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今天上午在北荒互市市场发生的事情，我会好好说明的，所以……能不能请你们不要那么有‘默契’地用这种眼神看着我……”
午饭时间，雷天一如既往颇为随意，他邀请暮邪等人一起用餐，当然，在这行宫之内，暮邪他们还是懂得分寸的，并不会大大咧咧接受邀请。只是……虽然这三人不吃饭，却需要履行他们羽林军的职责——护卫。然后么……绝对是事前说好的，暮邪，横罗都以眼角的余光瞥视着雷天。
和另外两人站在一起的千羽有些奇怪，不过因为事先暮邪打了招呼，所以她也不好说些什么。
结果便是，好端端吃个饭，雷天都要忍受这莫名刺痛的视线。
“陛下，您想要做什么事我们无权过问。”暮邪公式化地说道。
听起来她似乎并没有特别在意北荒市场发生的事——仅仅是“听起来”。
“……”雷天也不想继续这样下去，他略一思索，接着便将当时在舞台发生的事说了一遍，只不过略去了与述莒见面的过程。
大体上，就是雷天救下了拓跋秋菱之后，不想卷入麻烦就立刻使用空间移动脱身的情节。
听了雷天的解释，暮邪托着下巴认真思考起来，看她的样子显然是不怎么相信雷天。
“陛下，你为什么闲着没事要去下层的舞台呢？”
“既然我挑选好了礼物，随便逛逛也是可以理解的吧？”雷天理所当然地说道，他这番说辞滴水不漏，即使是暮邪还打算追究下去，也找不到突破口。
“总而言之，你们几个都安心吃饭。”雷天再次下令。这一回，暮邪和横罗倒是老老实实地听话坐了下来，而千羽虽然打算拒绝，但是在暮邪和横罗两个人的强力挟持下，不得不乖乖就座。
有暮邪在这里，倒是可以对千羽稍微强硬一点了，不是么？
毕竟在以前，横罗那三人都是千羽的后辈，没办法对千羽的行为说什么，而暮邪就不同了。她可是前任“千羽”，更是羽林军中大姐头一般的存在，有她帮腔，千羽也不得不乖乖就范。
雷天的心情相当不错，因为今天是认识千羽以来第一次成功让她以“千羽”的身份一起吃饭。像这样子围坐在一张桌子前的感觉……还真是久违了啊。
正是因为把千羽当做自己的亲人一样看待，所以雷天甚至觉得有些欣慰。
职责么……
虽然在行宫之内用餐的时候，暮邪和横罗都收敛了许多，但是能够坐下和雷天一起就已经是极大的突破了。
至少在过去，像这样子的情况也只有在微服出巡的时候发生过。
……
……
午后，雷天姑且是呆在书房里，无所事事地练字。
就在雷天正要完成可能是他书法生涯中最有韵味的一副字的时候，书房的门突然被人撞开了，只见横罗跌跌撞撞地闯了进来，在他身后是一脸不爽的暮邪。千羽神情尴尬地站在暮邪身旁，显然是她曾经打算阻止却没能成功。
看着未经通报就擅自闯进来的暮邪，雷天叹了口气。想到横罗原本就是做事粗线条的一个人，再配上一个暮邪……
恐怕惹麻烦的能力不亚于曾经他和述莒的组合吧？
“陛下，咱们的约定呢？”暮邪一副讨债人的高姿态，全然没有把雷天当做是一国之君来看待。
“约定？”雷天一愣，这才想起在北荒市场上他和暮邪他们打了个赌。
送给小夏知的礼物么……
雷天回答说：“当然没有忘记了。”
说罢，他拿出了之前买来的发带，郑重地递向千羽。
横罗连忙爬起来，和暮邪一起，将各自的礼物送给了千羽。
而这一幕换来的自然是千羽困惑的表情。
“那个……陛下，横罗，暮邪姐……你们这是？”
“是暮邪大姐说你喜……”横罗老老实实地打算回答，然而他话说到一半，就被暮邪一把勒住脖子，强行拖到了一边。
“呀，小芸砂，我们仅仅是一时兴起去逛了逛北荒市场，然后就买了礼物给你……”暮邪干笑着说道，虽然这番举动多少有点欲盖弥彰的感觉，但是总也好过什么都不做。
毋庸置疑，千羽并没有什么古怪嗜好，所谓的“喜欢收集巫师制作的小饰品”纯粹是暮邪为了找个前往北荒市场的理由而瞎扯淡的。
