗立桥头,瓮声瓮气的喝道:“谁在租界门口闹事?”
闹事?!
清将眼睛瞪得溜圆,张开嘴嘎巴嘎巴好几下说不出话。
实在是这说法忒特么膈应人了。合着咱们大军几千人汹汹而来,把个租界团团围困,明显一副要一举荡平的架势嘛。在你眼里。原来就是街头流氓找茬打架的程度啊。简直太藐视人过分了!
不过。首先惹出个洋鬼子来,这让清将一时有点拿不定准了。他接到的命令是攻进去,把该抓的人抓了,美国人不会提意见。但也有个时限,更特别说明了不能伤害到里面的外国人。
前来传旨的官员也特别交代,一旦误伤洋人,极可能引起不可收拾的外交麻烦。特别美租界里有数百人的德国侨民,德国巴不得弄出点事儿来好有借口出兵。这个口子不能从他们身上开。
结果是怕什么来什么啊。
事到临头不能退缩啊,清将咳嗽两声,催马上前扯着嗓子喊道:“本官乃步军统领衙门左营统领德林,奉旨捉拿阴谋乱国贼子杨氏及一干同党!前面这位先生,还请让开一条路,不要误帮匪类犯下那滔天大罪!”
他上来先把话扣死了,就算是洋人,敢帮着反贼一样要被收拾,到哪儿打官司都不怕,咱占着理呢。
穆勒最近汉语学的不错。听得懂也能答的明白,生硬的道:“我们这里只有良民。没有什么叛匪!你要抓贼,到别的地方去!”
“嘿,爷乃是堂堂的朝廷二品武将,到你嘴里就成了拿贼捕盗的衙役兵丁?简直太目中无人了。”
一而再再而三,是可忍孰不可忍啊!
德林在京城那也是横着走的货色,哪儿吃的了这等憋屈?他也不看被拉到一旁裹伤的倒霉蛋,咬着槽牙抽出佩刀,一指租界大门厉声喝道:“不跟他费嘴磨牙了。小的们,给爷冲进去!第一个打开门的,赏银千两,官升两级!”
“弟兄们,升官发财的机会到啦!里头有数不清的金银财宝,奇物洋货,下手早的先得,并肩子上啦!”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打气鼓劲的叫喊声此起彼伏,哄闹成一片。
但是吆喝了足足一分钟,一个上前的人都没有!
哪个是傻瓜啊!刚才上去的挨了一枪都瞅见了,现在人家列开阵势,那么多的枪,当真冲过去人家开枪了,还不立马打成马蜂窝呀?升官发财,那也得先有命享受才行。
周围看热闹的人都瞪大眼睛屏住呼吸,等着一次惊天动地大碰撞的到来呢,不料竟是这么个结果,登时齐齐爆笑,轰然大哗!
“我呸!真特么怂!还禁卫呢,都是一群窝囊废!”
一些巴望着他们能给朝廷和旗兵长长脸的人,登时失望的呵斥起来,恨不能上去一人踹两脚。
更多人却是无情的嘲讽:“早特么看出来了,丫就是一帮碎催!狗掀帘子全凭一张嘴,孬种玩意儿,死狗肉上不得台盘儿!”
每回朝廷兵马碰上洋人,最后都熊的直不起腰抬不起头。一回回的割地赔款,老百姓也觉得丢人败兴。对朝廷上下的一些混账,他们是很铁不成钢,巴望着他们能雄起一回呢。就算美租界是杨浩掌管的,好歹也算是洋人的地界儿,你他娘的放胆一次,好歹让爷们佩服一把。
结果,一个洋鬼子两声呵斥,就吓得这帮狗东西腿软,大清国,只怕真的指望不上这群王八蛋了。
英租界里,那群清流书生们跺着脚的喊:“上啊!你们倒是冲啊!不过一个洋人,百十条枪而已。你们可是几千号人马呀,十个打一个也都能碾过去!怎么就不敢动手呢?”
不知道的,看他们那义愤填膺的样儿,还以为他们是有心无力。可实质上,谁也没捆着他们的手脚,真是要嘴上说得那么忠诚勇敢,你倒是上去做个表率啊?
嘿嘿,那么危险的事儿,人家清流贵人们,可不能干。身娇肉贵的,碰破点皮都比这群丘八的脑袋值钱,那冒险卖命的勾当,爷们站在岸上出谋划策、站脚助威就行了。
要不怎么说那些自命身负天下大任的,往往都是一群投河怕水凉的怂包呢,他们的骨气和勇敢,就只敢用在折腾自己人身上。
闹闹哄哄小半天,结果是一个动弹的都没有。
清将德林当场气了个倒仰,挥舞鞭子左右一顿乱抽,骂骂咧咧的呵斥:“混账王八蛋!爷的命令不好使是怎么着?你们倒是给老子冲啊!”
清兵们抱头鼠窜。躲得远远儿的。他们宁可挨鞭子。也不想上去吃枪子儿。都说前头的家伙势力巨大。天知道大人物们最后闹来闹去是个什么结果?别不留神当了替罪羊,那等悲催买卖爷们才不干呢!
