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宫的后妃争端是由来已久。皇后冯清自姐姐冯润从圣水寺重返后宫,就意识到了严重的生存危机。
姐姐虽说只是个左昭仪,却因比妹妹先进宫,年纪又居长,一直以来就并没把皇后放在眼里,总想取而代之。自从发生了剧鹏撞死石柱的事件后,孝文帝认为冯清和自己三心二意,是后宫反对改革的顽固派,对冯清日渐冷淡,长年不去皇后的寝宫就宿。反之,对冯润却是越发宠幸,夜夜留宿西宸宫。
孝文帝回平城宣布迁都洛阳的计划,眷恋故土的冯清不为所动,她是个读死书、死读书的女人,总认为女人不得干政,改革大政是男人们的事,因而无动于衷。孝文帝一气之下,宣布将废黜阻挠改革的皇后打入冷宫。
左昭仪乘机擅权,指挥六宫粉黛,积极行动,收拾好各自的金银细软,跟随孝文帝的三十万大军和平城的百万民众,迁徙到洛阳,安定了后宫。这一举动,又让左昭仪在皇帝心目中好感陡增,认为她是不可多得的红颜知己。
冯润见妹妹冯清业已失宠,此时已是一只关在笼里、奄奄待毙的病老虎了,不必为她再费心思,于是就把毒箭射向了另一个劲敌高琳。
高琳为孝文帝生有二子一女,废掉皇后,此人就是最危险的竞争者。怎样才能将潜在的敌人高琳置于死地,功于心计的冯润在提拔高菩萨的时候,就已经确了一系列的杀人计划。
在迁徙洛阳的时候,就在绑架妹妹南迁的同时,冯润命令高琳暂时留守平城,待圣上通知后再来洛阳,这一来,就为弑杀高琳留出了时间差。高琳不知是计,果然在平城留守。
这天,左昭仪和高菩萨一阵偷情之后,冯润命令面首到江湖上去寻找武林高手,在高琳来洛阳的途中杀害这个竞争对手。
高菩萨一拍胸脯,打保票说:“我弟弟高丘尼武功高强,善于飞檐走壁,要在壁垒森严的平城后宫弑杀高琳,或许他办不到,若在江湖的荒村旅店危害一个皇妃,对他来说那还不就是小菜一碟。”
冯润还不放心,深害怕一失足成千古恨,就一再叮嘱说:“杀人之难,不在你能不能杀人,而在你会不会杀人。要杀人于无形,杀人而不露痕迹,那可就绝非易事。这事非同小可,不能走漏一点风声。”
高菩萨一再要冯润放心,只要交代任务,具体方案听由高丘尼设计,左昭仪只等“春的消息”。冯润点头,让面首去通知高丘尼认真准备,潜居平城待命。
这天晚上,冯润柔情似水地和皇帝好一阵缠绵。之后,两人静卧床上。冯润手抚小腹,突然“唉”一声长叹,潸然落下泪来。
拓跋宏一时茫然,慌忙搂住左昭仪追问:“爱妻刚才还好好的,这脸上怎么突然就风云突变了。”左昭仪忍不住放声大哭:“臣妾庆幸已有了三个月身孕,百般养护,可惜......”
拓跋宏说:“是啊,朕也觉得奇怪,朕看您前段时间还腆着肚子在后宫散步呢,怎么后来就没有动静了。”冯润说:“臣妾动员冯皇后迁徙洛都,皇后不听劝说,勃然大怒,举脚猛踢臣妾小腹,不仅造成胎儿流产,还......”
