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带着霖儿一路施展轻功在屋顶之上来回飞窜，逃出了好一段距离，他才敢降落至地面，再把霖儿放下。
经历了莫名其妙被追杀的事，又被陌生人这样子抱着体验了一回高空飞行，霖儿难免有些混乱，她深呼吸了几次，总算是平静了下来。
恢复冷静之后，霖儿连忙向这位出手相助的年轻人道谢。
“这位公子，刚才真是多亏了你了。如果不是你出手相救，只怕我已经……”
“没什么大不了的。”青年若无其事地说道，“我只是看不惯一个人欺负弱女子罢了。嘛……虽然那家伙也是女人，但是应该算是强女子吧……还好她没追上来，不然我还真不敢对她动手。”
闻言，霖儿在心中不禁觉得有趣。因为刚才在就她的时候，青年不是已经向田音弦出掌了吗？如果这都不算动手……难道还是动脚不成？
“我叫霖儿，不知道公子叫什么？”霖儿微笑着打量着青年。她觉得这家伙和那些一般的练武之人不同，别的不说，光是不怕麻烦，敢于出手相助的这份举动就超过那些所谓的武者大侠了。
“我？”被霖儿这么看着，青年不好意思地扭过头去看向别处，“我叫毌丘奴翦……”
“毌丘？”霖儿未免有些惊讶，因为这个姓氏并不常见，在她的印象中，这似乎是赵地北部，生活在北荒草原的游牧民族的姓氏啊。
“没错啦，我就是胡人，姑娘要是觉得被一个胡人救了不爽的话，我可以道歉。”
“不……我根本没有那个意思。”霖儿连忙解释。
说起来，毌丘奴翦也没有真的生气，他只是习惯了由于胡人身份而被苍龙之人鄙视，这一次霖儿的反应如此平淡，反而让他有些不习惯了。
“话说回来，霖儿，刚才那个女人为什么要杀你啊？”
“这……”经由毌丘奴翦一提，霖儿才想起自己的遭遇。
田音弦对自己说的那番话……这是否意味着……雷天已经……
……
与此同时，一无所知的雷天正和练卓尧一起站在一家武馆的门前。
来这里完全是练卓尧的意思，雷天完全猜不透自己的师父到底想要做些什么。
“雷，老实说我真的很伤心呢，你居然把我送你的双短剑弄丢了。”
“那个……师父，这是不可抗力的啊……”雷天隐隐意识到了来这里的目的，“碎火剑因为在逃离封印之间的时候太过匆忙，根本来不及回收。回风剑是因为要对付烛涎，不得不毁了它……”
“我最讨厌找借口的人了。”练卓尧也不看向雷天，他只是一边说着，一边自顾自地一脚踹开了武馆大门。
这家武馆也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练家子武师开设的，仅仅是传授一般人拳脚功夫而已，并不传授内功。所以说，这家武馆在归海城属于低档次的武馆。
但是，低档次的武馆也是武馆，当有人来拆招牌踢馆的时候，也必然会有一腔热血的武馆弟子出来应战。
练卓尧粗暴的开门方式理所当然地被视为“踢馆”，武馆外头站桩的诸多弟子纷纷解除架势，冲过来围住了练卓尧和雷天……
“喂！师父，你这是在干什么啊？”
“当然是拜访老朋友咯。”练卓尧若无其事地挥了挥手，朝着练功道场内端坐的武馆主人呼道：“平老弟，我又来看你了哦！”
武馆主人——平照渠听见练卓尧的声音，立时整张脸一黑，显然是一点也不希望再见到练卓尧。然而，若是这种时候退避，那以后在弟子们面前可就没有面子了。
无奈，他只好硬着头皮起来迎接。
“这不是卓老板吗？好久不见了。”平照渠努力挤出一丝笑容，好让自己看起来没有丝毫畏惧，“今儿个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平老弟，你先前不是说能够赢过我的徒弟吗？这不，我找了我的好徒弟来让你证明一下自己。”说着，练卓尧拽着雷天的肩膀，把他推到了平照渠面前。
