晶女孩与海女孩是在海南同一所职业高中毕业的，两人在学校时就似姐妹般亲密，毕业后就与海一同来这里找事做，海的姐姐在这个工厂生产管理部门做跟单已经两年了，妹妹来投靠她来，她找伟叔把妹妹招进了工厂写字楼，没有说到晶的事。那时能进写字楼做个白领就像现在公务员一样吃香，她姐顾虑两个职业高中学历的女孩同时都进工厂写字楼的可能性不大，在找伟叔时就没敢提起晶的事。
而工厂车间每天多多少少都会有一些招工名额，有的车间是增加人手，有的车间因有人辞工补员。她姐让晶把简历放到行政部招工文员那儿等机会。结果，十天后就被一个车间招去做了车间文员。车间文员其实也就是车间主任手下一个跑腿的，除了写字楼指定要车主任本人亲自过去的事，其他琐碎事都让文员跑来跑去的办理。这就给车间文员一个与写字楼业务部门拉近距离的机会。晶是一个做事耐心又细心的女孩，而且性格十分柔和。在车间做了不到两个月就被财务部看中，很快就调入写字楼做了计件工资核算员。而一来就进了写字楼的海仍是个打杂人员。可见伟叔真的不喜欢在招工的事上人们找他说情，他对找他说情进厂的特别是进写字楼的人有看法，即使给面子让你进来，之后他会不冷不热地把你晾在那儿，让你慢慢尝受那被冷落的滋味。伟叔对人手段之高明再次令我叹服。
依我对人评价角度看，海女孩做事能力，在工厂写字楼某个部门做个文员是符合基本条件的，而且文员岗位也是有空缺的，但遗憾的是她姐姐帮她讲话进得厂，却反是误了她。如早明白是这样结果，她刚来时也把简历交到行政部招工文员那儿倒是好了。也许早与晶姑娘一样名正言顺地坐上写字楼某个文员岗位了。
虽然海女孩进厂后被搁置的情况与我相似，但她显然比我要沉得住气，她年轻人的心理承受能力要比我好得多。她不像我不给安排事就不踏实，更不像我逆来顺受。她说等伟叔回厂来，如还不给她安排个正式岗位，她就到别处找事去。她说这话时很轻松的样子，而我已经没有像她这样说话的勇气。我能做的就是表面不急，而心里却似火烧般焦虑。
我不仅不可能像海姑娘那样去想那样去做，我甚至为海姑娘担心离开这儿是否找得到工作（1999年时来南粤找工的人实在太多啦，汽车站大街上工厂门口人力市场到处都是人头涌动，全是过来找工的）。于是我杞人忧天地对她劝说，让她再忍忍再等等，既然已经进了厂，就要耐心等待。也许是海姑娘感到我说话带真心，她竟听了我的劝，不再说要走的话。
海姑娘问我，像她的情况做什么岗位才能做得长远，才能做的有出息。我先从工厂空间布置说给她听，工厂分为生产区，生活区，写字楼三大块，生产区属产品生产与辅助生产实施部分，生活区属后勤服务部分，写字楼为管理中心，包括产品开发与产品工艺规定生产计划产品质量物料供应等，还包括财务与人事管理等，问她，“你对工厂生产区感兴趣吗？”“我对生产过程一巧不通，也不感兴趣。”她答。“哪你对工厂生活区感兴趣吗？”我接着问。“不感兴趣。我不喜欢管吃喝拉撒这些婆婆妈妈的事。”她答。“哪就只有写字楼这一块了。开发部怎么样？”“开发部要英语水平好，我英语不行。再说我也不懂做鞋。”她答。“生产计划和质量管理呢？”我问。“也都要懂生产才行，我也不合适。”她答。“哪就只剩行政管理和财务管理两块，你必须选一个才行。”我说。“那我选行政管理吧。”她答。“为什么不选财务管理呢？”我问。“你知道，我学的不是会计而是电脑文秘，电脑文秘属于行政管理岗位。”她答。
“从长远来看行政文员岗位预后不光明，电脑普及速度这么快，今后企业管理者都自己打字处理文件，很有可能也就不设专职打字处理文件的文员岗位。就像现在的老板老总都自己开车不配司机一样。还有，行政文员有些靠年轻吃饭，一旦年龄大了，再做行政文员就不太合适，除非顺着行政主管行政经理往上升。你有竞争行政经理的志向吗？”我问。“我这个人可能当不了主管更当不了经理。”她答。
“如是这样你不如就选择财务管理这一行，我认为走会计这条道更好，做会计资格越老越好，老会计经验丰富，处理账目老练，私人老板都找老会计做账。还有女性做会计比男的更有饭碗，私人老板不太敢用男会计，男的胆子大老板怕。”我说。“我没有学过会计呀？”她说。“那没关系，镇上有那么多会计培训班，你晚上去上课三个月后就能拿到会计上岗证。”我说。“我学了会计伟叔也不会安排我到财务部，财务部现在用的人都财务专业本科毕业生。”她犹豫。“先不管他，你有会计上证后面也许就能碰上机会，没有会计上岗证，机会来了你只能干瞪眼。”我说。“嗯，这倒也是。”她说。“三个月的晚课辛苦给你换来一个上岗证，一定值。”我说。
