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印小青一句话就说得万慧如哑口无言甚至头冒冷汗。
她想不明白自己这么脱口而出的半截话怎么就能推测出事情的真相。
其实很简单,在雪地里自己不能走回家那肯定是婴幼儿时期。如此疼爱独生女的父母不可能自己把闺女小小年纪就扔冰天雪地里去。
向羡予衣着打扮气质浑身上下充满文艺范儿,一看就是心细人,即便是文静出意外也总得有个什么缘故。
于是,印小青大胆设想一番,果不其然诈出了真相。
随即这场急诊室闹剧又开始剧情神转折。从万家耍赖到万慧如撒泼再演变为顾氏夫妇逼问她二十几年前是如何差点冻死自己闺女的。
这故事出奇简单……粗暴。
因为向羡予当年生了个女儿,她又偏偏是编制内的教师,顾建军从农大毕业也分配到了农科所做水果种植研究,他俩想要保住铁饭碗就不能再生二胎,除非头胎夭折或残疾。
而顾建军是老顾家三子一女中唯一念了大学的金凤凰,顾家二老都对他寄予厚望,不忍见他功成名就却没儿子。
在多次劝说他悄悄扔掉顾文静却无果后,顾奶奶终于想出了一个主意。
过年时由她拉着向羡予下厨,老头子喊顾建军陪喝酒,万慧如负责看孩子。
瞅准时机,她悄悄把只有几个月大的文静放到了窗外雪地里去,以为有那么一个多小时的功夫孩子不冻死也得冻废,顺理成章就能再生二胎。
哪知向羡予就像有心灵感应似的,从厨房回来得特快,敲门时她就赶紧又从窗外拎了进屋。搁置时间不久因而顾文静也就稍微感冒发烧了一周而已。
在今天之前,万慧如心知这事儿要捅出去顾建军、向羡予肯定会发飙,却从不认为扔个小孩会涉及犯罪。
因为村里的人自古以来都是这么做的,生女孩养大后可以换聘礼,家穷养不了的就扔掉。
白莲村之所以得名是因为很早之前村里确实有一处荷塘,每当夏季便有接天莲叶无穷碧的盛景。
有什么不好处理的物事,掀开莲叶“扑通”一声就下去了,保证神不知鬼不觉。
这么做的人太多以至于挖莲藕的人隔三差五摸到白骨,也有好些顽皮的男孩不小心溺水——荷塘下面都是淤泥,踩下去腿就没法□□,会游泳也没用。
有风水先生说,盛开的白莲是因为血肉的滋养,它反馈给村人的则是满池怨气。必须选吉日填了并埋下镇魂鼎。
曾几何时,白莲村没了荷塘,却依旧无法阻止抛弃女婴的恶习,以至于村里光棍越来越多……
当然,光棍什么的和顾家三口没任何关系,他们此刻只是纷纷用恨不能啖其肉饮其血的眼神看向有些瑟缩的万慧如。
“我就说静静那次怎么哭得那么惨,怎么会发烧咳嗽差点肺炎了,原来是你害的!”一贯文雅端庄的向羡予彻底气疯了,完全不顾形象的扑过去就开始抓扯撕挠。
她单人武力值自然不敌粗壮村妇万慧如,但有顾建军从旁协助就肯定不会落于下风。
反倒是很能打的当事人顾文静站在一旁没插手,不是因为顾虑什么狗屁长辈需尊敬,而是她毕竟专业练过,怕愤怒中上去了收不住把人打残废。
“哎哎呦我去!怎么能都怪我呢?这明明是妈的主意!”万慧如在痛呼之中开始攀扯他人,强烈表示自己只是从犯并非主谋。
文静默默听着她辩驳,顿时想起了自己小时候在爷爷奶奶家和妈妈一起受的各种委屈,想起了由奶奶主导的各种无视、辱骂、克扣吃食……
“她年轻时头胎也生的女儿……大姑姑被家暴她也会去闹去护着。你说她凭什么想要我去死,都不体谅一下我妈?”她神色复杂的站在印小青身侧,一面看着爹妈为自己报仇雪恨,一面如此自言自语似的询问。
印小青思索之后不太确定的回答:“或许是,群体从众心理在她心里打下了太深的烙印,让她不自觉的与周围人保持相同步调。从幼时就被嫌弃,成年后又被耳提面命必须生儿子,生了女儿再遭遇苛待。嗯,导致了社会性的斯德哥尔摩综合症,大概是这样吧。男性反倒不会在成长过程中反复受这种刺激。”
“……”本没指望得到回答的顾文静似懂非懂看向印医生,再次不明觉厉。
她本想问问斯德哥尔摩综合症到底是嘛玩意儿,话说出口时却变成了:“你家重男轻女么?”
这或许是她此刻潜意识中最希望得到答案的问题。
“我全家都是医疗系统的,对生老病死都看得淡更不消说男女性别,”印小青发现这是个剖析自己的好机会,立刻给予了反馈,还着重强调道,“我爸从来就没管过我任何事,我妈只求我能尽快顺利结婚生子。”
听罢文静噗嗤一笑,打趣道:“就你这种亮闪闪的形象还愁不能结婚生子?候选的肯定排着长队吧?”
印小青瞬间站直身子凝视着顾文静双眼,严肃认真地回答:“相中我的是有几个,可我相中的人还不知道,我正在考虑什么时候告诉她。”
他不动声色却心跳如擂鼓的等着文静问“你相中的人是谁”。
他盘算等文静问了之后必须多流露出一点表情,深情款款的回答“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谁知,她完全无视了印医生的期待,轻描淡写回答道:“哦,那你加油咯。”
“……”印小青懊恼得简直想锤墙呐喊——导演,这剧本不对!
好吧,听着万慧如嚎叫连连的背景乐,他也意识到此刻场景、时机都不对,不太适合告白。
等下次,找个花前月下浪漫地,印医生如此暗下决心。
义诊队在两天后就会去莲花村,他希望那时候文静还没回城,或者也可以等回去了再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