对此，雷天也是有所预料，所以即使是随意挑选礼物的时候，他也尽量选择看起来正常一点的饰品，而不是那些明显带着巫蛊风格的东西。
虽说千羽对于这些巫师制作的饰品没有特别的爱好，但是既然三人一起送她礼物，她姑且还是收下了。她此刻的心情……从表情上来看——那一本正经的脸上眉头微微紧锁了一些。
看着这样的千羽，雷天不禁觉得有些尴尬——“话说……小夏知真的没有生气吗？为什么给人的感觉，这个表情的她正在努力压抑着自己的情绪呢？果然是生气了吧！果然在她看来，做这种事有违皇帝身份吧！以小夏知的思维方式，她应该就没有期望过会收到礼物吧？而且她对于礼物的看法可能更趋向于负面——也即是这些东西毫无意义，挑选礼物简直就是浪费时间……”
在雷天看来，兴许千羽在收下东西之后，转身就扔掉了吧……
然而，事实上如何呢？
千羽努力地想要让自己看起来和平常一样，其实她的心中早已经幸福感满满……但是，她不能随随便便把自己的感情表现出来，她知道自己的职责，自己是羽林军千羽，这种情感的流露只会被认定是柔弱。
这是……不被允许的。
可是……
哪怕是这样的自己，也应该有珍惜保存这份幸福的资格吧？
第一次，明知道“正确”的做法是什么的情况下，千羽还是想要听从自己的心声，而不是冷漠地去履行那“职责”。稍微一点时间，不再扮演“千羽”也是可以的吧？
“对不起，陛下，能允许我稍微离开一会儿么？”千羽提出了请求。
“当然没问题了。”雷天自然是马上答应，只是他脑海中立刻浮现了一个不好的预感——“小夏知该不会要去把这些东西扔掉吧？”
再次欠身抱歉之后，千羽立刻跑出了书房。
……
……
且说千羽急匆匆地跑出了书房，回到了自己暂居的厢房之中，她手里捧着雷天他们所送的三份礼物，无比珍重。
她找出一个空的包袱，先是将横罗送的骨埙放了进去。
“烂罗那小子送我埙是因为记得我吹过叶子吧？可是……埙这种乐器我真的不太懂……”
接着，是暮邪送的手链。
“暮邪姐应该是还记得小时候我曾对她说过想要一条手链吧？不过……手链上串着的……太影响身手了吧。”
最后，便是雷天所选的发带。
发带上绑着好似铃铛的骨制饰物，然而实际摇晃时并不会发出什么声响。
这是……雷天的礼物……
将发带拿在手中，千羽有些犹豫了。
其实，将发带用来绑起头发也没什么……吧？
千羽连忙使劲拍了拍自己的脸颊，把脑海中那有些“过分”的念头赶了出去。
“不能太贪心了呢……”自言自语道，千羽没有绑上发带，也没有把它和其他两件礼物保存在一起，而是将它放在了贴身的口袋中。
做完这一切，千羽重新整理好思绪。
接下来，自己就只能是“千羽”。
自己是……“千羽。”。
……
……
千羽重新返回书房，看她并没有戴上那些手链或者发带，所以暮邪好奇地问道：
“小芸砂，我们送你的礼物呢？”
“虽然很感谢你们的礼物，但是这些东西对羽林军的护卫工作没有任何帮助，所以我就把它们处理掉了。陛下，横罗，暮邪，你们以后若是想要买礼物的话，没必要为了我而买。”千羽平静地回答道，而这份回答正是标准的“千羽”的回答。
这才是千羽所认为的“正确”。
对此，雷天，横罗，暮邪三人的表情都是略显尴尬。在三人看来，所谓的“处理掉”完完全全就等同于“扔掉了”。这样一来，还谈何千羽更满意谁的礼物呢？
结果，三人之前约好的赌局也只能不了了之。
……
……
深夜——
雷天并没有休息，而是在庭中稍微活动活动筋骨，在释放妫楹战气的同时，御使灵符。
今天的遭遇让雷天对于自己战斗方式又有了新的认识。
虽然单就灵符术而言，已经相当熟练，但是因为失去了内力，一旦被人近身，那么就有些陷入窘境了。
当时和述莒的交手，两人算是不相上下。然而尽管述莒仗着碎火剑的兵器优势，可他自身的实力尚未抵达武英级，如果说换一个手持神兵的武英级高手进攻，那么落败的很可能就是雷天了。
