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许说他还有事要办先走了,临走说办公室用不着锁门,不会有人爬楼顶上来的。待老许一离开,我马上检查起电脑连线来,插好所有插头,摁下启动键,之前的人也没有设开机密码,机器启动了。我在电脑内翻了一阵子,没见之前人留下来的任何资料(那时在内地,还没有上网这一说),我就给自己设了个文件夹,试着打了一些字,感觉挺好用,就把机关了。我翻出抽屉里一块留下来的抹布,开始清理桌面的灰尘,当手伸向桌子贴着墙壁时,突然看到糊了报纸的板壁上有个圆孔,圆孔里似有一只黑眼珠在转动,我惊得猛退一步,再看那孔里的黑眼珠不见了。这时,昏暗的屋子里越发显得死了般的寂静,我控制住自己恐惧,快步走到与我一壁之隔的这个间房门口,见门是开着的,并没有见到什么人在里面,更不由得使我全身汗毛都竖了起来,总感觉在这昏暗中有某种危险就伏在我身边。我没有再回到里间去,迅速走出夹道来到外面悬空的扶梯上,一见到光亮,我“嗵嗵”跳的心才定了下来。
第二天早上,离上班时间还有十几分钟,我就赶到了楼顶办公室,我不是最早的,张工和几个工程师已经在打包物品了,见我来了,都主动称呼我“老总”,我也客气回了。当转头向指定给我的那张桌上一望,桌面上空空,昨日下午还在那里的电脑已经不见了。我走近桌子,低头向桌下望了望,桌底下的插头电线也都拔走了。我以为会是张工他们把电脑装起带去工地用,“张工,那台电脑你们带去工地用吗?”“我们不带电脑去呀。”“桌上电脑是你们收起来了吗?”“没有,我们几个从来没动过那台电脑。”“看到什么人过来搬电脑吗?”“没有看见,我们一直没太在意电脑的事。”“不会有小偷上来吧?”“不会。小偷是想不到跑这楼顶上来的。”我想到了昨天下午板壁孔中的眼珠,昨天隔壁一定有人,也许就躲在门后,我在外面是看不到门背后的,电脑可能就是这个人搬走了。一想到有人在暗处监视,我的神经顿时又绷紧了。
因中巴车小,人多一趟拉不走,除张工和我带队外,其他工程师等第二趟走。头一趟先上了十几个新招的工人,还剩下几个工人也要等第二趟走。十好几个人加上东西,都要将车厢挤爆了,太阳也越发的毒辣,车厢里自然更是酷热难当,刚开车就有人在骂娘了,等到了地方,工人们一看他们住的都是农民家的破房子,有人掉头就要回城里去,张工赶紧上前连哄带劝的让他们留了下来。
等第二趟把人全部弄来了这里,已是中午了,吃饭怎么解决都成问题,只得让张工找村长帮助借了些米,又弄了些村民自家的腌菜来,先凑合几顿,后面再想办法。张工和那几个工程师,虽然是知识分子出身,但却比他介绍来的那些下岗工人更能吃苦,可能是他们一直从事建筑行业锻炼出来的职业吃苦习惯吧。他们对在农村潮湿房子里打地铺睡觉并没有表现出太多的不满意。而且还不住的劝那些他发牢骚的工人把自己的地铺打起来(村长已让人给弄来了稻草铺垫)。
下午张工叫上两个人去了公路边上的农资店,买了两部板车轮子和一些铁锹锄头类工具,这样一花他身上的钱又所剩无几了,现在我是他的上司,他就直接来找我谈钱的事了。我不是老板,当然是最怕手下找我谈要钱的事,只得对张工说,“钱的事,你还是直接去找老板要吧。”张工回了句,“老板说会和你商量钱的事,我不找你找谁呢?”我也无话反驳张工,只有回头找老板。那天,我与张工一道忙碌到黑,晚上张工留下,我也没再去公司,就直接从那儿转了几趟公交回了家。心里却老想着钱这件事,张工带着二十来个人在那村里没有钱是待不下去的。
又是第二天,离上班时间还早我已经赶到公司,为的是专门找贾老板谈钱的事,贾老板办公室门是锁了的,他是不是出去了呢?但几个马仔都在走廊头上的值班室里没出去,如果贾老板出去,这几个马仔一定会跟去的。可是等了一个上午他的办公室也没有开门,我让谢小姐电话联系贾老板,回说他去了村子那里的工地,让我也去工地上,不要在公司等他。我不敢肯定他是不是真去了村子那里的工地,坚持就在公司等他。而且我是非见到他不可,没有钱我去工地也没有用,工地上的人如果知道我不能从老板那儿弄到钱,说不准立马就散伙了。下午快到下班时间了,谢小姐接了个电话,说老板已回到办公室,让我马上过去。等了一整天,不知这时老板从哪儿冒了出来,我都怀疑他一直就在自己的办公室里。
