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明书屋 > 历史军事 > 百年繁复 > 第一八一章 清君侧引狼入室之权奸受命

第一八一章 清君侧引狼入室之权奸受命(1 / 1)

元天穆年纪不大,辈份却极高,是北魏平文皇帝(即什翼犍的儿子拓跋寔)儿子拓跋孤的孙子。六镇暴乱时,尚书令李崇、广阳王元深北上平乱,元天穆奉使慰劳诸军,率部队路过秀容川。

尔朱荣看见这支队伍,军令森严,与其他军容不整的魏军形成鲜明的对比,领军的将领元天穆更是气度不凡,洋洋洒洒,颇有大将风度。

尔朱荣早就想巴结皇帝宗室,上一次因为讨好元乂,结果弄错了投资方向;元乂伏诛,尔朱荣不被灵太后看好,断了进入朝堂的路,为此失悔得很。此时一听说此人姓元,尔朱荣来了热情,他历来最关心各地豪杰的情况,从两方面一打听,才知其人是和太武帝拓跋焘同辈份的皇帝宗室。尔朱荣这下又有了新的投资目标,为此更是曲意巴结,居然与元天穆结成异姓兄弟,拜元天穆为大哥。

尔朱荣巴结上了皇帝宗室,恰值北部行台李崇病逝,尔朱荣上表朝廷,请求委任元天穆为北部行台。灵太后没有同意,改派元天穆为并州刺史。元天穆投桃报李,推荐尔朱世隆到朝中任职。

本来依据尔朱荣的设计,派尔朱世隆到洛阳,是为了在朝廷安插一颗钉子,刺探朝廷的政治、军事、经济情报。没想到尔朱世隆这人不知此行的重要性,以为当驻京办事处主任是好玩的,不知收敛,把在秀容川养成的那一套流氓无产者江湖习气带到京都,每天正事不干,与洛阳的一班轻薄子弟打得火热。

尔朱世隆在洛阳一直担任直斋将军,负责膳食厨房安全,没有得到重用。元天穆听到洛阳间谍的汇报,将尔朱世隆的种种表现告诉了尔朱荣。尔朱荣大怒,在尔朱世隆回并州休假时,尔朱荣二话不说,把尔朱世隆捆在后院的榆树上,用皮鞭将其狠狠地教训了一顿。

尔朱荣“治恶人”的手法打醒了从弟,此后,尔朱世隆兢兢业业,勤勤恳恳,完全变了个人,深得灵太后的信任(所以,中国的教育方式信奉的是棍棒底下出好人)。其后由直斋转为直寝将军而后升任直阁将军。由此可见尔朱荣与元天穆之间的结拜兄弟关系却比亲兄弟还要亲。

此刻,二人在并州刺史府大堂坐定,元天穆听尔朱荣说明来意,极力赞同:“贤弟所言甚是,如今朝纲秽乱,贤弟正该领军南下,清君侧,安社稷。至于高欢其人,只能让他在鸟笼子里施展才华,千万别让他飞出了鸟笼。”

“好,”尔朱荣得到元天穆赞同,当即表示:“愚弟明日点齐三千玄马骑兵,一路扫荡南下,举兵向洛。”

“贤弟切勿轻举妄动。刀兵一动,万人瞩目。但凡举兵之事,还得先礼后兵,先上表朝廷,这才师出有名,沿途才会得到支持。”二人商商量量,果然写成奏章,以尔朱荣的名义上报朝廷。这是以相州告急,出兵三千驰援相州的名义,试探朝廷的底线。

灵太后接到尔朱荣“发兵南下相州,实际是清君侧”的奏章,大为惊讶,灵太后怎么会允许一个边将胡虏对朝廷的大政方略横加干涉,更不会接到一道奏章就诛杀自己的两个“心爱”。当即回复一道懿旨,安慰尔朱荣,懿旨说:

“今念生枭戮(莫折念生被杀),宝寅败逃,丑奴(万俟丑奴)请降,关陇已定。费穆大破群蛮、绛,西蜀渐平。又北海王显率众二万,出镇相州,卿宜高枕秀容,兵不须出。”一句话,灵太后信不过尔朱荣。更不允许他人插手皇帝的家庭事务。

尔朱荣恨灵太后不长眼,也恨自己的从弟尔朱世隆:你一个秀容川委派的驻京办主任,怎么就不在朝堂上为尔朱荣出兵造舆论,进言相劝太后呢。这么一想,尔朱荣就气愤地带上懿旨诏书,又一次与元天穆商量行动方案。

尔朱荣把灵太后的诏书递给元天穆,对他说:“朝廷不准我们发兵,是对愚弟充满戒心,大丈夫做事,自有自己的主张,我岂因太后一纸荒唐言就止步不前。”说完,见元天穆读完了懿旨,气愤地把灵太后的懿旨一把抢过来,撕了个粉碎。

元天穆早就预料到朝廷会阻止这条北方的狼扑向洛阳,此时平静地说:“贤弟不妨再上一表,试探灵太后的底线,此时口气可以凶恶一点。”二人商商量量,果然又写成一道奏章,回复朝廷:

“今关西虽平,兵未可役,山南邻贼,理无发召,王师虽众,频被摧北,人情危怯,实谓难用,若不更思方略,无以万全。如臣愚量,蠕蠕主阿那瑰荷国厚恩,未应忘报,求乞一使慰喻那瑰。即遣发兵东引,直取下口,扬武振威,以蹑其背;北海之军,镇抚相部,严加警备,以当其前;臣麾下虽少,辄尽力命,自井陉以北,隘口以西,分防险要,攻其肘腑,师施拟向,大功可立。”表章送走,尔朱荣清点军马,号令诸军,整戈待旦。