驻防京城的这些兵,毕竟比不上李鸿章的淮军。至少淮军的将官不算怂,真要上阵的时候,他们抓着一群新兵都能拼两把。可这群家伙,生活在皇城根下,除了一身吓唬老百姓的能耐外,动真格的。那一样都提不起来。
一场本应该严肃悲壮的平叛之举成了闹剧,旁观的清流书生们忍不住了,几个身穿便装的头头相互使个眼色,脸上露出一丝决然和狠辣。
跟旁边的人低头吩咐几句,对方马上撒脚如飞跑出英租界,而后在远处放了个烟花信号。
正在对峙的清军之中,忽然砰砰连续几声枪响,几名士兵应声倒地,有人扯着嗓子喊:“对面的混蛋开枪了!打死人了!兄弟们,抄家伙打回去啊!”
喊得山响那几位。举枪朝对面扣动扳机,子弹嗖嗖的全部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
但这却让其他绷紧神经的清军登时失控!不管瞄准没瞄准的。数十条枪紧跟着打响,随后更多的枪也开火,砰砰啪啪的爆响登时响成一片!
硝烟弥漫,弹丸乱飞,双方隔着五六十米,乱糟糟的扑向河对面的武装警卫!
一发子弹擦着穆勒的腮帮子掠过,他的眼角一抽,登时露出隐藏许久的暴戾,怒吼一声:“清军擅自攻打租界,立刻反击!”
反手从腰间掏出加长枪管的.40大左轮,对准前方啪啪啪一口气连开六枪!
德林在枪声刚起的时候,第一时间使了个超级麻溜的“镫里藏身”躲到马身下,险之又险的避开对面射来的子弹。紧跟着他驳马退回阵中,身边的亲兵呼啦涌上来把他护住,随即枪声如爆豆,乱做一团!
真打起来了!
后边看热闹的人轰然四散!这回谁都笑不出来,数千人开兵见仗那能有个好儿吗?随便一颗子弹飞过来就能要人命啊!
不过他们也没跑多远。离着不远就是与北洋大学相连的职业学校工地,哪边挖土垒起来的岭子足有两岸米高,爬进去连大炮都轰不到。
成千上万的看客呼隆隆躲进去,返回头往租界这边踅摸着,还不忘了讨论:“您说,这帮官军能打进去不?”
“我看悬大呼儿,就他们那两下子,哪儿是人家杨家军的对手?”
“不是说租界里才两百来号人么?平日里也没见他们使枪……。”
“嘁!换你家有千万两银子的财产,会只拿一堆棍棒来看守院子?人家那是不外露!您等着看,热闹还在后头呢!”
真让这位说着了。事出突然,穆勒和出来的上百警卫匆忙回击,打翻十几名清兵,他们自己也有好几人受伤。不过都穿着插板防弹衣带着头盔,没有致命伤。
关键时刻,桥头哨卡和大铁门后面的哨楼里,呼啦推出四挺转管格林机炮---当然不是这时代的破烂,而是杨浩那边根据成熟版的m134改良的。虽然仍旧是手摇,却是能够使用子弹带的家伙,射速最低也是350发每分,最高可以达到600发以上!
使用7.62mm子弹的格林机炮“腾腾腾”的爆响,四条铁鞭子狠狠的抽打在清军之中,霎时间搅起一阵血肉横飞,哭爹喊娘,鬼哭狼嚎!
堵在租界门口的上千号人登时炸锅,也不知道谁喊了一嗓子,呼啦啦潮水一样的向后溃退,转眼之间五百米外竟是一个站着的人都没有!
枪声骤停,硝烟散尽,租界门口地上只有百来号倒下的清兵。一半是真的吃了枪子儿,另一半却是眼瞅着跑不了,干脆躺下装死的。
穆勒往地上狠狠吐了口痰,大声骂道:“懦夫!”
旁边有人冷冰冰的道:“穆勒队长随地吐痰,罚款五元!”
“啊?!”穆勒那威猛的脸孔登时垮下来,转头冲比他矮了一大截的警卫堆出个难看的笑容,“兄弟,现在是非常时刻,我这不算是犯规吧?”
对方根本不理,从口袋里掏出小本本记上。
五元,就是五块大洋啊!就吐了一口痰,给罚没了。
虽然不是第一次吃亏,并且工资高高的不差那点儿,穆勒让然肉疼的腮帮子直抽抽。不过他不敢跟监督的警卫发飙,气呼呼的扭回身,一指前面的清军,咬牙喝道:“去把那些混蛋统统抓起来!该死的东西,你们害我损失好多钱!”
倒霉的清兵立马成了他的出气筒。警卫们蜂拥冲出去,把装死的踹起来缴枪,逼着他们肩扛手抬的把受伤清兵都弄到租界内。至于死了的,仍然留在原地。
租界大铁门轰隆关上,只留下满地硝烟和血腥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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