海听了我的建议，很快就去镇劳动培训中心会计培训班报了名，三个月后她如期获得会计上岗证。当她拿到会计上岗证时，我对海姑娘说，你把学习会计的事主动向伟叔（这时伟叔已经回到工厂上班）汇报一下，看他能不能给你机会。海姑娘就找伟叔报告了这事，他没有任何表态。这事一周后一天上班时，海姑娘从她工作台前转过身对我说，“不安排会计员岗位也就算了，连个其他文员岗位也不安排我，你能不能为我说说话。”
伟叔回厂后就把我给二荣老板做的事给取消了（这是后话），我对他的畏惧又增加了，但冲着海姑娘无私地指导我电脑操作，不管怕不怕他，也不管说了有没有效果，我都要去说几句。我小心地走进伟叔办公室，他低头在看报表，他知道我进来了，带理不理地问，“有事吗？”“嗯。”我应。“坐下说吧。什么事？”我在他桌前坐下，吱吱唔唔地说，“我看海女孩做事还不错…..”“怎么，都找到你来说情？”伟叔从眼镜片上方盯着我问，“她怎么不错？”只要他问就好，我也好顺着他的问说。
“她做事自觉也认真，不是那种被人指着才动的，要是给她一个正式文员岗位，她做事可以让你放心。还有她的电脑用的熟练，在这写字楼要算水平好的。”我先打住，我不能不停地对他说。“不说啦，就这些吗？”他犀利地盯着我，又说，“满街的都是找工的大学生，还用得上她这个职高生？”“大学生做小文员做不长，不久就飞了。职高的你给他们一个机会，他会感激你一辈子。”我说这话是有依据的。这几天财务部一个做了两年的男大学生对薪水不满意正在闹情绪，已经放出话来如不加薪就要走人。而他的薪水已是一般文员的两倍多。那男孩手上管的账目很重要，突然要走人让伟叔十分头疼。
“工厂一些重要岗位要求人员能长远稳定，而工厂从人力市场上直接招来的这些岗位人员，跳来跳去的多。这样，工厂就得考虑自己培养人才，给一些渴望被用的人机会，就能拢住他们的人心，长久地为工厂服务。”我说。“市场上有现成的人才，我额外花那个培养成本干什么？”他说。“不是要工厂出钱送他们去学习，学习的钱他们自己会出，你只是给这些学了的人一个上岗机会就行。”我说。“哪这些人就能稳定，就不会想到要跳槽？”他说。“起码不会轻易跳槽。”我肯定地说。“你是不是说，海女孩学了个会计上岗证我就要把她安排到财务部？”他听出了我的用意。“那倒不是这以说，财务部里现在做一般核算的会计的熟手，来接要走的这个男孩的手，再把车间核算员来接财务部那个一般核算岗位的，车间空出来的核算员位置，可以让海女孩去顶。当然，我只是这么说说，行不行您说了算。”
我说到这里，伟叔打断我，说，“就到这里吧，我知道你的意思啦。”我出了他的办公室，回到坐位那里，海姑娘急着问，“伟叔怎么说？”“他没有说什么，你还要耐心等。”我只能这样回答她。“如果不行我明后天就辞职走。”海姑娘心情失望。“千万不要说辞职，我感觉你的机会就要来了。”我大着胆子安慰她。“真得吗？你凭什么？”她问。“就凭一种感觉。”我说。“那我信你。”她笑。
十天后，果然如我所预料的，海女孩被顶到一个车间的核算员岗位上去了。这下她高兴了，又来问我她下一步怎么走。我对她说，会计员实在只是个上岗入门证，很容易被人顶掉，要继续学习，拿到助理会计师证，在这个岗位上才能比较安全。但助理会计师的薪水比会计师差得较多，要想拿高薪过好日子，一定要继续考到会计师证。如果她这样努力，等到八年十年后，她的收获将是今天难以想象的。
海女孩果然这样走下来。她在车间核算员岗位上才做十来天，就被换到财务部来，因车间上来的那个核算员电脑水平远不及海姑娘那么娴熟，用不了会计软件，就与海姑娘重新做了调换。海姑娘是一个学习型的女性，之后她学习几乎达到疯狂程度，走到那里手上都抱着会计师考试复习材料在看，在进入财务部第二年下半年就考到了助理会计师证。过了两年又考到了会计师证。当我离开那个工厂时，她已经在备考注册会计师证。几年后，我流动到广州打工时，收到她发来的邮件，她告诉我，她已考取了注册会计师，现正在备考注册税务师。又一年后，她发来邮件说她已经取得注册税务师资格，她已在她的家乡海南注册了会计师事务所，是别人为她经营。她仍留在那个工厂做工，只是她早已是那个工厂的财务部经理了。虽然我不清楚她这时的薪水，但我肯定知道她一定不需再为生存担扰了。这正是我说的那个“八年十年后”时间与结果。而给她出这个成长发展主意的我，仍然为谋生而四处奔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