被这样子推出去，雷天也是反抗不得，他尴尬地看向那些不怀好意的武馆弟子，还有那个明显对练卓尧心生畏惧的武馆主人，大致也猜到了是什么情况。
估计是师父这些日子闲着没事又玩起了扮猪吃虎的把戏了。看样子，他还算是给对方留了点面子的。要不然，这群弟子怎么会对师父一点也不畏惧呢？
既然大致猜到了来此的目的，雷天可不能让师父的颜面无光，他立刻调整心态，摆出一副自信的态势：
“平前辈，在下乃卓老板的入门弟子——‘雷’，此次遵从使命，特来向平前辈讨教武学！”
雷天话音刚落，一名浓眉大眼的弟子立时站了出来，激动地说道：“大胆！对付你哪里用得着师父他老人家出手？让我来会一会你！”
说罢，那弟子立刻摆出了一个出手前的架势。周围的弟子也纷纷后退，让出了空间来让他们比试。
雷天也不管他具体是那一流派的架势，反正像这种外家功夫在那些修炼内功的人看来都属于花拳绣腿。
“雷，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什么是‘招’吗？”
“当然记得。”雷天也不着急出手，而是先回答练卓尧的问题，“练武者追求武道，最初以有招胜无招，随着武艺精进，逐渐领悟，便是无招胜有招。”
“那么，何为有招胜无招呢？”
“所谓‘招’便是前人武者总结出来的最有效的攻击或者回避动作。或许更快，或许更省力，或许更能发力，或许更能保全筋骨……总之，招式乃是前人的经验凝粹。两个同样身体素质的人徒手或者相同兵器对攻，懂得招式的人必然能够胜过不懂得招式的人。”雷天一本正经地说着。他不明白师父为何要提问，不过这种事也不是什么门派机密，说出来也没什么。
“喂！你还不出手？”浓眉大眼弟子略微不满地瞪着雷天，显然是有些不耐烦了。
“我是想等你出手诶……”雷天声明道。
别看雷天现在内力尽失，但是光凭招式，这些普通的练家子也不是他的对手啊。
“看招！”浓眉大眼弟子大喝一声，接着疾步冲向雷天，他使的是寸拳，出招时步法配合整个身体的动势，以瞬间的爆发力竟能在没有内力的情况下打出声响。
话虽如此，雷天却是避也不避，待到对方冲至身前出拳，他略一侧身，堪堪与对方的拳头交错而过，相差不过毫厘。对方立刻接上后续的招式，但是雷天仿佛已经预见了对方的出手，双手击出，恰好打在了对方的手臂外侧，打乱了对方的招式。
在雷天与那浓眉大眼弟子过招时，练卓尧并没有观看，而是一副“与他无关”的表情，若无其事地走到了平照渠的身边，说道：“平老弟啊，当初约定好的事你可不要忘了哦。”
“这……那个……卓老板，你的弟子还没赢呢！再说了，我可是说过的，凭内力赢过我算不上本事！”平照渠有些紧张，说话的声调也变了个八度。
“那是那是，我当然知道了。”练卓尧浅笑着，“只是，我的这个徒弟确实没有任何内力啊。”
“什么！？”平照渠惊叹出声，他万万没有想到练卓尧居然还有这样的徒弟。在他的印象中，练卓尧的徒弟不是各个都内力深厚，武功卓绝的吗？怎么就多了一个内力全无的来？
“嘛……那些小事就不用在意了啦。要不……我帮你干扰他一下，让他露出点破绽？”练卓尧好声宽慰平照渠，接着他冲雷天问道，“雷，你刚才说了有招胜无招，那么无招胜有招呢？”
雷天正专注于对付那个浓眉大眼的对手，哪里想到练卓尧又来提问。还好对方虽然招式凌厉，但是没有丝毫内力，不然以雷天现在的身手还真的没办法招架。雷天凭借常年战斗累积下来的经验和直觉，每每都以毫厘躲过对手的拳脚，或者提前出手逼迫对方变招，总之是完全是掌握了主导权。
“师父啊！要问问题就不会一次性问完吗？”
