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如果是以前,蒙古人敢这么做,早就被鞑靼人当做是不死不休的敌人来对待了。这年头,谁都是爱面子的,在正常的情况下,谁能接受这样的侮辱?特别是莫曰根和他的麾下,向来都是战场上的猛虎,向来都是战争的胜利者,气吞万里如虎,什么时候吃过这样的亏了?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侮辱了?
但是现在,他们必须接受这个事实。除非是他们不准备和林丹汗合作了。然而,他们的致命弱点就在这里。如果他们不忍受目前的些许侮辱,他们的情况,会比现在更加的糟糕。在没有足够后勤供应的情况下,他们甚至连撤回去大漠以北的老巢都很困难。
在莫曰根的暗示下,所有的鞑靼人高层,都不得不痛苦的忍耐着这种非人的凌辱。他们都暗自发誓,一旦度过了这一次难关,以后有机会,一定会要林丹汗的好看。敢这样对待蒙古人,简直是不想混了。在鞑靼人的眼里,蒙古人算个屁啊!
“哒哒哒!”
“哒哒哒!”
一阵轻快的马蹄声慢悠悠的传来。
在无数盔甲鲜明的蒙古贵族的簇拥下,林丹汗终于出现了。
这位蒙古人的未来黄金汗,为这次会面做了一次精心的准备。他要表现出自己的权力和地位,又要让莫曰根感受到自己的不快。因此,他身边的每个人,都神情倨傲,鼻孔朝天。他们衣饰华丽,富丽堂皇,把能用的装饰,都全部用上了。每个人腰间的黄金军刀,更是挂满了各种各样象征权力和富贵的饰物。
如果徐兴夏忽然看到这个场面,还以为林丹汗神经病爆发,带着一群的部下,准备到街边去摆地摊呢。他手下的这些人,身上挂的东西,密密麻麻的,简直跟糖葫芦一样了。个别身材不够魁梧的蒙古将领,都快要被这些饰物将全身都包裹起来了。看起来,就好像是小丑一样。最难得的是,他们身上挂着这么多的饰物,居然还能正常骑马。如果城管来了,他们转身就可以跑路。
“哼!”
“林丹汗,你有种!”
莫曰根的内心深处,忍不住轻轻的哼了一下。
他终于是有些忍耐不住了。没办法,这个林丹汗,真的是有点过分了。他只是希望得到林丹汗的一些帮助,这些帮助,是互惠互利的,对蒙古人也是有好处的。但是现在看来,仿佛他是匍匐在林丹汗的脚下,祈求林丹汗饶恕他的姓命一样。真是太过分了。
连喜怒不形于色的莫曰根,内心都有这样的怨恨,更不要说其他的鞑靼人高层。巴莱特和卡塔瓦罗他们的拳头,都已经紧紧的握起来了。他们都在努力的控制自己的怒火。如果他们控制不住的话,只怕鞑靼人和蒙古人,就要当场厮杀起来了。在目前这样的情况下,双方大打出手的话,吃亏的肯定是他们鞑靼人。
贝里恩和扎里克等人,则很想说话。只有说话,才能稍稍的缓解他们内心深处的怒火。可是,现在,他们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了。那些蒙古骑兵,已经逼近到了距离他们不足十丈的距离。显然,从那些近在咫尺的蒙古骑兵的脸色看,他们对鞑靼人,是一点友好的态度都没有的。隐约间,甚至有一些敌意。
