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映雪可以肯定自己没有遇见什么了不得的妖修,唯一一个能如此强大的妖修,恐怕就是当初还和沙陵在一起的时候,遇见的那个蛇妖了。
彼时她妖媚动人,妖气弥漫,脸上妆容精致无双,却遮掩了她的真实容貌,时映雪不敢凭借容貌来断定她究竟是不是元浅吐出的那一口气之中浮现的玉蟾,可她记得被她杀死的狼妖喊她的时候说过一句话。
那句话是“阿月。”
阿月?
玉蟾?
这其中是不是有些什么联系?
时映雪既然这样想着,心里就有了许多猜测,如果那蛇妖就是玉蟾公主的话,那有些东西就对不上号了。
玉蟾公主既然是公主,而且刚刚也能从元浅那口气中看清楚是个模样标志的美人,绝对是个人修;
可那蛇妖明明就是个极强的妖修,时映雪看着她人形身后浮现的巨大蛇影,还有那扑面而来的腥臊妖气,无一不显示着她强大妖修的身份。
这些都通通对不上号。
时映雪想不明白,也就暂时搁置了,她一边顺着记忆往沼泽深处走去,一边想着另外一件事情。
其实她从一开始来极西戈壁的时候,就觉得不对劲。
有些细细索索的苗头,比如她觉得这戈壁之中的一切一切都极反常,比如那出现在碎石滩上的箭毒蛙,还有在沼泽湿润粘稠的泥土之中生活的银齿鱼,这些东西原本都不应该出现在这样的地方的,怎么会是这样呢?
还有沙陵说的,他修不到正阳之力一事。
正阳之力与天地灵气一样,都是从万物混沌初形成的时候就存在的,即使现在灵气枯竭,不比上古时期的灵气丰沛,可天地灵气还有正阳之力都是可以感知的,虽然时映雪修不了正阳之力,每日日出的时候对正阳之力还是有所感知的。
除了正阳之力,还有一个最近时映雪才了解到的力量。
那是正阴之灵。
这个东西以前时映雪没有概念,虽说偶尔有所感知,却不知道究竟是个什么,只当就是天地灵气了,还是刚才在路上和玉楼春闲聊的时候得知的。
因为玉楼春与时映雪一样,都是水系的天灵根,她们两人曾就修炼有过好一番讨论。时映雪知道日出的时候会有正阳之力,却不知道在夜最深的时候,月在中天,便会散发出一种与正阳之力完全相反,效果却差不多的能量。
这股能量只能为水灵根的修士所用,不过因为这股力量过于寒凉,甚至对丹田有伤,所以一般人都不修炼,不过玉楼春有一门合欢的独家心法,能够在修炼正阴之灵的时候剔除其中的阴寒力量,将正阴之灵化为己用,这也是为什么她的修炼能如此之快的缘故。
听了这些时候,时映雪才想起来,自己是修炼过这股力量的,还不止一次。之前她也只当是因为夜间阳气减弱,阴气复苏,所以五行灵气格外寒凉,现在才知道这是正阴之灵。
但到了这个奇怪的秘境之中,时映雪就再也没有感知到正阳之力与正阴之灵的存在,哪怕一丁点儿也没有。
换句话说,若不是这里的日夜温差极大,时映雪还有一双眼的话,她几乎是分辨不出白昼与黑夜的。
这世上恐怕没有哪个秘境会无缘无故地将正阳之力,还有正阴之灵屏蔽吧?
她有一个大胆的猜测,这天上的日月同辉,是不是根本就是一个营造出来糊弄别人的假象?其实这所谓的太阳,月亮,根本都是假的。
还有这些乱七八糟的凶兽,是不是也根本都是幻术。
时映雪已经知道幻术的厉害了,她自己手上的戒指,还有元浅那真的不能再真的回忆幻境,知道这世上的幻术虽然她不懂,也知道一山更比一山高的道理。
一想到这里,她浑身就惊出了一身冷汗。
看过非夜之后,时映雪就知道这修真界里不仅仅有弱肉强食,还有诡诈的阴谋与算计,这一切究竟是不是别人的圈套,时映雪根本不懂。
她停了下来,抬头看着头上刺目的一双日月,心里不禁抖了一下。
透过那刺得她满眼金光乱窜的日光,时映雪只觉得有什么东西在看着她。
就像是一只无形的大手,明明早就知道一切,却在背后悄悄地藏着,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忽然罩过来,将某个看中的猎物一把捏死在自己掌心。
可若这真的是一个巨大的幻境,还是一个格局如此大、按元浅的话来说至少埋了整整五百年的局——那这背后之人,要图谋的一切,也太大了些。
想到这里,时映雪连忙收回了自己的目光,又有些犹疑了起来。
能布这个局的人,绝对是时映雪惹不起的人。还是表现的正常些好,也不会惹了那背后的人怀疑。
元浅说自己是在五百年前来到这里的,接的第一桩生意就是玉蟾公主,这究竟是有意,还是巧合?
时映雪越想越乱,总觉得有一点她将将要抓住了,又从她的掌心里划开了,终于惴惴不安了起来。
一时间只觉得周围有千百双眼睛在看着她,刺骨的凉意从她的脚底往上漫着,她几乎能听清楚自己越来越快的心跳声,耳边有血管汩汩跳动的声音。
一只手忽然搭在了时映雪的背上,清冽而有些无力的女声响起:“小友,你这是往哪儿去?”
时映雪心里猛地一跳,几乎是下意识抽出了剑,转过身以剑相对,有些惊疑不定地看向来人。
这是一个身材瘦削高挑的女子,此时她穿着一身严严实实的玄色长袍,还带着斗笠,隔着一层若隐若现的黑纱,能看见她一双晶亮莹润的眼睛。
这双眼睛有些熟悉,却想不起来究竟是在哪儿看过的,隐隐能从她的眼睛之中辨认出深深的疲惫。
她少有的裸露出来的皮肤白得不似常人,一股子病弱的味道。
可时映雪知道,她并非是来问路的,而是准备杀她的。
低境界者看不穿高境界者,可她身上透出来的威压感,比当初那个元婴还要强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