因为一旦被近身强攻，雷天根本来不及发动最强灵符术，而无论那个灵符术的威力有多强大，无法施展便毫无意义。
“化形成剑以及变回鬓发需要一点时间么……”雷天用鬓颜剑随意比划了几个剑招，接着又控制妫楹战气让鬓颜变回他的一缕头发。
现在雷天所面临的问题是古往今来魔武双修之人都苦恼过的，究竟该精进自身的武艺，还是锻炼对天地外力的操控？
精进武艺的话，雷天就不得不跟当年初次习武一样从头来过，先尝试引导出内力的气感，然后一步步将其凝练。当年他有着充足的时间，可以每天花费大半的时间在打坐练功上，可现如今，他所缺的正是时间——现实中的时间。
而灵符术的锻炼可以在内心幻境中进行，所以占据了优势。
换言之，只能够在灵符术上面再花费一些功夫了吧？
之前说明过，苍龙灵符术所注重的是初始术式的构成。灵符上所书写的符文正是以精妙灵力铭刻在符纸之上的玄术术式。只要在使用时注入灵力，术式便会自动引动天地外力，只需要再稍微辅以精神力的控制，就能够完美施展出一个苍龙玄术。
这一点，和朱雀的魔法是不同的。
朱雀虽然也有魔法阵这样的概念，但是魔法阵的用途在于尽可能辅助强化魔法使凝聚控制天地外力的规模，在真正控制的时候，对于魔法的使用者有着相当高的精神力要求。
诚然，不管是苍龙玄术还是朱雀魔法，在境界达到更高层次的时候，就会发现原来两者仍然是相通的。
高阶的灵符术是以多个灵符多个术式的重叠共振大幅度增强对天地外力的控制，扩大引动天地外力的规模。高阶的魔法则是以冗长的吟诵辅助，使得使用者的精神力能够负担更大规模的魔法。
正因为如此，在那些真正抵达了“神”之领域的强者眼里，魔法和玄术都只是引动天地外力的一种手段，二者毫无区别。
雷天虽然因为在朱雀的大图书馆里潜伏过一段时间，系统地了解过朱雀魔法的理论知识，但是他并不怎么理解苍龙的玄术。哪怕他现在已经能够熟练施展灵符术，他的灵符术理论仍然是半路出家的程度，仅仅是听嵋荫讲解过一些最基础的东西而已。所以，即使雷天明白一些最根本的东西，但是缺了中间铺垫的过渡知识，他也没办法仅凭借自己的“天赋”就自己摸索出灵符共振的方法。
毕竟，知道有“灵符共振”这么一回事和自己能够做到是两码事。
而且，雷天还面临着另外一个颇为严肃的问题——他手头的灵符已经所剩无几了。
要知道雷天至今为止所使用的灵符都是当初嵋荫交给他的灵符，雷天并没有学习过如何制作灵符。虽然他尽可能在使用灵符的时候不过度发动玄术而让灵符报废，保证在使用过后能够回收灵符，但是他手头的灵符就那么几张，若是之后碰见了什么棘手的对手，他恐怕会陷入灵符耗尽只能够使用鬓颜剑战斗的局面。到那时候，内力尽失的雷天哪怕有鬓颜剑这样的神兵利器在手，恐怕也会有危险。
而且事实上也正是如此，如果说没了灵符术，现在的雷天仅凭借鬓颜剑恐怕不是述莒的对手。
这样说起来的话……果然还是应该先搜集制作灵符的材料吧？
和自己摸索灵符共振比起来，自己画符貌似稍微简单一点。实在不行的话，大不了就把朱雀的魔法阵画下来嘛。——雷天十分乐观地想到。
而搜集材料这种事是没办法拜托给别人的。——至少雷天不希望拜托给别人。
一般来说，这种事如果说出去了一定会让羲言知道……假如被他知道了……天晓得他会在送来的材料中混进什么危险的东西……为了安全起见，还是去地下黑市，试着拜托那些黑市商人吧。
决定了之后，雷天就佯装就寝休息，骗过了千羽他们。他在自己的房中使用墟理瞬移至了行宫之外。
倒不是说雷天不能直接传送至地下黑市，只是他觉得自己使用灵符术御风而行也不会慢太多，而且还可以顺带锻炼自己的灵符术技巧。
来到行宫之外，雷天出现的地点是半空中，因为这次传送的距离不算太远，他能够第一时间有所反应。
这附近是一片森林，雷天直接抓住了横伸出来的枝干，晃哒了两下轻捷地落到地上。
“……”