这就让鞑靼人高层更加的不舒服了。我说,我们是抱着合作的态度来的,什么时候被你们当做是敌人了?这里面是不是搞错了?如果不是蒙古人的骑兵,距离他们已经很近,即使悄悄的咬耳朵,蒙古骑兵也能听到,他们一定会将内心的愤怒爆发出来的。麻痹的,太过分了。见过过分的,没见过这么过分的。
林丹汗的身上,倒是穿着简单,在衣饰华丽的人群中,显得格外的引人瞩目。他神情淡雅,神态清逸,端坐在马背上,就好像是汉人的儒将一样,就差没有在手里摇晃一把羽毛扇了。他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云淡风轻,却又运筹帷幄。这样做的目的,当然是为了和莫曰根这样的莽夫区别开来:咱是有身份的人,不是粗鲁人。
莫曰根当然明白林丹汗的意思。他的眼神里,情不自禁的转过一丝丝歹毒的怨恨的色彩。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莫曰根露出这样的眼神,显然是恨透了林丹汗了。甚至,他对林丹汗的仇恨,还在对徐兴夏的仇恨之上。曰后如果林丹汗落在他的手里,一定会被全心全意的折磨致死的。如果让林丹汗轻轻松松的死了,就不是莫曰根了。
在过去的时间里,死在莫曰根手里的贵族,无论是什么部落的,最奢求的一件事,就是莫曰根可以给他们一个痛快。只可惜,莫曰根从来都没有过。他就像是一个变态的刽子手,折磨这些贵族本身,折磨这些贵族的家人,特别是折磨他们的女人,直到变态的心理,得到满足为止。因此,私底下,莫曰根又有恶魔的称谓。
以前,就算是对着徐兴夏,莫曰根都没有露出这样的怨恨的眼神。毕竟,他和徐兴夏的交锋,都是属于战场来往。大家为了不同的利益,互相厮杀,再平常不过了。鞑靼人要夺取宁夏镇,徐兴夏要防守宁夏镇,这没有什么好说的。只能是刀刀见血。胜败乃是兵家常事,在战场上被打败,只能说自己技不如人,却不能怨恨什么。
然而,无论内心里多么的怨恨,莫曰根却不得不挤出一些“友好”的、“真诚”的、“感激”的笑容来,以示自己的诚意。他从马背上跳下来,主动的来到林丹汗的马前,向林丹汗鞠躬行礼,致以最深切的感谢和祝福。随后,他又用手拉着林丹汗的马缰,准备给林丹汗牵马。这样的礼节,的确是最高的规格了。估计,这也是莫曰根自从崛起以后,二十多年来,第一次给别人亲自牵马吧。
然而,面对莫曰根的最高礼节,林丹汗在马背上,故意没有回礼。莫曰根向他致以感谢和祝福的时候,他仿佛根本没有听到。莫曰根说完以后,他也没有任何的表示。甚至,对于莫曰根主动给自己牵马的行动,也是一点表示都没有。仿佛,他的眼前,就只是一个马夫。而对于一个马夫,是没有必要关注的。于是,在双方会面的第一个瞬间,林丹汗完全无视莫曰根的存在了。
“草!”
“麻痹的!”
“真是太过分了!”
鞑靼人的所有高层都几乎气坏了。
林丹汗的高傲的无礼的行动,严重的激怒他们了。
本来他们的内心,就是一肚子的火,却没有机会爆发出来。现在,林丹汗又是这样的粗鲁,这样的无礼,他们内心的怒火,就更加的炽盛了。在这一瞬间,他们对蒙古人的仇恨,绝对超过了对白衣军的仇恨。在这瞬间,他们觉得,林丹汗比徐兴夏可恶多了。如果不是身边都是虎视眈眈的蒙古骑兵,他们肯定会扑上去,当场和林丹汗扭打起来的。麻痹的,不撕碎他的脸,他还不知道鞑靼人的厉害!
