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风浮动,几个四五岁的黄发孩童手里攥着小风车风风火火地穿过街道,跑回家中。
这一世的竹溪镇热闹而富有人间烟火气息。
街道的两旁还有各式各样的小摊位,住在附近的,就把自家的桌子搬出来,来摆要卖的东西,住的远一些的小贩则推着板车停在街上叫卖。再不济的,就拿一块布垫着要卖的东西叫卖。
来往的布衣百姓,虽然穿着各不相同,但是神态都是一致的悠闲自在,可以看的出人们在这里的生活十分惬意。
沈枝雀牵着楚时溪,一边张望着小摊里稀奇的玩意,一边寻找哪有学堂。
“卖糖葫芦咯!又甜又脆咯!小姑娘买个糖葫芦吃吃吗,俺保证甜!”
路边一个兜售糖葫芦的小贩一副憨厚老实的模样,他看着沈枝雀和楚时溪两个小家伙童稚天真的模样,让他想起了自己家中的小儿,面上的笑容也真诚了些。
沈枝雀摸了摸口袋里之前攒的铜板,略加思索了一下,就掏了一个出来,买了一根小贩手里的糖葫芦递给楚时溪。
她依稀记得上辈子的楚时溪偏爱甜口,长大了些就钟爱京城里福来坊里的那些又甜又精致的小点心。
沈枝雀投奔李烜明之后,和楚时溪的联系就少了很多。也不再清楚他后来口味如何。
楚时溪看着晶莹剔透的糖葫芦,微微一愣,抿了抿唇,乖巧的接了过来。
“谢谢师姐。”
“师弟,不对,师妹乖哦。”
沈枝雀捏了捏楚时溪的脸蛋,眼里带了些促狭的笑意。
“大哥,你知道这附近有没有什么学堂吗,我娘让我们出来看看。”
小贩抓了抓头,冥思苦想了好一阵,才给沈枝雀他们指了个方向。
“你们一直往那个方向走,然后拐个弯就到了。不过女孩子他们学堂不收的,你们如果真要想学,还是叫你们娘亲去找个夫子来家里教吧。”
“没事,娘亲是让我们出来帮弟弟看学堂的。谢谢大哥啦。”
沈枝雀脸上笑容不变,拉着楚时溪冲小贩道了谢,便往小贩指的那个方向走去。
沈枝雀和楚时溪两个一路上东看看西瞧瞧,期间沈枝雀还给楚时溪从地毯上收了一套四书五经,还有几本兵书。
那几本兵书是那个卖四书五经的小贩,和几本话本一起丢在摊子里的。沈枝雀当时瞄了一眼就发现这正是上辈子李烜明平时看的几本兵书。
当时李烜明还跟她透露过,这几本是兵家大师遗留下的孤本,是他的幕僚收罗了送给他的。
如今他们恰巧遇到,秉着不拿白不拿,有便宜不占是傻蛋的思想,沈枝雀面不改色当场就把这些兵书全部买下。
反正师弟多看点兵书总没什么坏处,自己以后也说不定会不会有和李烜明兵戎相对的时刻,备着总是好的。
楚时溪在一旁看着沈枝雀的举动也没多说话,眼眸变得晦暗不明但神色不变,依旧乖乖巧巧地牵着沈枝雀的小手。
好温暖啊,软软的。
楚时溪偷偷靠近沈枝雀一些,心里莫名欢喜。
沈枝雀也没有察觉,就这样两个人来到了学堂附近。
离学堂还有几步路的地方,那里围了一圈的人。几个妇人交头接耳道。
“真惨啊……”
“是啊,这么小的姑娘,一个怎么活得下去呀。”
沈枝雀竖起耳朵,听着妇人们的碎碎念,大体猜出了又是那种卖身葬父的情节。
沈枝雀咋舌,这世道,穷人家的孩子一旦没了亲人,也只能靠卖身为奴才能够谋求一条生路了。
“让开让开!”