突然，雷天隐约听见不远处的林中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而且听声音，似乎是某个快速移动的物体正在朝着这边靠近。
雷天兀自好奇，自己使用墟理出来应该没有任何人发现才对，怎么感觉那东西像是针对自己而来的？
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大不了就地打一场！
雷天祭出一张坚体符，还没等他御使灵符环绕周身，只听得一声猛兽咆哮，那振聋发聩的吼声立刻让他眼前一黑，一时之间精神涣散了，失去了他的控制，那些灵符无力的飘散而落。
糟……糟糕……该不会是……
雷天心中只来得及出现了一个想法，下一瞬，一个白色的伟岸身影就猛地扑倒了他，将他按在地上。
“又是你这法克的白狮！？”雷天看清了对方的身姿，那是通体白色毛发的雄狮，它粗壮有力的前爪就这么搭在雷天的肩上，嘴里尖锐的牙齿更是带着一般兵刃所没有的森森寒意。
“莱莱，你怎么又突然跑了起来！？”
不远处传来女子的呼喊，雷天不禁嘴角微微抽搐，因为这个声音和白天那时候听见的一模一样……
不是幻觉，不是做梦，白天在北荒市场的经历竟然又一次重现了啊！
只见拓跋秋菱拨开碍事的杂草枝条，赶到了雷天身边，也不知道她紧跟着白狮跑了多远的路程，竟然让她也有些气喘吁吁。
“你！？”雷天第一时间认出了拓跋秋菱，他此刻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像这样子被猛兽扑倒的经验……算了，就某种程度上来说还是很宝贵的，在人生阅历上添加上几笔也无所谓。真正需要关注的是……这家伙怎么会追到这里来？
好不容易追上白狮，正准备放轻松一些的拓跋秋菱也是没有想到雷天居然被白狮压在身下，她弯下腰，找见了身体大半陷在草丛中的雷天，她立刻欢笑着打招呼道：
“啊！雷天哥哥，你怎么这幅样子？”
“……”雷天可不想解释说明自己刚刚离开行宫就别这倒霉催的白狮给扑倒了，“那啥，能不能先让你的宠物……呃……莱莱先放开我？”
“哦，对呢。”拓跋秋菱恍然，她立刻命令白狮放开雷天。
好不容易脱身，雷天迅速爬起来，拍去了身上的尘土。
望着拓跋秋菱还是那头白狮，雷天此刻的心情有些难以言喻。
果然，最关键的问题还是这家伙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这可是天子行宫附近的山林啊，正常考虑，她是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
“拓跋姑娘，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唔？”拓跋秋菱有些失落，她满心以为雷天应该能够了解她的心思想法才是，没想到雷天却不懂她为何会出现在此，虽然有些失落，她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道，“当然是为了见雷天哥哥啊。”
“为了见我？”雷天一愣，他可不记得自己透露过自己住在这里啊！
等等！
雷天注意到了白狮，他回想起白天在市场上被扑倒的场景……
似乎，拓跋秋菱是在白狮的带领下在找到的他吧？该不会……是追踪着气味而来的？
雷天不得不惊诧，因为他从北荒市场离开的时候使用的可是墟理的空间传送，即使白狮记住了他的气味，也不太可能直接追踪到他的位置吧？
不对……再等一等……如果说是逆着早晨前往北荒市场的路线追踪的话，倒也是有可能的。只不过隔了好几个时辰，难道所谓的气味还能够留存么？
虽然雷天不怎么了解白狮的嗅觉是多么灵敏，但是就眼前所发生的情况来看，对方确实很有可能能够追踪几个时辰前留下的气息。
“那个……该不会是它帮你找到我的吧？”雷天试探性的问道。