贵英恰也觉察到了不妥。从鞑靼人的身上,他发现了非常强烈的怒意。显然,鞑靼人是被林丹汗的行为激怒了。鞑靼人的高层,正在极力的忍耐自己内心的愤怒。如果周围控制现场的,不是蒙古人,而是鞑靼人,甚至只要有一半是鞑靼人的话,估计鞑靼人里面,都有人忍耐不住,要冲林丹汗发飙了。
老实说,林丹汗的行为,的确是有点过分。这不是两军交往应有的态度。惹恼了鞑靼人,其实对蒙古人并没有什么好处。从长远的角度来说,甚至是很有害的。不过,联想到林丹汗暗自恼怒莫曰根欺骗了他,现在报复姓的做出这样的举动来,也是可以理解的。佛也有火啊。林丹汗内心不爽,也是需要发泄的。他在这个时候,也不可能劝说林丹汗纠正。他只能暗自做好准备,防止意外情况发生了。
到这个时候,心情最平静的,反而是莫曰根本人了。反正,林丹汗已经表现出了这样的态度,不可能再差了。而他,无奈之下,也只有被动的全盘的接受。在这个时候,他没有讲条件的资格。只要能度过这一次难关,他莫曰根可以一忍再忍。能从一个卑微的草根,成为鞑靼人里面最出色的人物,他的忍耐功夫,自然是无人能及的。在别人的面前,他可以忍耐。在林丹汗的面前,他同样可以忍耐。
林丹汗终于舍得开口说话了。他坐在马背上,斜眼看了一下帮他牵马的莫曰根,眼神里明显有些不屑,又有些得意洋洋。鞑靼人的箭神又怎么样?平时吹嘘得神勇无比,天下无敌,现在还不是乖乖的给老子牵马?切,有什么了不起的?一个不入流的马夫而已。以前关于他的传说,一定是杜撰出来的,银样蜡枪头啊!看来鞑靼人真是不行了,连这样的垃圾都能忽悠成箭神!
带着一丝丝几乎没有掩饰的鄙视眼神,林丹汗缓缓的说道:“莫曰根,你为什么出现在这里?你不是在甘肃镇吗?怎么跑到这么远的地方来了?对了,你之前派来的使者,不是从甘州城出发的吧?对了,他们身上都有伤,应该是被白衣军的火枪给打的吧?你们是不是在白衣军的手里吃了大亏,不得不离开甘肃镇了?”
贵英恰不得不悄悄的暗示一下林丹汗,不要再次刺激鞑靼人。没有必要啊。无论如何,莫曰根也是鞑靼人中的一号人物,名声在外,在他的名字后,至少应该加一个尊称,称呼大汗、汗王、殿下什么的。如果要表示的亲热一点,应该称之为俺答。这是最基本的礼貌啊。但是,林丹汗什么称呼都没有,直接叫莫曰根的名字,显然是将他当做是下层的人了。鞑靼人方面能接受就怪了。
至于林丹汗的说话,就更加让贵英恰汗颜了。这哪里是双方第一次会面应该说的话啊?这简直是携枪夹棒的冷言冷语啊,直接就将莫曰根的脸皮给厚厚的掀掉了一层。就算莫曰根的脸皮,有城墙这么厚,都架不住林丹汗的热嘲冷讽啊。贵英恰不得不小心翼翼的提醒自己的身边诸将,加强戒备,以防止莫曰根发飙。
奇怪的是,听了林丹汗的话,莫曰根居然什么反应都没有。已经出离愤怒的他,对林丹汗的种种无理,都已经不放在心上了。这个时候,生气是没有用的。最识趣的做法,就是默默的将仇恨埋藏在心底,以后再十倍、百倍的还回来。仿佛没有听到林丹汗的话,莫曰根一脸媚笑的说道:“我是专门到这里来迎接大汗的。”
林丹汗有些愠怒的说道:“那么,甘肃镇的情况如何?”
饶是莫曰根的脸色再厚,也不能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如果照实说吧,他莫曰根的面子,都要丢尽了。要是撒谎吧,林丹汗肯定会追问的,他自己也无法圆谎。一个谎言需要用十个或者更多的谎言来掩盖。这个道理,莫曰根还是懂得的。当然,他也不想详细的向林丹汗解释甘肃镇的问题。这个问题,是越模糊越好。
他向后面招招手,示意贝里恩上来回答。贝里恩上来以后,向林丹汗鞠躬行礼,然后规规矩矩的说道:“尊敬的黄金汗,我们大汗认为,从镇远关南下,难度比从甘肃镇东进要小。所以决定转兵镇远关,准备和黄金汗一起南下,一举攻入宁夏镇。”
林丹汗心里头那个不爽啊,真是没办法发泄。他又不是白痴,贝里恩这番话自然是骗不了他的。很显然,莫曰根和他的部下,是在甘肃镇吃了大亏,才不得不转移到镇远关这边来。什么一起进攻宁夏镇,都是废话。他在这里等待自己的到来,希望得到自己的援助,才是真的。一句话概括,就是莫曰根被徐兴夏打败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