就在尔朱荣引箭欲发之时,突然接到孝明帝元诩的诏书,要尔朱荣引兵向洛,以清君侧。尔朱荣有了南下的借口,好不高兴,他早就等待着这一天了;当即命令三千玄色马队挥戈南下,命高欢为都督,骑着那匹浑身黑毛的毒龙去洛阳建功立业。

攻击洛阳的骑兵部队浩浩荡荡地南下,尔朱荣志在必得,点齐尔朱兆、尔朱天光等心腹将军,倾巢出动。部队行进到上党,突然又接到皇帝的密诏,“情况有变,不用来京”。这是皇帝的密诏,可不是灵太后的懿旨,尔朱荣不得不命令高欢的部队驻扎上党,静观待命。

此时南下的部队驻扎在上党,进退两难。若灰溜溜的回去,尔朱荣输不起那个面子,也心有不甘;此时再举兵向洛,没有皇帝的诏命,便是谋反。尔朱荣不敢担那个千古骂名,为此颇为踌躇,犹豫不决。当晚,尔朱荣无人可以商量,就去征求高欢的意见,实际上是为了进一步考察此人的心智。

高欢面对这样的考试题,并不多语,只是丢下一句话:“明公今日骑虎难下,箭在弦上,岂能不发!”

尔朱荣一听,确实如此,部队驻扎在上党,上不上,下不下的,不进不退的呆着怎么得了。部队给养,一大摊子事,只怕还没有到达洛阳,人马都饿死了。第二天,尔朱荣又率领部队,继续南下。

部队刚走不远,突然传来肃宗孝明帝元诩暴病身亡的恶耗。尔朱荣只得返身,重又回到上党,等候朝廷发布大丧的唁令。过了两天,又传来灵太后化女为男,立元钊为新帝的消息。朝廷如此一日三变,尔朱荣闻讯大怒,决心抗表南下,向朝廷发出一封表章,表明自己的决心。

表章发出,尔朱荣命高欢驻军上党,做出引而不发的架式,对洛阳形成威慑,自己赶回晋阳,与元天穆商议对策。

灵太后收到尔朱荣的抗表,命徐纥朗读给众大臣们听:

表章说:“伏承大行皇帝背弃万方,奉讳号踊,五内摧剥。仰寻诏旨,实用惊惋。今海内草草,异口一言,皆云大行皇帝,鸩毒致祸。臣等外听讼言,内自追测。去月二十五日圣体康恰,至于二十六日奄忽升遐,即事观望,实有所感。且天子寝疾,侍臣不离左右,亲贵名匠,瞻仰患状,面奉音旨,亲承顾讬,岂容不豫初不召医,崩弃曾无亲奉。欲使天下不为怪愕,四海不为丧气。岂可得乎?復皇后女生,称为储两,疑惑朝圣,虚行庆宥,宗庙之灵见欺,兆民之望已失,使七百危于累卵,社稷坠于一朝,方选君婴孩之中,寄治乳抱之日,使奸竖专朝,贼臣乱纪,惟欲指影以行权,假形而弄诏,此则掩眼捕雀,塞耳盗钟。今秦陇尘飞,赵魏雾合,宝寅、丑奴势逼幽雍、葛荣,就德惩陵河海,楚兵吴卒密迩在郊。古人有言:邦之不减,邻之福也。一旦闻此,谁不窥窬?窃惟大行皇帝圣德驭宇,继体正君,犹边烽迭举,妖寇不灭,况今纵佞臣之计,随亲戚之谈,举潘妃之女以诳百姓,奉未言之儿而临四海,欲使海内安乂,愚臣所未闻也。伏愿留圣善之慈,回须臾之虑,照臣忠诚,录臣至款,听臣赴阙,预参大议,顺侍臣帝崩之由,访禁旅不知之状,以徐郑之徒付之司败,雪同天之耻,谢远近之怨。然后更招宗亲,推其年德,声副遐迩,改承宝祚,则四海更苏,百姓幸甚。”

别看尔朱荣文化水平不高,这封表章倒是写得有理有据,文采斐然,让所有在朝廷的官员都深受感动。

灵太后听了尔朱荣的抗表,大为惊慌,急忙召开御前会议商量对策。大臣们尽都对灵太后的胡作非为,信用佞臣十分不满。更是对太后诛杀皇帝、化女为男的行为恨之入骨,太后的种种举动,简直是把大臣玩弄于股掌之间。大臣们不是傻瓜,乐得看郑、徐二人的狼狈相,幸灾乐祸,谁也不肯开腔。朝堂上陷入难堪的沉默。

灵太后见大臣们尽都不开腔,就用眼睛在大臣们脸上一个个点名。曾经因造反获罪的尚书令元略深深理解尔朱荣抗表的心情,见太后的目光扫来,此人脸皮薄,就出班启奏说:

“尔朱荣的抗表其实有些道理,而今他的部队北捍马邑,东拒井陉,对京都洛阳已成合围之势,上党到洛阳不过三百里,若非黄河隔阻,尔朱荣的骑兵半天即可到达。陛下身边大臣尽皆书生,逞口角之利是长,操戈矛之勇为短,不如遵其所嘱,斩一二奸竖以阻南下之师。”

元略的话说完之后,朝堂上又是一片静默。尽管大臣们都没有发表意见,但从表情神色来看,对元略的意见多人都是赞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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