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出来应该舒服一些了吧？不过，我的医仙大人，接下来还有病人呢，你好好整理一下心情吧。”说着，雷天自觉地转身准备退出大厅，留给李妃泪一点私人的时间。
雷天并不是不懂怜香惜玉，他只是对自己的身份有了太直观的了解。
自己，只不过是过客。
在这里与李妃泪牵连太多，只会伤到她。
所以……不要伸出手去，不要给她无谓的想法，不要给她无谓的希望。这既是……雷天的处世原则。
不过……那个时候，为什么又要救下霖儿呢？当然，是不一样的。那家伙……遭遇的是羲言，威胁到了生命，所以雷天才会插手。而李妃泪……她仅仅是没能找到一个可以相互支持走完这一生的人罢了。所以，纵使雷天内心敬佩倾慕这位“医仙”，他也不敢逾越。
……
在外头站着，其他的护卫见了雷天，立刻不怀好意地凑了过来。
“哼哼，就算是嵋荫大人，也还是被赶出来了？”
“那是那是，毕竟咱这位医仙大人脾气坏得很，我也伺候不好啊。”雷天也不在乎，随意地调侃着。
就在雷天和那些护卫东拉西扯聊天的时候，外头突然喧哗起来。依稀间，只听见几个奇怪的词语。
那些个护卫不明所以，正打算出门看个究竟，雷天已经先一步行动。他冲出了驿站，接着，他望见了让他终生难忘的景象……
那遥远的地平线上升起一块巨大的黄色“幕布”，直直接着天际。这无比怪异的景象正是骚动的起因，然而这时候的众人完全没有意识到那究竟是什么。
沉闷的响声一阵接一阵，由远及近，由轻微变强烈。那黄色“幕帘”竟然在向着这里移动，这个时候，人们终于看清，那几乎可以压倒城池的黄色“幕帘”并不是真正的“幕帘”，而是高过城头的巨浪！
旋即，众人一片慌乱，所有人都跑了起来，大难临头，有些带着病人来此的家伙竟然抛下了虚弱的病人，独自逃跑，也有的人则紧紧抱着重病的人停留在原地，竟是选择了放弃逃跑。
眼前的混乱已经不是雷天能够阻止的了，他估摸着那巨浪的速度，不消一分钟就会席卷这里。
雷天立刻返回驿站内，那些个护卫还茫然地想要询问他发生了什么。
“是洪水……不……这样子简直就是法克的海啸！你们赶快逃，以你们的轻功造诣，应该能逃生。我去带医仙逃走！”
雷天刚踏出一步，就被一个护卫给拉住了手腕，那护卫一副无所谓的口气说道：“放心啦，就算有洪水又怎样？这片土地可是有大灵明施展玄术保护，是不会被洪水侵袭的啦。”
雷天当即甩开对方的手，他宁可相信自己的眼睛，也不愿意相信大灵明那不靠谱的玄术。
就算是有玄术守护又怎样？那些棵树最多就挡挡风沙，哪里还挡得住洪水？
“你自己去看！”
雷天不再理会这帮护卫，径直冲进了驿站大厅。
大厅内的李妃泪也是一脸不解，外头的喧哗声让她很是不安。她以为这是又有歹徒打算袭击她了。
“外头难道有人打算硬闯么？”
“不是人，是水！”雷天慌忙解释道，他一把抓起李妃泪的手，想要带着她逃走。不过才迈出两步，他才意识到自己现在内力全无，连轻功也施展不得，带着一个李妃泪哪里跑得过倾泻而来的洪水？
这样的话，只有这么做了！
雷天一咬牙，现在恐怕也只有使用“墟理”的力量了，只不过他才使用过一次，并不熟练，心里难免有些紧张。
“怎么了？”李妃泪见雷天突然停下，十分奇怪。
“没事……李大夫，接下来你可能会有点头晕，不过，放心吧，没事的……”
雷天先是在脑海中回忆李妃泪的闺房的样子，接着将灵力注入墟理当中。老实说，他还是没有确定墟理的空间移动究竟是什么原理，现在也只有这样死马当活马医了。但愿不会把李妃泪送到什么奇怪的地方去……
“头晕？”李妃泪正奇怪着，雷天已经将墟理转化过的灵力笼罩在了她的全身，紧接着空气仿佛震颤了起来，李妃泪的身影倏然消失，而站在她身边的雷天竟然也产生了强烈的眩晕感。
法克！没想到这个空间移动的影响范围这么大！而且……这种晕眩感难道每次都会有吗？凭什么啊！明明羲言那混蛋使用空间玄术的时候就没有这么强的眩晕感！
送走了李妃泪，雷天没有停下，而是立刻转身冲出了驿站。尽管头昏沉沉的，他还是努力保持着清醒。
在驿站外头，还有陷入混乱中的上千号人，这群家伙也绝对是逃不掉的……
在有过两次使用墟理的经验之后，雷天觉得自己似乎可以做到在洪水到来之前再送走一批人。只不过不知道空间移动的副作用对这些人当中的病患会不会带来什么不好的影响……