“还怎么啦,别哭了,快说呀。”拓跋宏听说胎儿流产,已气得六神无主,更急于知道还有什么比这更悲惨的消息。”
“圣上啊,”冯润出演悲剧是把好手,双手搂住皇帝的脖子,泪水、唾液涂沫了皇帝一身:“臣妾被皇后踢倒昏厥,后经御医苟才检查,说是已被冯清踢断了儿肠,臣妾今后再也不能为圣上怀孕龙种了。”说完,抑制不住地大放悲声。
拓跋宏气得从卧榻上跳下来,失去理智地大声吼叫:“朕为您报仇,朕要废掉皇后,驱逐这个毒如蛇蝎的女人。”
冯润听说皇帝要废掉皇后,喜从天降,当即大声传令:“来人!”不容皇帝改口,对静立身边听命的太监双蒙说:“传皇帝诏命,废掉皇后冯清。”
见双蒙喜孜孜地远去,左昭仪仍然装出愁云惨雾的样子,抱住皇帝的双腿,跪在拓跋宏面前说:“虽说废掉了皇后,可是,臣妾的伤子之痛又怎能弥补呢。”拓跋宏无言以对,只得躬身扶起冯润,两人在卧榻坐下,皇帝只能用肢体语言安慰她。
冯润拉着皇帝的手说:“后妃中,高琳有二子一女,臣妾想让高妃尽快来洛阳,将她的皇子元恪(本文自此始,将皇族姓氏拓跋更改为“元”)过继给臣妾,我能为君王好好辅导教育这个孩子。”
拓跋宏已废掉了皇后,决意立左昭仪为皇后,眼见太子不成器,宗祧社稷寄望于二皇子元恪。如果再将元恪过继给冯润,自己百年之后,皇后冯润必然一手遮天。拓跋宏可不愿先朝吕雉篡权的悲剧重演。就多了个心眼,在过继的问题上不明确表态,只是指示说:“叫高妃率领留守平城的后宫奴婢迁徙洛阳。”
迁都的大事完成后,孝文帝为显示自己的文治武功,准备发兵讨伐南齐。就在这时,听说南齐萧鸾废掉萧昭业而自立为帝,拓跋宏仔细评价萧鸾的干才水平,认为王肃一介书生都能打败的萧鸾,自己挟龙虎之师,还能不一举荡平这个草包吗。
有了这必胜的信念,孝文帝发布戒严令,宣布对南齐动武。就在孝文帝调动军队准备出发南征时,接到南齐雍州(今湖北襄阳)刺史曹虎的书信,说是“萧鸾废君自立,篡位谋政,曹某不才,愿率雍州军民投降北魏,迎接拓跋宏前去受降,云云。”
曹虎乃南齐名将,在平息王奂、王彪父子的战斗中*功勋卓著,他若率雍州投降,荡平南齐,指日可待。孝文帝激情万丈,集结部队,就要出发。这时“八百里邮传快书”送来相州刺史高闾的书信。
高闾听说了曹虎的行径,十分担心,亲自修书,上表孝文帝说:“洛阳建都还在草创期,曹虎既无至亲在我大魏任职,又没有送来人质羁绊洛阳,可见他并无诚心投降,圣上不宜轻信此人。”虽寥寥数语,但以高闾的名望资历,看问题的准确尖锐,足以动摇孝文帝捡便宜的商人心理。
孝文帝的万丈豪情被高闾泼了一瓢冷水,他不得不命令部队暂缓出发,一面向曹虎去信,要他率雍州兵马东下,向南阳魏军靠拢。一面静下心来,认真考虑目前的南北态势。
过了几天,孝文帝忍不住雍州这块肥肉的诱惑,总觉得萧鸾软弱可欺,不能因为一个曹虎不投降,就阻挡了北魏大军南下的步伐,拓跋宏再次召开军事会议,听取各方面的意见。
镇南将军李冲说:“微臣和王肃讨论过曹虎的为人,认为此人奸狡多诈,他是借萧鸾初登大宝时,挖好坑,让我们落入陷阱,向萧鸾送上一份厚礼。而今洛阳草创之期,人心思安,不宜轻动刀兵。”
李冲在朝堂的话,可说是一言九鼎,连一直支持拓跋宏改革的任城王拓跋澄也支持李冲。认为应该让百多万南迁的兵民休养生息,静观时变。司空穆亮自从家中族人穆泰被杀之后,认为自己的政治前途受到影响,以他为首的势利小人就事事顺着孝文帝的心意,认为应该南征,趁萧鸾立足未稳的时候,一举将其歼灭。
司空穆亮的小人嘴脸一下子把拓跋澄惹毛了,他是个做事不计后果的人,起身指责穆亮说:“前几天部队集结时,你看见张旗授甲的场面,还非常忧虑地说‘不宜南征’,怎么今天面对圣上,就一味顺从皇帝的心意,完全换了一副嘴脸。尔等面圣背君两副面孔,完全是奸佞小人,这应是大臣‘唯君尽竭,表里如一’的举措吗?如果圣上南伐,落入曹虎挖好的陷阱,置之于倾危之中。一旦出现这么严重的后果,你们谁都脱不了干系!”