“哈哈哈，我就是喜欢慢慢问，你管得着吗？好了，别分心了，快回答问题。”
雷天不禁在心中碎碎念，师父这惩罚也太恶趣味了吧？与其在这里莫名其妙地和别人干架，雷天宁可老老实实地呆在客栈里抄《道德经》！
“……所谓的‘无招胜有招’便是理解招式的本意，从一个架势看透对手下一步的动作，提前出手阻其半途，将战斗节奏控制在自己手中。而且自己出手时不拘泥于形式，仅仅以必要的动作，最有效率的力道限制对手。”
雷天一边分心回答问题，一边继续与浓眉大眼弟子过招，这一番交手，他已经把对方的招式套路理解了大半，下一个错身，对方本想以铁山靠的招数迫击雷天，雷天则是毫不迟疑地顶起膝盖，配合回身的冲势一记肘击，一下子将对方撂翻在地。
“嘿，怎么样？”雷天本以为这就该到此为止了，没想到倒了一个浓眉大眼的，又站上前一个剑眉星眸的。还是类似的开场白与起手架势，不过这小子使的是拳掌交错，雷天不得不小心应付。
……
另一方面……
“大致上，就是如此了。”练卓尧瞥了一眼平照渠，淡淡说道，“虽然我这位小徒弟没有内力，但是他天资聪颖，从我这里学会了‘无招胜有招’的技巧，只会外家功夫的人是不足以做他的对手的。你说是不是呢，平老弟？”
“卓老板，您是大人物，怎么就……”
“诶，我只不过是一个普通的表演团团长，也就是个戏子的头子，哪里算得上大人物啊？”
“这……这……卓老板，您说吧，要怎样？”
“嘛……如果不想出手教训我的徒弟的话也无妨，只要你答应从今天起，逢年过节就请我们表演团做一场大表演，我就认输啦。”
“这……”平照渠此刻的心情完全可以用心如刀割来形容。要知道练卓尧的表演团的规模可不小，若是真的邀请他们做一场大表演，那花费可以说接近天价。一般来说，也就那些官僚富商才有请得起练卓尧，他一个小小的开武馆的武师，请一次练卓尧几乎要花掉半年多的积蓄！
“您也太黑了吧？”平照渠可怜巴巴地望向练卓尧，祈求能够稍微宽容一些。
“怎么了嘛？我这个表演团可是游历各地的，逢年过节要赶到你的归海城，总得要点车马费吧？”练卓尧口头上十分强硬，他瞥向雷天，一副事不关己的姿态，说道，“平老弟，你要是不愿意的话，那我就只能让我的徒弟来向你讨教了。”
“好好好！我答应就是了！”平照渠叹了口气，只能认命，这一下子，他整个人都仿佛苍老了十岁。
对于他这样的一般武师来说，赚钱养家糊口才是最重要的，而招惹了练卓尧之后，他今后的生活恐怕再也没办法奢侈地享受了。
这边商量完毕，那边的雷天已经前前后后总计撂倒了五个弟子。
别看这家武馆只传授外家功夫，但是那些家伙不乏好手。即使和那些拥有内功的武者交手，也未必没有一战之力。
平照渠走向雷天，而练卓尧则向雷天使了个眼色。
雷天当然注意到了师父的意思，他不禁心中无奈，这算是什么事嘛？师父啊，你要恶整别人，自己出手不就行了嘛？犯得着让我来这里受累嘛？
不管怎样，该做的雷天也不会敷衍。
“平前辈，请赐教！”
说罢，雷天抢先出手。
那平照渠也不是普通人，那一身功夫练得炉火纯青，所谓的有招胜无招，说他是“有招”的巅峰也不为过，只可惜对上的是雷天，只要雷天愿意，依然能够在三十招之内抓住一瞬的破绽一击制敌。
雷天依旧靠着最小限度的动作防御和进攻，大致过了二十来招，他觉得比起一般弟子，这老师傅撑得够久了，也该是时候卖个破绽了……
这么想着，雷天使出一招不符合他风格迎面直拳，这一拳果然被平照渠躲开，而趁着雷天因为出拳之后露出的破绽，平照渠狠狠地双掌推出，打在雷天的胸口，一下子将雷天打飞出去。
胸口中掌的刹那，雷天猛然感觉到一丝不对劲，这老家伙的这一招怎么比起刚才快了好多？而且，这一掌竟然带着内力？！
