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格勒怎么还不撤退?”在白衣军这边,有人诧异的问道。在刚才的战斗中,鞑靼骑兵的伤亡人数,已经相当的惊人。他们的有生力量,已经遭受到致命的打击。如果没有意外,他们应该是没有能力发起第二次的大规模进攻了。
鞑靼骑兵的千人队,即使是齐装满员的号称精锐的千人队,其真正的战斗精华,估计也就是四百人左右。其他的六百人,并不是那么凶猛的。如果最精锐的四百人损失了,剩下的六百人,士气就要跌落到谷底,基本上没有太多的战斗力了。
一般来说,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们应该立刻远遁才是。打不过就跑,这向来是游牧民族的作战原则。在遭受了重大损失的情况下,还和强大的敌人继续纠缠,这绝对不是智者的所为。可是,残存的鞑靼骑兵,居然没有撤走,还在远处徘徊。
“他走不得。”王启年代替徐兴夏回答。对于海勒金部落的熟悉程度,王启年要胜过徐兴夏不少。他可是潜伏在大草原的锦衣卫头子,手里掌握着一个完善的情报网。以前,大部分的情报资料,都埋藏在他的脑海里,没有人真正关注。直到徐兴夏出现,他掌握的各种各样的情报,才算是真正的派上用场。
“为什么呢?”有人谦虚的继续问道。
“如果就这样回去,他就得永远在耻辱中度过了下半生了。鞑子的尊敬,只是对于胜利者而言的。对于失败者,他们只有践踏和嘲笑。这样的下场,是古格勒绝对不能接受的。我估计,他肯定会孤注一掷,继续发起进攻的。他宁愿战死,都不宁愿接受别人的嘲笑。”王启年深沉的解释。
周围的人就没有了说话。古格勒如果真的不肯退走,还要继续发起战斗的话,等待他的,一定是死亡的命运。在白衣军的枪炮面前,鞑子的血肉之躯,根本是不可能阻挡的。巴格都米尼弹打成了筛子,他古格勒又怎么可能例外?明知道要送死,还要继续冲上来,也不知道是应该赞叹他的勇敢,还是讽刺他的愚蠢。
其实,这也是游牧民族的悲哀,只许胜不许败。他们没有失败的本钱。失败一次,对他们的打击,都是非常严重的,游牧民族的资本太少,经不起这样的损失。战败一次,就要很长的时间,才能恢复元气。有时候甚至战败一次,就永远都没有机会恢复元气了。相反的,汉家王朝的底子,却非常的深厚,即使连续战败,甚至连年战败,都还有继续作战的能力。
这个道理,对于所有的游牧民族,都是适用的。如果套用在辽东,就更加简单了。辽东的后金鞑子,其实也没有什么底子。明军不需要百战百胜,只需要真正胜利一次,后金鞑子就要元气大伤,需要很长的时间来舔伤口。如果遭受的损失太大,后金鞑子有可能永远都无法恢复元气,只能走向死亡。
只可惜,辽东明军没有一次真正的大胜,反而成了运输大队长,不断的将各种军用物资,甚至是人口土地,都大量的送给后金鞑子,才会让后金鞑子的力量,越来越强,越来越难以对付。坦白说,如果明军在辽东实行坚壁清野,什么东西都不留给后金鞑子的话,即使后金鞑子打仗获胜,其崛起的速度,也要缓慢很多。
战场的枪炮声,逐渐的沉寂下来。弥漫的白烟,逐渐的飘散。满天的灰尘,也渐渐的落在了地上。每个人眼前的视野,都逐渐的清晰起来。云层仿佛也渐渐的飘远了,和煦的冬曰阳光,从天空照射下来,映照着整个战场,给每个人都带来轻微的暖意。
这时候,大家才发现,太阳还挂在天空的正中间。战斗是在快中午的时候才开始的,现在才是中午。换言之,如此激烈的战斗,其实持续的时间,还不到半个时辰呢!刚才战斗的时候不觉得,现在战斗结束了,白衣军的战士才觉得,时间过得还真是怪异啊!他们还以为,刚才的战斗,至少持续了三四个时辰了呢!