我来到他办公室门口,门是虚掩的,我顾自推门进去,他像我第一次来这个办公室时一样,在橱柜后办公桌那里坐着。一看见我他就问,“你今天没去工地吗?”“没有。张工那里缺经费,不解决经费恐怕稳不住那些人。”我必需把话说明,不然下一步我也是没法干的。“我不是给了张工钱了吗,就用完了?”“买了板车和铁锹等工具,没剩几个了,吃的米还是找村长借的。如不拨点钱给张工怕是不行。”我心想他应是有钱的,就算他说的从银行贷出几百万元有些吹牛,但弄出几十万元倒是有可能的,现在要做事他就应该把钱拿出来用。他面无表情地沉思了一会,对我说,“我用你担任房地产分公司总经理,你要想办法去弄钱才行,不能到我这儿来要钱。”对他这话,我感到很意外,很少有私人老板让给他打工的去弄钱的。如果打工的能弄到钱,还要来给他打工吗。我很直接的回答他,“我是打工的,家里真没有钱可以拿给公司用。”“我不是这个意思,不是要你回家拿钱给公司,而是想个路子去弄钱。”“去银行借吗?银行的钱也不会借给私人啊。”我以为他要我去找银行的熟路借钱。“不,不,不找银行借。本来我不想说的太直接,看你不明白我就给你一个提示吧。”他有意放慢了速度说,“机场那里,我们对外说过要搞三个亿工程,张工和他几个工程师都把这风向他的同行们放出去了。很多建筑公司现在没有饭吃,都想从我们这儿拿到工程。我对张工说了,把三亿工程,按每一千万为一项目,可分出三十个项目来,对外实行招标,凡想在我们这儿拿工程的,每一个项目要先交二万元的报名费才能参加竞标。那些急着找饭吃的建筑公司为拿到千万元项目,哪里会舍不得二万元报名费呢?这样一来,几十上百万的钱不就来了吗?”他这样来钱的路子是我想不到的也是不敢想的,我不能没有顾虑,就进一步问,“收了他们的报名费后,什么时候搞竞标呢?”“几个亿的工程哪有那么容易就开工的,把参加竞标的报名时间放到两年,先弄他几百万报名费再说。”“我们不打算真干房地产开发吗?”“真干,那要几个亿的资金,到哪里去弄那么多钱?”“哪为什么还要让张工他们去搞工地筹备呢?”“这你又不懂了,我是要他们去弄出些动静来,山头上的土一挖,再带建筑公司去山头上看,才像搞大工程的那么回事吗,不然他们怎么肯交那二万元竞标报名费呢?”“我们收了报名费又不搞竞标,到末了能收得了场吗?”“还能等到‘末了’,不等报名费收完你就得走人,就是出事也找不到你才行。”到此时,我完全明白了贾老板让我担任房地产分公司总经理的用意,是把我拉进来帮他诈骗建筑公司的投标报名费。他又接着说,“你每个月一千二百元底薪我会一分不少的给你。可你打工只为那点钱吗?我这是给你找一个赚大钱的机会,收的钱你得二成,收一万你就得二千,一年你就能搞十几万这多划得来。想大钱要动脑子还得敢干。你们来找我要钱,我又不开银行,那儿弄到钱给你们。来我的公司就得有本事自己弄钱才行,不然我要你们这些人干什么。我又不是政府,要包你们在我这儿活下来,你是当过领导的,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噢,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不过,张工他知道这些吗?”“不要去给张工说这些话,他是搞建筑行业的,不搞搞建筑的信任他,我们要利用他的关系,把那些工程队都拉进来报名,我们才能有钱得。如果知道了真相,他还敢去拉工程队来竞标吗?我叫他对外说有几亿的工程量,现在已经有几个工程队找打招呼要来报名竞标,你回头催一下张工,尽快让那几个人来把钱交了。但钱不能让张工收,他收了钱今后不得脱身。只让他拉工程队来,钱由你来收,你是很容易脱身的。”“你对我收钱就这么放心,不怕我卷款跑了?”“你是不会贪我的钱的,我会看相。”他能看相?也许吧。但他是否又能看出我根本就不可能参与他这些罪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