叽叽喳喳的人群被一群家丁分开,一个男子大摇大摆走了过去。
这男人虽然称不上大腹便便,但是一副油头粉面的模样,浑身透露着萎靡不振的气息,眼睛跟个绿豆王八眼样,还透露着猥琐的光。
他身上的衣服倒都是上好的布料,手里还拿着一柄折扇,大抵是着想走谦谦君子风。
可青绿色的衣袍在他身上不光没有君子如玉之感,反到衬的他更加黝黑,再配上他手上数来个金戒指,可算是画虎不成反类犬。
沈枝雀和楚时溪因为个子小,被人群挤到了前排。沈枝雀看清了那男子模样后,下意识将楚时溪往自己背后藏了藏。
她才不想让这个猥琐大叔看见楚时溪。
跪在地上披麻戴孝的是一个瘦弱的小姑娘,估摸着也就十三、四岁,比沈枝雀大不了多少的样子,不过发育的比沈枝雀好一些,已经有了窈窕的身姿。
她趴在白布盖着的父亲尸体上,眼泪一滴一滴的滑落,端的是芙蓉带雨,算得上是清秀佳人。
沈枝雀瞟了一眼自己平板瘦弱的身姿,暗下决心,这辈子一定要好好养生,趁着还有机会,努力成为前凸后翘的好身材。
“大人。”
那女子呼吸不稳,轻喘了几口气,才止住嘤嘤啼哭,看见邱全睿时,眼睛一亮,面上流露几分柔弱之态,恰似弱柳扶风,更添几分娇。
是个有城府的。
沈枝雀偷偷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上辈子李烜明身边莺莺燕燕不断,她一开始还不懂这些,可见识的多了,也分得清这女子对那男的分明已经动了心思。
周围眼尖的妇人已经开始唏嘘那女子怕是要鲜花插在牛粪上呢
邱全睿扣了扣鼻子,上前装模作样地拉起这名女子,脸上强行挤出了和蔼的笑容。
“姑娘,你有何难处,只管跟我说,我邱某人定会为姑娘全力相助。”
旁边的家丁也纷纷附和。
“就是,就是,我家公子可是大好人。”
那女子眼里亮晶晶的,半推半就,照旧是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呜咽道。
“公子,奴家名叫黄秋雪。”
她掩面擦拭了下眼泪,继续缓缓叙述道。
“我本是京城女,随父下江南,路过此处,不料遇到了贼人,钱财都被那贼人抢了去,父亲一气之下便生了病,这不……久病之下,父亲便……呜呜呜……”
邱全睿一把将她揽在怀里一只手不安分的在女子身上游走,一边顺着那女子的话继续说下去,正色道。
“没想到姑娘的身世如此凄惨,那不如做我邱某人的小妾,我定会好好安葬令堂的。”
“这……”
那黄秋雪状似沉思,一只手已经攀上了邱全睿的手臂。
“那就……”
“慢着!你这禽兽青天白日的,怎么还要强抢民女吗!”
沈枝雀眼皮一跳,这声音怎么有点耳熟啊。
只见一个身穿桃粉色衣袍的小公子义愤填膺道。那小公子与沈枝雀一般年纪,丰神俊朗,个子高挑,衣领上的花边都是用金丝勾勒出来的。
那小公子身边还有一个相对更高些的男子,英气十足,看那打扮很有可能就是那小公子的侍卫。
两人外形出众,惹得人群不少女子对他们暗送秋波。就连那个卖身葬父的黄秋雪也在邱全睿的怀里盯着他羞红了脸。
不过当事人并没有发现周围人群的骚动,皱着眉头,冲着邱全睿喊到。
“你快给小爷放开那姑娘!信不信我报官抓你!”
沈枝雀嘴角一抽,这一根筋的脑子,果然是她上辈子熟人——顾白。
这顾白本是京城三大世家顾家的大房嫡子,也就是当今尚书顾息辞之子。
这家伙前辈子就是个正义感十足的家伙,经常一根筋好心办了坏事。
后来在李烜明的洗脑之下,他成了李烜明的得力干将,经常给李烜明在外面惹一大堆麻烦。
有些麻烦事李烜明不方便出来帮他处理,那这担子就自然而然落在沈枝雀的头上。
顾白就这样一来二往的,和沈枝雀成了朋友,天天和沈枝雀大谈官员坏话。
在最后李烜明封自己为妃的时候,顾白还上书为自己讨公道。
不过也因此被李烜明安上了贪污**的帽子,削了他的官职,关进了大牢,最后在牢里自尽身亡。
沈枝雀心底有些酸涩,这一世他们提前遇见也不知道是福是祸。
楚时溪发现了沈枝雀的异样,也没说什么,就只是抓紧了沈枝雀的手,咬了一口糖葫芦。
再看那邱全睿,被人当众落了面子,顿时气的老脸一红,再看看自己怀里的女子,还在对那个罪魁祸首暗送秋波,揽住黄秋雪的手都收紧不少,惹来黄秋雪一声痛呼。
邱全睿愤愤道。
“别胡说八道,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强抢民女了?秋雪,你说,是不是你自愿成为我的小妾的。”
黄秋雪默不作声,只是含情脉脉地看向顾白,眼里几分哀怨几分情谊。
沈枝雀眼皮一跳,感觉大事不妙。
果然,黄秋雪低下头,快速掂量了一下顾白和邱全睿哪个看上去更有钱后,轻轻推开了邱全睿。
“这……秋雪只想好好安葬父亲,其它并无他意。”
了解事情始末的沈枝雀和楚时溪在一旁看的一愣一愣的。
沈枝雀咬了一口糖葫芦,舔了舔嘴边的糖渣子。
得了,这一回下山不亏,至少他们看了卖身葬父和英雄救美的好戏,算是让她的小师弟见见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