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进写字楼一楼玻璃门,左手边是前台,两个接待文员坐的位置,前台文员座位背后是一间小办公室,我来了几天没见这间小办公室有人坐过,现在让我坐在那里去。
这间小办公室不像其他的小间办公室用落地玻璃做隔墙,而是胶合板材料隔墙,不过也和落地玻璃隔墙差不多,因为朝办公大厅这一面墙整个是一个大窗子,与大厅在视线上完全是通透的。办公桌就贴着窗子正对着大厅摆放,我坐在那里像是专门监视大厅里人干活的领班。这间小办公室隔壁一间是报关员办公室,再向里转角处是写字楼卫生间。只要我坐在那里,上卫生间的人都得从我的眼皮子底下走过,可见这个位置是很特别的。
伟叔找出一本简易装订的“企业管理制度汇编”,让我坐在那里学习,并要求我以文字形式对“制度”提出改进意见交给他。就这样,我就整天坐在那儿看那本厚厚的“制度”汇编。我略一翻那“制度”汇编,就知道这根本不是这个工厂在用文件。因为里面写的科室部门五花八门,而工厂根本没可能有那么多的部门设置,文字内容也是杂乱无章颠来倒去的重复,估计是什么人从网上搜罗下来给他的(99年时像这家工厂电脑办公设备配备这样齐全的还不多)。
要说到工厂管理制度建设方面我可以算是老手了,让我去为这本无用的所谓“制度”去花心思是完全没有实际意义的。但我只能装模作样坐在那里看啊写啊,因为上卫生间的过来过去的,都会朝窗子里的我望上一眼,我不但不能给他们无事可做印象,而且还要让他们以为我学习很紧张很认真,一会儿翻书一会儿抄写的。
在那个窗口坐了没几天,我发现了一个变化,几个老是结伙慢悠悠地上卫生间的女孩子步子明显加快了,特别是走到窗子这儿时更是要做给我看似的,步子频率快的像小跑。再后来几天也没见她们结伙上卫生间了。再后来她们由一天五六次上卫生间到一天只有两三次了。再后来,一些人在写字楼外面见到我也躲着走了。这些现象变化,让我明白了伟叔安排我坐在那儿的用意。他“画”了我这只“老虎”在那里吓人。
真不出我所料。我这只“老虎”还真吓住了一些人。进厂头几十天,我与写字楼里二十几岁这帮年轻人几乎没有交流,虽然天天见面,但仍是陌路人。唯有与子林碰面时相互点个头,偶尔也说两句无关痛痒的话。我坐到那儿几天后子林也开始躲着我。这天在写字楼外面碰上他,我主动叫住他,他脚下没停,说了句,“我有急事,走先。”连一个能说话的都没了,这让我很苦恼。
前台的两个小姑娘“初生牛犊不怕虎”。这天其中一个转到窗子跟前问,“你是新来的厂长吗?”“不是。”我答。“哪你怎么坐在厂长办公室呢?”她又问。“这里是厂长办公室吗?”我有些糊涂。“是啊,你坐的是厂长的椅子。”“怎么没见厂长来办公室呢?”“厂长家就在后面村里,有时会来工厂看一看,但平时不来工厂上班。”小姑娘指指门上一个印子,“门上原来钉了厂长办公室的牌子,厂长自己把它取下来放进抽屉里了。”我拉开办公桌侧面一个抽屉,牌子果然在那里。
“我们房间几个姐妹看你天天坐在这里,说你是在记她们上卫生间多少次,是不是上卫生间多的人要扣奖金?”小姑娘挺当真地问。“你说呢?”我反问她。“一搞不好‘老大’就要扣我们奖金,谁不怕。”小姑娘又指指我写字的本子问,“今天又记了哪些人的名字?”对她的问我直觉得好笑,就把本子递给她看。“学习笔记?咦,你是来这儿学习的?”
再后来,写字楼里那些人在窗子跟前走过时恢复了原态。有些人还会主动地朝我做个笑脸,我同样也回他们一个笑脸。也有人主动与我讲话了,尽管都是无话找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