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记得我第一次真魂出窍的时候,在她的肩上看她打开电脑,组合密码时,她有所感,用手扒拉过我,我上她头顶,她也有不舒服的感觉,抚两下头,这说明她还是感到我在上边和不在上边是不一样的。
我试着大声说话,她能不能听到?
我可不听谁说过:人的听力其实是很敏锐的,就因为周围环境总有噪声,才迟钝了。那么,我在她耳廓向她耳朵里喊话,她应该能听到,这不就象个耳机似的吗?
那声音不知比悄悄话小多少倍,但仍旧还能清晰地听到。
打好了这个主意,我就往她头上跳,可是,当我跳到她后肩时,这懒女人一下子往后一靠,靠在了椅背上,把我瓷瓷实实地挤在椅背上,我踢我打,我喊我叫,都无济于事。她的肩上没有听觉器官,她哪里能有察觉?
我只好老实呆着,不过分消耗体力。
因为大家都知道的,你活动越多呼吸量越大,我已经感到我周围的含氧空气越来越稀薄了,最终的结果,我会被她挤死在她的肩头上。
俗话说,“宁给好汉牵马坠蹬,不给懒汉当祖宗!”我警告自己,下辈子别招惹愚蠢的女人,那你会动不动就被她的愚蠢搞得六神无主!这辈子就这样了,反正,这辈子快结束了,她再这么挤下去,用不了三五分钟,我就会一命呜呼,到另外的世界去了。
我的真魂要死了,我的肉身能感知到吗?
实际上,灵魂和肉身是一体的,没了灵魂的肉身还能以生命体存在吗?我的真魂出来了,我的肉身虽然不省人事,但正象花相容手伸到我的脖颈所感知的那样,我的生命还存在。
灵魂和生命不是一回事。比方人死了,灵魂不死,可以成为阴魂,可以复仇,可以去杀人,那恶鬼,不就是这样的吗?
罗奶说,人有三魂。人死了,至少还有一魂不死,反过来说,真魂要死了,还有几魂附着于肉身上?
没有真魂的肉身是什么样的?肯定是言语乖张、行为怪异。唱歌老跑调儿,又不知道自己跑调儿的人,一般是没有真魂的人,象老三似的。
老三肯定是没有真魂的人!
正在我胡思乱想,绕来绕去,险些把自己绕进去,走不出来的时候,花相容打了一个香喷喷的喷嚏,她一抖,我抓住了这个空档,一纵身跳了出来。
她这时,不管是打个香喷,还是放个臭屁,只要她一挪身子,对我都是一样的。
我趁着这个机会,跳到她的肩头,三下两下就跳到她的耳廓里,对她大骂开去,“你这个蠢女人!你这个榆木疙瘩的女人,你不开门,我怎么下车!”
她一惊,挺坐了起来,把手掌罩住耳廓。
“快把车门打开!车门打不开,我怎么出去!”
花相容这回听得真真切切的,她赶忙把她身边的车门压开了,“开这个行不行?”
我说,“行!你这个……”
余下骂她的话,我没骂出口,因为这句话比以往任何骂她的话都恶毒,都肮脏,我骂不出口。再一个,我已跳出她的耳廓,骂出去,她也听不到了——这句骂话骂出来还挺费气力的,我这是何苦呢?
我得节省些气力,接下来,说不出是多么费力气的活儿呢,因为我不敢保证陶哥就不犯浑,就一定比花相容聪明多少。男人有的时候蠢起来,比女人蠢十倍百倍!
我跳出车门,直奔陶哥的办公室而去。我说过,我真魂状态跑直线跑不了很快,好在从车门到他们办公楼的门,从办公楼的门到陶哥办公室的门,都不是很远。
陶哥办公室的门还有缝隙,我侧着身,就钻了进去。
进屋一看,见陶哥和那天那个女警察两人趴在窗上往外看。
“你确定你见过这个女的?”女警察问陶哥。
陶哥说,“我确定,我还记住了她的名字,叫花相容,她是我今天出现场中三个女性中的一个。那两个都是小姑娘。”
噢,花相容开车进人家院里,就被人家盯上了!她自己却浑然不觉。
现在警察这个警惕性!
“她在作思想斗争。”
“看着象。”
什么,他们以为花相容是来自首或者是检举揭发案犯的?他们的脑子里都是他们熟悉、感兴趣的词汇。这样的警察能长寿。
“她要走。”
“用不用拦住她?”