但是……就算有副作用，也总比被洪水卷走，连具尸体都找不到好吧？
在注入灵力之前，雷天也已经决定好了传送的地点——济世城内的一处大广场。
雷天全力向墟理注入灵力，随着雷天注入灵力的量越来越大，墟理转化灵力的速度也越来越快，不再似先前那样慢悠悠地转化，到最后，甚至感觉墟理变成了一个贪食的怪兽，开始疯狂地吞食雷天的灵力。雷天脚一软，差点没跪下来。只不过他自己也没有想到自己的灵力居然经得起这样子的消耗。
自莫名其妙复活，失去内力以来，雷天还从没有像今天这样疯狂地使用灵力。
那转化过的灵力在雷天的控制下如同一张大网，从上方笼罩住那些乱成一团的普通人。完成了覆盖，雷天顿时觉得头痛欲裂，差点昏死过去。
雷天暗想：这感觉，绝不同于那种身体上的损伤，这难道就是所谓的精神力透支？谢特！这不是那法克的魔法师晋级大魔导师才需要经历的痛苦么？
雷天本想用多余的转化后的灵力笼罩住自己，不过他仅仅是有这么一个想法，就一阵头痛，差点就瘫倒在地。
这样看来，最多只能送走他们了……雷天强打起精神，完成了灵力包裹的最后封口，将那群普通人全部送走。
这么大范围的空间移动，顺带着影响了周围的景色，站在边缘位置的雷天更是被空间移动所产生的波动给震得喷出一口血来。
雷天做梦也不会想到这一番作为竟然差点让自己把命给交代在这里。
他感慨着：法克……果然不该做这种笨蛋才会做的事啊。不过……若是见死不救的话……总觉得以后会很不爽啊。当初学剑的时候，师父就说过，剑的境界即心境，若是心境不稳，哪怕剑法再高明的剑客也只是不堪一击的弱者。我现在没了魔法，没了内力，撇开那来历不明的灵力，剑……应该是我最后的东西了吧？
雷天一屁股坐在地上，他算是彻底没了力气，只能任由那化为巨墙的洪浪朝自己袭来。
放弃么？
雷天尝试着调息，虽然没了内力，但是那修炼法门他还是没有忘记，一些便于恢复体力的呼吸方法也是锻炼内力时学会的，现在姑且也用得着。只不过没有内力加持，这样做的效率不高就是了。
调息了一会儿，雷天觉得自己姑且是有了点力气，不过那先头的巨浪距离他已经不到百米，这个距离，以这洪水的侵袭速度，不消几秒就能够跨越。到时候，天地伟力摧枯拉朽地盖过这片土地，站在这儿的雷天几乎没有生还的机会。
也就只剩下最后的方法了呢。
雷天不禁苦笑，他抽出塵湮剑，同时注入灵力。
一人，一剑，天地间只剩水声。
身后，是平原沃土，遍布了人类的足迹。身前，是自然伟力，以无情水流吞噬一切，掩盖一切人类踪迹之后，化为巨幕，盖向那座人类的城市。近距离地观看，才发觉那滔天巨浪的高度已经盖过了头顶的骄阳……
“呐，你是国器吧？虽然无法伤到生命，但是……这洪水应该不是生命吧？所以……”
雷天把所有的灵力都注入到塵湮当中，尽管没有明确的外观变化，但是雷天明显感觉到，随着灵力积蓄得越来越多，塵湮剑上散发出来的压迫感愈发强烈。
那是不同于任何凡品的力量，就连雷天曾经拥有的碎火剑也无法比拟塵湮的庞大威势。
几乎是把身体的灵力抽空的同时，雷天突然感觉到周围空气中，那天地外力再度涌入了他的身体，转瞬就化为灵力，填补了他刚才灵力的消耗。
这一诡异的变化让雷天吃了一惊，自己什么时候这么厉害了？想当年自己凝聚魔力的时候都没像现在这么有效率啊！
惊讶归惊讶，在被洪水吞没之前，雷天对着身前挥出一剑。
没有任何花哨的效果，仅仅是挥剑，没有剑影，没有剑气，墨绿色的断剑剑身划出明确的轨迹。
接着，那滔天的巨浪从中间分裂，化为两股，朝着前方继续奔去，而雷天身处于这唯一的缝隙之中，淡然地站在原地。
两边就是浑浊奔流的河水化为的廊道，雷天此刻简直就像是行走在水底，参观那传说中的黄河龙宫一般。
即使奔流而去了上百米的距离，两股洪流仍然没有归并在一起的趋势，这塵湮剑的“分割”能力竟然能够断水水不流，不愧于它的国器之名。
“啊……早知道一剑就能够解决，倒还真的没必要使用墟理送走那些家伙呢。”说是这么说，若是重新来过，雷天也未必敢没有尝试就用塵湮劈开洪水。万一洪水被分开之后很快就归并在一起呢？那可就不妙了。
救人的话，还是使用靠谱一点的方法好。至少用墟理的话，可以确保他们绝对不会被卷入洪水。可是用塵湮的话还真不敢确信。