“当然了，莱莱的鼻子最灵了。”拓跋秋菱开心地抚了抚白狮的脑袋，似乎很是感谢帮她找到雷天的白狮。
这……有点可怕啊……
“即使要找我，也没必要这种时候吧？”雷天不禁有些无语。他好不容易趁着夜深人静偷偷出来，结果居然被一个完全没有关系的人逮住了……
难道说这世上真的存在狗屎一样的命运的说法么？
“雷天哥哥，对不起啦，可是我只能在这个时间段自由活动嘛。婆婆她不许我在白天乱逛，万一赵武总督愿意接见的时候找不到我那可就不好了。”拓跋秋菱略带委屈地解释道，只是听她的说法，似乎这支使团来了很久，仍然没有见到赵武总督。
对于国家外交，雷天着实是没有太多想法。
只是这赵武总督说到底也是雷天的暗杀目标，目前为止雷天都没有听说过关于他的传闻，这倒是一件怪事。
想来是因为墨原对于官家的人没有太多了解，在他们心里，长平会才是墨原的主管吧。
“但是……你一个姑娘家大晚上的跑到这荒郊野岭……”雷天本打算就人身安全的角度说服对方乖乖回去，不过他话说到一半就对上了白狮那充满傲气的视线还有拓跋秋菱不解的眼神。
谢特……如果说有灵兽护卫的话，还真是没必要担心她的安全……
就是这样的突发事件。一心迷恋雷天的北荒少女不惧艰险，在灵兽白狮的带领下终于找到了雷天……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对了，雷天哥哥，你在这里做什么啊？”拓跋秋菱好奇地问道。
她似乎并不知道这附近有着天子行宫。
念及此，雷天不禁有些后怕，如果说他没有恰好离开行宫的话，那么拓跋秋菱该不会冒失地闯入天子行宫吧？
仔细想想……这个可能……还真是不能说没有……确切地说，十有八（）九会这样子啊！
如此想来，雷天一时兴起准备前往地下黑市还真是走运，成功避免了拓跋秋菱硬闯行宫。
如果说雷天没有离开的话……那么之后的剧情发展……硬闯行宫——引来警卫——大闹一场——成功擒拿——严刑拷问——曝出恋情——千羽责备……
这还真是……让人笑不出来的剧情展开啊……
对此，雷天没有任何怀疑，他觉得如果自己真的没有离开行宫的话，之后发生的事只会更加麻烦，绝不会比自己想象的平和。
“我……其实是猎户，专门来山上狩猎那些夜行动物……”雷天只好扯谎。
“诶？原来如此。”拓跋秋菱并没有深究，倒不如说她压根就不会怀疑雷天，“雷天哥哥，那我打扰到你了吗？”
“这个么……我埋伏了半天都没有等到猎物，我想它今天应该是不会出来了吧，所以我正准备回去呢。”雷天继续若无其事地扯谎。
“那正好，雷天哥哥，我能陪你回去么？”
即使拒绝，也没用吧？
“……好吧……”雷天硬着头皮答应了下来。
于是，两人一兽开始往山下走。
“对了，雷天哥哥，今天你从我面前逃走的时候究竟是用的什么招数？你的人一下子就不见了，我压根没能看到你是怎么离开的。”拓跋秋菱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我使用的是苍龙玄术……”雷天只能这么回答。
“苍龙玄术？那雷天哥哥你还是苍龙教士咯？我听说苍龙国只有苍龙教士才会使用玄术。”
“不……其实只要有天赋的人，买本书就能学会……”雷天睁着眼睛瞎说。
“是吗？那可真是太厉害了。那……那我把书买回去给部族里的大家学，大家也能使用玄术了吗？”
“不……其实……只有苍龙人才能够使用玄术……”雷天一本正经地瞎扯。
“诶……”拓跋秋菱明显很失落，不过这失落来得快去得也快，毕竟她也只是随便一提，并没有太过看重什么。
这一路走来，基本上就是拓跋秋菱单方面地向雷天搭话，雷天只是有一句没一句地回应。
雷天正考虑着究竟该怎么甩开这名少女……
如果说只是单纯的纠缠不休的家伙，雷天随随便便施展个御风术就能逃脱了，关键问题是她有一只灵兽作为强力外援……那头白狮能够凭借气息追踪，即使甩掉了她，早晚也会被白狮追踪到……