刚才的战斗,对于白衣军的士卒来说,绝对是兴奋的,又是回味无穷的,甚至是难以置信的。他们第一次,感觉到“很轻松”的就击溃了鞑靼骑兵的进攻。鞑靼骑兵甚至没有任何的机会,冲到偏厢车的前面。他们当时的感觉,就好像是在训练场一样的简单,只需要不断的重复装填、瞄准、射击这样的动作就可以了。
这样的战斗,即使是心理承受能力不强的人,都能够胜任。即使是最懦弱的战士,都没有觉得鞑靼骑兵有什么可怕的。蜂拥上来的鞑靼骑兵,对他们几乎没有什么影响。这也是线膛枪和滑膛枪的一个根本的区别所在。
滑膛枪必须在五十米的距离内开枪,否则无法对敌人构成真正的伤害。五十米的距离,对于火枪手的神经来说,绝对是很可怕的考验。在这么短的距离上,敌人的弓箭,都已经可以直接射中你了。在遭遇敌人骑兵大队突击的时候,更是如此。
即使是很熟练的火枪手,在这样的距离上,面对蜂拥而来的敌人骑兵,也会出现大量的差错。平时的训练水平,能够发挥出七成,就已经很出色了。一般的训练有素的滑膛枪手,最多发挥四成。如果训练比较差,估计三成威力都发挥不出来。有的滑膛枪手,甚至有可能惊慌失措,胡乱开枪。
线膛枪手就完全不同。线膛枪的射程,要比滑膛枪远得多,准确姓也要好得多。在两百米的距离上,他们感受到的压力,几乎是可以忽略不计的。哪怕是敌人骑兵从两百米开外发动突击,他们也能够冷静的面对。毕竟,有两百米的距离,足够将敌人骑兵射杀了。在两百米的距离上,一般的线膛枪手都能发挥八成以上的训练水平。这样的差距,在战场上,已经是非常致命的了。
随着热兵器的逐渐普及,在场上,追求的已经不是单纯的一对一的杀伤,而是火力的投放密度。在最短的时间里,投放最多的火力,逐渐的成为共识。一支或者数十支的线膛枪或许不能改变战场的结局,但是,一百支,一千支,甚至是一万支的线膛枪,对战场的影响作用,绝对是巨大的。在后膛枪出现以后,这个火力的投放密度,还会大大的增加。
“大家干得漂亮!”
徐兴夏到火枪队转了一圈,鼓舞部队的士气。
受到鼓舞的火枪手,都显得十分的高兴。他们笑得非常的灿烂。他们中的某些人,由于持续不断的发射子弹,脸上都被熏黑了,笑起来的时候,只露出两只眼睛,还有洁白的牙齿,看起来就好像是刚从煤矿的矿坑里面爬出来一样。
这样的战斗,的确让他们扬眉吐气。以前,在鞑子的面前,从来都是军户们吃亏的份。宁夏镇,不知道被鞑子蹂躏了多少次。不知道有多少的军户,倒在了鞑子的屠刀之下。现在,局势终于扭转过来了,轮到军户们屠杀鞑子了。刚才的战斗,其实就是屠杀。无论鞑子多么的骁勇,在白衣军的枪炮面前,他们只有送死的份。
要树立打败鞑子的信心,的确不是那么容易的。宁夏镇的所有军户,几乎都对鞑子有天生的恐惧。这一点,是徐兴夏很明显就可以感觉到的。在参加战斗之前,有部分的白衣军士卒,对鞑子的恐惧感,也没有完全消散。但是,这一仗以后,他们的恐惧不再存在。相反的,现在应该是轮到鞑子畏惧白衣军了。
让徐兴夏更加高兴的是,这次参战的六支火枪队,在经历了实战的检验以后,每个士卒,都会成为战斗骨干。在这些骨干的基础上,每个人都可以带领一个新手,帮助新手快速的成长。换言之,在不久的将来,火枪手的数量,可以扩展一倍以上,超过八百人。在千户所的编制范围内,1120才是极限,还有大量的空缺呢。
“投石机的损坏情况如何?”
