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暗了。
月明星朗的夜空不知被谁人笼上了一层黑纱,刹那间万里之内的云气汇聚在这霜华区的上空。
天象异变的同时,半空中瞬间也弥漫起了莫名沉重的寒气。
“喂,这情况,该不会……”雷天提高了警惕。
“嘿嘿,龙翱翔于九天之上,论其归处,云耶?渊耶?”谑媸嘴角不自觉地高高上扬,静静感受着那份亘古时代的七名同伴的气息。
那是……
瑀蛇之身,梼桠之角,轩铃之须,沉顼之尾,大业之爪,妫楹之刃,吕朔之鳞……
这些都是昔日同伴的一部分力量。
当然,最重要的还有他自己的那一份力量。
谑媸之首。
……
……
七国守护神兽当中,唯有战狼肉身毁灭。身首异处的它永远只能以灵魂的形式游荡在这片天地。
无法凭借自己的肉身感知什么,哪怕依附在他人的身体上,它仍然无法拥有自己的“感觉”。
自由,对于它而言反而是一种讽刺。
哪怕行走在这片苍龙国土,哪怕不会被大灵明刻意封印,它也无法接受这种失去了一切感觉的世界。
没有冷热,便不知道温暖的幸福感;没有味觉,便不能理解酸甜苦辣中“食”的真谛;没有触觉,便无法在感同身受中亲近平凡的人类……
战狼痛苦着,它一直一直都喜欢着人。
战狼绝望着,它发觉自己连最后一点与人的相似之处也失去了。
所以,千百年来,即使有着绝对的自由,谑媸也自甘被封印。
如果,没有那个人的出现,战狼会在思维静止的封闭世界里等待这个世界的终焉。
如是想来,命运当真是奇妙的存在。
所谓的缘分,所谓的宿命,造就了天生灵媒的少年与谑媸的相遇。
少年向谑媸伸出了手,并且许诺——“我一定会让你找回属于你的一切。”
尽管知道这番话只是少年未能看穿现实的天真想法,谑媸仍然选择了相信。
那个少年的朋友也是有趣的人,他说过——“这世间,每一个人都是自己的掌棋者。”
这番话,究竟是经过了怎样的思考才说出口的呢?
帮助谑媸夺回失去之物的诺言,究竟是怀着怎样的觉悟才说出口的呢?
这一切都让谑媸感到好奇,所以……
……
……
“又见面了啊,瑀蛇……确切地说是你留下的‘影子’……谁又能想到,当年的小蛇如今仅仅是影子便能背负三山五岳呢……”
望着天空,谑媸感慨万千,他单手一挥,旋即沾染烈火的整座余百楼在瞬间化为齑粉。
雷天御使灵符站立在半空中,他也抬头望去,只见那聚集起来的层云叠雾之上,隐隐透出一抹巨大的黑影。
那黑影直接覆盖了整个霜华区,顿时再也看不见一丝星月的光辉。
不知为何,霜华区地下熊熊()炎上的红光也被这厚重的黑幕压得暗淡了下去,仿佛那并非单纯的云雾一般。
“原来眠龙殿和封印之间一样,竟是存在于另一个空间……”
“并非如此,眠龙殿一直存在于天上,只不过一般是看不见它的。”谑媸解释道。
说话间,竟然有物体从云层中探了出来,那是一座巨型的塔型建筑,那建筑竟是颠倒着的,看起来煞是怪异。继那圆塔之后,又是各式各样的亭台楼阁冒了出来,这些建筑颇具古风,但是无一例外,全部都是颠倒了上下的姿态。
那样的建筑出现的越来越多,越来越密集,恍惚之间仿佛是天上出现的一轮镜子,倒映出了地面这繁华的建筑群。
“那是!?”这一刻,雷天忍不住惊叹出声,“那就是眠龙殿!?根本就是一座小型城池了啊!”
“呵,你以为眠龙殿为何物?”谑媸不禁笑出声来,“眠龙殿可是关押了苍龙建国以来无数非人异兽的苍龙教秘牢。除了封印着我们这些战国神兽的封印之间,我还真想不出有什么牢狱能比眠龙殿更有资格称得上‘天下第一牢’的了。”
雷天从最初的震撼中回过神来,他看了一眼谑媸,忍不住追问道:“这眠龙殿难道是飞在天上的?要维持这么大的倒立城市飞在空中……恐怕只有大灵明层次的实力才行吧?”
“我也不清楚这一任大灵明具体实力如何,不过……眠龙殿飞在空中的理由其实很简单。”谑媸指了指东南方向。
雷天顺着望了过去,只见那逐渐从云层中露出整体形貌的颠倒建筑群的边缘地带,有着一个极度突兀的异质存在。
因为那东西并不是有着人工气息的楼阁建筑,而是在自然界中常见,但是放大了无数倍存在——鸟类爪子的一趾。
看清了那东西,雷天连忙望向另外几个方向,另外四个方向也有着类似的异状存在。
那是入侵了人类建筑群的生命痕迹,而且那体量远远超出了人类的想象。
五爪之足,苍龙之足。
并非背负城池要塞,而是轻描淡写地用爪子将这足足有小型城市大小的眠龙殿握于掌中!
“喂喂……太夸张了吧,这就是苍龙的躯体!?守护着这个苍龙帝国的竟然是那样子一个庞然大物!?”
“唔……身材大小其实对我们来说并没有什么意义啦……”谑媸撇了撇嘴,“仔细一想,这家伙顶着我的脑袋化身成这样的怪物,总觉得有点吓人啊……”
拜托好不好,你都说了是你自己的头了,不要表现得像是别人的头一样随意品评啊!
“眠龙殿隐于云中,苍龙之影随意翱翔,今夜此刻它恰好经过这里。多亏了你提前疏散了无关者,现在我可以毫无顾忌地让它放下爪中的眠龙殿了。”
谑媸面带笑意,下一瞬,便撕裂空间,闪烁至了云层之中。
面对着苍龙之影遍布鲲鱼鳞片的壮实手臂,他不由得笑了。
“这层层叠叠的样子就跟遍布山体的梯田一样,要是大业知道它精致的爪子披上鳞片后变成这副样子,恐怕是要哭出来吧?”
这是苍龙之影的一只爪,如此近距离看,根本看不到它的两侧,就像是只在此山中一般,不知所处何处。
这时候,哪怕全力一击,也完全莫不清楚究竟是打在了哪里。
不过……
对于谑媸而言,打在哪里都不重要。
“那么……乖乖的哦,不会痛的!”
说着,阴影之力化成巨大狼爪,猛地突向了面前这“巍峨大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