虽然现在生命安全是得到保障了，可是雷天也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利用塵湮开辟出一条路回到城里？按照这个架势，即使是济世城城墙坚固，也挡不住洪水吧。人们只能够到山上的医仙内城避难。城墙最多只能起到延缓洪水侵蚀的作用。
就在雷天思索着接下来的行动时，突然一旁的水中闪过一个黑影，那纯粹的杀意从水中袭来。雷天慌忙抽出回风剑，说时迟那时快，只见一只满是鳞片的惨白手臂从浑浊的河水中伸出，想要抓住雷天的脖子，不过雷天反应极快，用回风剑斩向了那手臂。只听得一声脆响，回风剑砍在那手臂之上，竟然因为打滑而产生了偏移。
雷天不敢大意，脚下步法一换，堪堪躲过了这一抓。
只是这回风剑都无法伤到对方，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回风剑在身为魔法兵器的同时锋利程度也算得上是神兵利器啊！
“哈哈哈……”水中传来一声沉闷的笑声，紧接着两边的水中又是黑影闪动。
在水中游动的黑影似乎是游蛇一般，有着细长的体形，只是那只满是鳞片的惨白手臂着实超出了雷天的意料。
难道说这黄河除了河神以外还有水怪？
突然，一根白色锥刺从水中伸出，雷天措手不及，手中的塵湮剑被打落在地，紧接着从另外好几个方向，五六根白色触须伸出，从各个方向袭来。雷天的身体本来就虚弱，这下子再也躲不过，竟是被触须缠住，拖入了水中……
一进入浑浊的河水，雷天身上的苍龙祝福就瞬间爆发出来，在他周身形成了一圈保护层，硬是隔开了河水。这让雷天很是不解，难道这洪水竟然不是自然生成的，而是某人的异术造成的结果吗？
在水中，一个有着大致人类轮廓的黑影游移而来，它伸出手，穿透了苍龙祝福的防御壁，死死地钳住了雷天的肩膀，这一下，雷天的苍龙祝福竟然被压制回了体内，紧接着河水从四面八方灌来，那重压差点没把雷天压出一口血来。
“真是……走运啊。原本以为要冲入医仙内城才能找到你，没想到你就在我眼前……”
这个声音……这个声音是……
在水中，雷天压根开不了口，不过他感觉这个声音不久前才听过……
是……
“哼哼，你发现了么？我就是沉顼啊，只不过……我是‘鲛兽’的沉顼。”伴随着一声戏谑的大笑，对方凑近雷天的脸，一张仿佛惨白但不失秀气的脸庞出现在雷天的视野里。只不过这张人脸的腮帮子有着巨大的裂纹，赫然是用于水下呼吸的特殊器官……
这……就是鲛兽？
“放心吧，既然找到了你，我就会让洪水退去，不会让我可爱的燕地子民受到伤害的。”沉顼如是说着，不过雷天完全感觉不到他的语气中带有丝毫怜悯。
他……到底在盘算着什么？
“沉寂了那么多年，终于让我等到了这个机会啊……扮演一头怪鱼可真是浪费了我太多时间了。百世千叶散，你是不可能成为百零一世皇帝的！”
百世千叶散？这是……在封印之间的沉顼说过的话……
雷天死命闭气，不过周围逐渐增加的水压让他的负担越来越大，他感觉自己已经坚持不了多久了。
“墟理……哦？果然已经吸收了不少力量啊。”沉顼伸手拽起了雷天的右手，那枚戒指——墟理在水中散发着异样的光芒。
“你以为那个‘我’是白白送死么？他是为了我而刻意把墟理让给你啊。那个‘我’虽然能够御使大地之力，但是却没有足够驱动墟理的力量，所以才需要你啊！”沉顼得意地笑着，多年来的夙愿终将实现，他怎能不心情澎湃？
只可惜在水下雷天无法说话，不然，沉顼会十分享受在口头上调侃这苍龙皇帝的感觉的。
沉顼将雷天戴着墟理的手指放入口中，接着狠狠咬了一口，他的牙齿是野兽一般锐利的尖牙，轻易地咬破了雷天的手指，更是轻易将尖牙抵住了雷天的骨头，这疼痛让雷天身体一阵颤抖。
“还在死憋？放心吧，马上就结束了！”
沉顼笑着，雷天的血液迅速扩散在水中，而墟理的光芒也愈发强烈。雷天只觉得自己体内的灵力被源源不断地吸入墟理之中，这个速度远不是先前可以比拟的。
“来吧，来吧，燕地的‘子民’们啊，两千年前中断的测试在今天继续，给我你们的回答吧！”
雷天记忆的最后，是水中沉顼那扭曲的笑容，以及使用无比癫狂的语气所说出宣言……
继续……测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