徐兴夏来到炮兵营,这是他需要重点检查的。
在刚才的战斗中,投石机抛射出去的炸药包,给鞑靼骑兵造成了很大的麻烦,不但杀伤了大量的鞑子,还让鞑子对炸药包产生了恐惧。估计,晚上做梦,有些鞑子都会梦到炸药包落下的。但是,投石机有一个不好的地方,就是比较容易出现故障,特别是在长时间的高强度的使用过程中,普遍容易损坏。毕竟,投石机是木头做成的,不可能有钢铁那么坚固。
根据云奇风的报告,炮兵营装备的二十五台投石机,已经有七台损坏了。这样的损坏率,的确让人很无语。半个时辰的战斗而已,就损毁了几乎三分之一。如果战斗继续僵持下去,只怕损坏的数量还会更多。最后,全部二十五台投石机都丧失战斗力,也不是不可能的。幸好鞑子没有继续冲上来。
不过,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投石机本来成本就很低,工艺也很简单,纯粹是最廉价的武器之一。如果投石机还十分的坚固耐用,那全世界的军队,都装备投石机了。目前的情况,只能是让彭当等工匠,抓紧时间修理了。幸好,除了两台投石机的损坏情况比较严重,无法修理之外,其他的五台投石机,只要有半天的时间,都可以基本修好,继续投入使用的。
至于炸药包的消耗,倒是没有什么特殊的情况。刚才的战斗,主要消耗的都是装药量最小的一号炸药包,然后是三号炸药包。装药量最大的五号炸药包,基本上没有动用的机会。受到曰月铳的火力打击,鞑靼骑兵根本就没有机会冲上来。近距离使用的五号炸药包,自然就英雄无用武之地了。
从炮兵营回来以后,徐兴夏到了最前面偏厢车的上面,眯着眼睛仔细观察外面的动静。外面的戈壁滩,一片的狼籍,到处都是被打死打伤的鞑子,还有倒在地上的战马。折断的弓箭、断裂的弯刀、破碎的头盔、开裂的甲胄,各色各样的装备,乱七八糟的躺在地面上。大量的鲜血,将原本灰白色的戈壁滩,变成了暗红色。有些低洼的地方,甚至形成了一个个小小的血的池塘。
时不时的,传来战马的嘶鸣,以及人员的呻吟。北风吹来的时候,声音显得特别的明显。那是尚未断气的战马,以及尚未断气的鞑子,正在痛苦的挣扎。有一些鞑子步行进入战场,试图将尚未断气的同伴拯救出去。他们的身上,倒是没有携带武器。
“大人,鞑子来收取伤兵了,要不要开枪?”王夏低声问道。
“开枪!”徐兴夏毫不犹豫的说道。鞑子想要轻松的将伤员拯救回去,没有白衣军的允许,根本就是做梦。伤其十指,不如断其一指。只有死去的鞑子,才是最好的鞑子。徐兴夏要让那些受伤的鞑子,彻彻底底的变成死亡的鞑子。估计,在混乱的战场上,至少有两三百的鞑子伤员,这些人,都要全部被送进去地狱里。
“砰砰砰!”
密集的枪声立刻响起来,米尼弹好像雨点一样扫过去。
那些试图抢救伤员的鞑子,顿时被打倒了好几个,一声不吭的就扑倒在了血泊里。其他的鞑子,急忙撤退到后方,躲开白衣军的攻击。后面的鞑靼骑兵,下意识的想要向前冲,将自己的同伴接应回来,可是射于白衣军的枪炮威胁,他们很快又不敢动了。
“卑鄙的汉人!”
“可恶的汉人!”
“胡扎!这些该死的胡扎!”
“胡扎!这些该死的胡扎!”
不断的有鞑靼人怒吼起来,一个个好像发疯一样。
这些该死的明军,实在是太可恶了!他们居然不允许鞑靼人抢救自己的伤员!他们居然对着没有武器的鞑靼人开枪!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