雷天倒飞出去，重重地摔在地上，因为内力震伤心脉，他竟喷出一口血来。旋即，他昏了过去。
这一幕发生得太过诡异，练卓尧脸上的笑容也凝固了，他也没能料到会发生这样的事。
而出手的平照渠也是讶异地盯着自己的双手，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的这一掌竟然会有这么大的威力。
这不可能啊！自己明明……明明已经错过了学习内功的年龄，已经锻炼不出内力了啊！
“雷！？”
练卓尧宛若幻影，一瞬赶到了雷天的身边，他小心扶起雷天，检查起雷天的伤势，确认没有性命之忧后，他才松了口气。
紧接着，练卓尧一脸阴沉地看向平照渠，冷冷地说道：“平照渠，你‘好’啊……”
“不！练大侠！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我真的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这内力……这内力……我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平照渠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他确实是对自己突然有了内力这件事一无所知。他自己还纳闷呢！只不过面对散发着恐怖气息的练卓尧，他已经是失去了冷静解释的能力，只能够重复着“不知道”……
“……唔……”看着这幅样子的平照渠，练卓尧的震怒也稍微平息了一点。
看他的样子也不像是说谎。毕竟他十分清楚练卓尧的实力，断不可能做这种等同于自杀的事。
练卓尧稍微冷静了一点，尽管心中还是有些气愤，但是他已经没有再针对在场的普通人了。
“抱歉，这次是我们技不如人。”说罢，练卓尧背起雷天，转身就走。而身为“胜者”的武馆弟子们没有一个人敢阻拦。尽管没有真正见识到练卓尧的身手，但是刚才那一瞬间，所有人都仿佛感觉到了“死亡”。
没有任何夸张的成分，即使没有被练卓尧盯着看，仅仅是站在他周围十米的范围之内，那种巨大的压迫感几乎就能杀掉他们所有人。
……
练卓尧走出武馆，也不见他有何动作，仅仅是脚下一踏，空气中无形剑影激起涟漪，下一瞬，他便置身于客栈的客房之内。
练卓尧小心地把雷天放在床（）上，接着仔细地开始检查雷天的情况……
“这是！？怎么可能！？”按理说见惯了大风大浪，练卓尧已经不会震惊才是，可是他用内力替雷天疗伤的时候，感觉到了一股极其强大的力量……
那并非内力深厚者引导激发出的生命内力，而是一股完全不属于雷天的生命之力……而这股力量，此刻正完全代替了雷天自身的生命力在维持着雷天的生命。
这样说明或许有些难懂，那么换一种说法……雷天其实，已经死了。现在的他，只不过是借用了他人的生命，如果说借给他生命的人有那个想法，随时可以收回这份生命力！
“苍龙祝福，沉顼的灵魂碎片……这些都是知道的。他人的生命力……这是刚刚才发现的，而这个是……妫楹的灵魂碎片！？为什么会有妫楹的灵魂碎片？明明最初见面的时候还没有的……等等……刚才平老弟的那一掌……难道说妫楹的碎片先附身在他的身上，然后借着那一掌硬是进入到了雷的体内？”
练卓尧一时间也无法理清楚头绪，只能够呆呆地看着雷天，心中满是歉疚。他一直把雷天当做自己的孩子一样看待，可是……这些年，雷天经历了那么多，他却没有办法为雷天做些什么……
这天底下，有这样子的父亲么？
“雷……放心吧，我一定会救你的。就算羲言那小子跟我翻脸，我也不会让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