最好的解决方法自然是说服她主动离开雷天的身边，可是……这可能么？
拓跋秋菱正绘声绘色地演说着北荒草原的美景，还有放牧生活的悠然自得，她讲的这么多不外乎是想要以此吸引雷天，让雷天接受她，接受她的部族生活。
虽然说了喜欢，但是拓跋秋菱可没打算做一个苍龙媳妇，她更希望雷天能够陪她一起去北荒草原居住。
说到北荒……对了，这家伙是以使者身份来苍龙的吧？她刚刚才说过苦于没有见过赵武总督……
“拓跋姑娘，你说你是为了见赵武总督才来到墨原的？”
“嗯。怎么了吗？”
北荒……北荒部族……拓跋？对了……那个家伙，毌丘奴翦也是北荒部族的人……归海城里发生的朱雀执行者袭击……羲言的命令……北荒使者……赵武总督……
该不会！？
过去的种种片段在雷天的脑海中串联起来，他自己也有些无法相信自己的这个猜测。
“没什么……我只是突然想起来有个朋友是毌丘部族的人，不知道你认不认识……”雷天连忙转移话题。
拓跋秋菱歪着脑袋，她完全没能理解雷天的这个说辞和之前的那番话有任何因果联系。不过她也没有考虑太多。
“毌丘？我们拓跋部族的确和毌丘部族走得比较近，他们部族的许多年轻人我也认识。你说说看你的朋友叫什么名字，我说不定知道呢。”
“他叫毌丘奴翦。”
突然，拓跋秋菱的脚步停下了。
“雷天哥哥……你……真的认识他么？”
雷天奇怪地转过身，他看向拓跋秋菱，却发现这个看似乐天开朗的少女此刻突然愁眉紧锁……
仅仅是因为一个名字。
毌丘奴翦。
雷天还记得当初毌丘奴翦临死前的嘱托，他希望雷天能够把他的狼牙挂饰送回毌丘部族。然而在那之后，雷天与羲言一战，那枚挂饰被羲言的光羽所击碎……
雷天无法完成毌丘奴翦临死前的委托，他的心中自然有所歉疚。
现如今偶然提到毌丘奴翦，也仅仅是……自以为是的徒劳，他只是想借以这种方式稍微舒缓一下自己的感情罢了。
不曾想，这个名字却让拓跋秋菱陷入了悲伤的情绪之中。
“嗯。我和他算是患难之交吧。”雷天点头承认。
“那……他是真的死了吗？”
雷天哑然。他原以为北荒部族的人应该不知道归海城发生的事，不过他却错了。归海城的事件远比雷天想象中的影响深远。正是因为苍龙公开了那个策划了朱雀执行者袭击的人的名字，北荒部族才会如此焦急地派来使团尝试进行外交交涉……
史载：北荒部族毌丘奴翦与执行者谋，阴图百零一世帝，然大灵明神威，斩执行者。毌丘奴翦死，不受缚。
“……是。”或许事实对于对方来说有些沉重，但雷天没有说谎的意思。
“……起初，婆婆对我说，这一切很可能是苍龙搞出来的阴谋也说不定，让我相信奴翦大哥还活着……所以……所以我还想着有一天还能够见到……”
是这样么……那么她还真的没有说错，这一切的确是苍龙……的确是羲言他们的阴谋啊……
这个时候，雷天对于自己破坏了一个少女虚假的希望没有太多的想法，他只是单纯地在意眼前——羲言的算计，还有述莒的打算。
赵武总督……似乎一切的关键点都在这个人物的身上啊。
带着哭腔，拓跋秋菱非常认真地低头道歉：“对不起……雷天哥哥，我……我今天不能陪你了，我要回去……我要告诉婆婆这件事……我要让婆婆为他进行引魂的仪式。北荒部族的成员死后即使遗体不能回归北荒，灵魂也应该回去。”
月光下，雷天可以看见少女眼角的泪珠有着别样的晶莹。
真的……可以做到毫不在乎么？
虽然这样正符合了雷天的心意，但是他心里却有些不舒服。
就这样放一个几乎快要哭出来的少女离开么？她所相信的虚假的希望不正是自己破坏的么？自己……难道就没有丁点的责任么？
而且，她这副样子，即使回去又能够做什么呢？毌丘奴翦的死……她口中的婆婆恐怕早已经推测出来。所谓的引魂仪式真的有作用么？如果没有猜错的话，那个婆婆暗地里早就举行过引魂了吧？仅仅是隐瞒着她而已……
就这样，看着她离去，真的好么？
“……”犹豫了片刻，雷天还是没能开口。