穆亮张口结舌,词不达意地寻找理由为自己辩解。朝堂上一时乱成一团,莫衷一是。
“好了好了。”拓跋宏挥手打断众人的争吵。总结性地发言说:“曹虎投降一事究竟如何,确实还难以判定。如果曹虎投降是假的,朕也可以借此南行巡视,抚慰淮水一带,访察探问一下民间疾苦,使那里的百姓知道朕的仁政善德,让他们产生归顺本朝的心思。如果曹虎之降属实,而我们若不及时加以接应,就会坐失良机,有负于他一片弃暗投明的诚心,无疑将毁坏朕的宏图大业。”
孝文帝果断任命:以北海王元祥为尚书仆射,李冲兼仆射,两人留守洛阳,自己亲率二十万大军,分别向寿阳、钟离、马头的南齐军发起攻击。
这次南征,拓跋宏为了显示自己是正义之师,仁义之师,特别命令部队严格执行“三大纪律八项注意”。部队所到之处不准抢劫老百姓,他本人所乘坐的车马鸾驾路遇七十岁以上的老人,自己跳下车让路,对路边草舍的贫寒百姓送粮送棉。
部队车马行驶途中损坏了老百姓的庄稼(包括南齐民众土地的庄稼),一律按每亩五十斗谷子赔偿。无谷物的地方,则按价折钱赔付。
此举果然赢得民心,老百姓交口称赞孝文帝,拥护他是圣明君主。拓跋宏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孝文帝亲率三万精锐部队到达与雍州一河之隔的悬瓠,果然,曹虎并未率领部队投降。
上当受骗的孝文帝命令全线进攻,与早有准备的南齐部队成胶着状态,双方互有伤亡。孝文帝为了瓦解南方将士的斗志,再次命令前方将士将俘获的南齐俘虏及男女民众尽数放还,让他们回家和亲人团聚。
前方的南北战争进退有序、成胶着状态;后宫的男女战争也同样是进退有序、成胶着状态。
冯润自从皇帝南征,每天和高菩萨在后宫天翻地覆,肉搏大战。后宫废掉皇后冯清,冯润被策封为皇后,成了后宫的真正的主宰,每天肆无忌惮地和高菩萨交往。在欢乐之余,甚至毫不避讳地拉着面首的手在后宫闲逛,比翼双飞。
胜利的喜悦,得志猖狂的冯皇后还不忘去冷宫探视妹妹,送上一碗猪狗肉食,顺带递上几句难听的粗野话。这天,冯润故意拉着高菩萨的手,双双出现在囚禁冯清的冷宫。
姐姐故意炫耀说:“姐姐我这一辈子吃香的喝辣的,上有皇帝垂爱,下有面首体贴,生活多么滋润啊。妹妹你孤苦一生,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或者一了百了,或者出家为尼。”说完,两人脱衣解带,搂抱着就要在妹妹面前亲热。
面对禽兽不如的两人,妹妹绝望地闭上眼睛,悲哀地说:“我不愿再见到你,快送我去瑶光寺。”就这样,妹妹难以忍受姐姐的折磨,要求去瑶光寺出家为尼。这正是姐姐需要的结果。
冯润正巴不得妹妹远离政治权力中心,当天就命令太监,用一辆破牛车把昔日的皇后送进了瑶光寺,此后,冯清伴着青灯古佛,再没有走出寺门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