“为什么拦人家?你这么一拦,她就把她要说的话永远封存起来了。她再一次来,会把她知道的,统统倒出来的。”
“但愿如此。”陶哥很无奈的样子,
两人脱离开窗子。说明花相容开车走了。
女警察接着说道,“其实,你完全可以定案了,你的现场勘查,还有技术鉴定可以结束了:就是那个干红干的。因为就他的十指纹印,包括掌印最清晰。别的,都是最少两天前留下的。”
我大吃一惊,果然花盆上有我的纹印!
陶哥思谋着说,“就因为是他,我才打个问号。要知道,他是因为神经病休学的学生,和严书记家没有一点儿矛盾。”
对!你再推论下去,我有病,又没矛盾,这个大前提好!
陶哥继续说着,“相反,今天上午,我们,包括伤者严书记的夫人,都去市立医院给他父亲做‘头七’祭奠,是严夫人主动把他和那个叫绿绿的女孩邀到她家的,他怎么能出手伤害严夫人呢?”
女警察逼住了陶哥,“那你对他在凶器上的纹印作何解释?”
陶哥说,“能不能凶案发生后,他去搬动那花盆——他的脑子里没有现场概念,他不知道不可以触碰现场的东西,他要知道在现场凶器上留下纹印,那他就会在我去之前,把那花盆找什么东西擦一下。事发之后,严书记和他女儿还有那个姓陈的厨师都送严夫人去医院了,家里只剩花相容,绿绿和这个干红,一个多小时,将近两个小时的时间,他完全有机会把自己存于凶器上的纹印擦抹干净,不留下一丝一毫的。”
是的,我完全有这个时间,可我为什么没这么做呢?
“正如你所说,”女警察分析道,“他脑子里没有现场概念,才没有意识到留下纹印。”
“可是,可是,”陶哥百思不得其解的样子,“他为什么下这毒手呢?”
“你在这好好想吧,我还一堆活儿呢,我干活去了。”女警察说完,走出陶哥办公室。
看她走后,我连忙跳到陶哥的身上,三爬两攀地来到他的耳廓里,在他再一次自言自语地说“他为什么下这毒手呢?”的时候,我在他的耳廓里说道,“全因为你!”
他一抖,慌忙捂住了耳朵,同时向四下里看,想找我说话声来源地。
“你不用到别处找,我在你的耳朵里,你坐下来,我跟你说我为什么用花盆砸那婢.养的女人!”
陶哥机警,是聪明人,他先走到门前,把他屋的门在里边反锁上,然后坐在屋里靠窗的一个单人沙发上,又把手捂在耳朵上,说道,“小红你说吧,我听着。”
陶哥说话的声音怪怪的,和他平常说话声音,就是刚才和女警察说话的声音也完全不一样。他现在说话的声音,更多的是震动,通过振幅形成一种频率,这种频率传到耳廓之后,又是什么把它还原成音频,所以,他的话听起来很怪异,好在能听清。
“今天上午,”我喊着说,“你和严夫人接触之后,你走了,你猜那女人说你什么?”
陶哥说,“她没说我好话,看那表情,我就能猜出来。你不用喊,跟平常说话那样就行,我就能听到。”
我降下声调,但我气儿没压下来,仍旧气乎乎地说,“她对她身边那个女的,就是我们单位的花相容说,你和我爸长得多象,你其实是我爸的骨血,是我爸的第一个儿子!”
陶哥把牙齿咬得嘎嘎响,我完全能听到他切齿的声音。
但他没发火,问道,“然后呢?”
“她随后就和花相容说起了你妈的秀史,说的有鼻子有眼儿的,把姓花的说得脸通红。”
我现在只好一片加两片地那么胡说八道了,我只有想办法让陶哥对严夫人愤恨起来,他才能为我销脏灭迹。只是后一句“把花说得脸通红。”不知陶哥信不信。
陶哥的眼毒,还看不出花相容是什么货色?
我又听到陶哥咬两下牙齿,他并没在乎花相容的观感,那么,就可以让花相容给他证实一下。
“陶哥,你要不信,一会儿花相容还来,你可以问问在医院太平间的祭奠大厅里,严夫人都对她说些啥——我现在是真魂状态,我的肉身在家里,我不可能和花相容串供,你问她,就知道我说的是不是真话了。”
“就因为这个,你就对严夫人下手了?”
“她要只说这些,只对花相容一个人说,也就算了。回到家里,她在阳台下边侍弄花,我在阳台上,她老公严书记回来了,你猜她对她老公说些啥?”
“说些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