他只是默默地目送着拓跋秋菱骑上白狮，快速地跃奔远去。
月光下，她的身姿，成为雷天脑海中挥之不去的一幕景象。
雷天知道，这是个单纯的姑娘，而她这次来到苍龙，恐怕会面对她意想不到的艰险。
赵武总督……羲言……述莒……司马筑棋……你们这些人到底在想些什么啊？
雷天没有停留，他先是拿出了御风的灵符，接着略一思索，又将灵符收了回去，转而发动了墟理。
下一瞬，他已然置身于地下黑市之中，而这里的人都惊异地看着他。
诚然，像这样子的瞬间移动，即使是对于这些见多识广的黑市商人来说也是难得一见的。
雷天紧紧按住太阳穴，远距离的空间移动他仍然不能随便使用。在晕眩感结束之后，他才认清自己的位置。
周围是一些贩卖明器的土夫子摆出的小摊，这些土夫子一个个都眼神凌厉，商人的精明气息没有太多，反而更多的是那种凶煞之气。
还真是……不怎么友善的摊主啊。
雷天也不逗留，他判断出自己的具体位置之后，立刻遵循记忆中的地图，赶到了之前的那个暗部信使的位置。
这一次雷天的到来没有赵浪的陪同，那名戴着毡帽，手腕戴着锁链镣铐的男子对他自然也没有多少好眼色。
除此之外，雷天在北荒市场的事迹也已经流传开来。虽然与述莒商量的这一部分目前没有人知道，但是和述莒同时消失的情报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
“你没有成功，我听说那个家伙又找了其他人领取任务。”毡帽男的语气很不客气，他显然是不满意雷天的失败。
“……”雷天没有立刻回话，而是细细打量着这名暗部信使。
雷天思忖着：述莒要刺杀北荒使者这件事是从暗部信使口中传出来的，然而事实上，那家伙的真实目标却是我。那么……是他刻意放出了这样的情报，引导了这群暗部信使，从而制作出了那份半真半假的情报么？还是说……从一开始，这群暗部信使就和述莒有所联系呢？
没有霖儿在身边，雷天的许多推测都不能找一个人商量，他也只能够自己揣摩然后做出判断。
在没有任何证据线索的情况下，暗部信使和述莒是否有联系的可能性是一半对一半。
那么……就以他们之间存在联系为前提来思考也没问题吧？
“老伯，你怎么知道我没成功？那个家伙可是个二人组。难道就不能是我杀了其中一个，另一个打肿脸充胖子，仍然打算冒充天下第一杀手？”
毡帽男盯着雷天，撇撇嘴，说道：“在你顿了一拍才回答我的时候，就足以证明你的话是谎言了。”
果然……暗部信使和一般的家伙不同，对付这群人，恐怕只能……
“也对呢……”雷天干笑着，他若无其事地说道，“我其实也很遗憾，因为差一点就能干掉那个冒牌货了呢。你看他不爽……并不像是装出来的，但是……这也正是你被他利用的一点。”
“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说，那家伙——那个冒牌货是认识我的。而他的目的就是让你把情报透露给我，把我引出来。”
“你和他有仇？”
雷天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自以为猜测出了什么，毡帽男看向雷天的眼神多了几分认可。
“既然他可以利用你把我引出来，那么你也可以这么做吧？一份委托，明日丑时，钩饲赌坊之中，刺杀目标——嵋荫。”
“嵋荫？”毡帽男没有隐藏笑意，而是拿出笔，在一张羊皮纸上写下了两个字。
正是“嵋荫”二字，并无错别。
“你知道这个名字？”雷天有些惊讶。
“听说过而已，毕竟以羽林军身份成为苍龙教士的人并不多。”毡帽男颇具深意地望向雷天。俨然是把雷天当做了嵋荫……
雷天大致也猜得出对方心中的误解，他也乐得如此。接下来便是等待明天了。相信述莒一定会应约而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