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道是“宁为太平犬,不作离乱人”,然则即活在这个暗无天日的世界的,也就只能祈求下辈子投身在一个好世道。但那也是下辈子,与此生无关。再说下辈子是否真有其事,又有谁能说得清!
一路行来,看尽了这人世间的悲剧。粗布少年早就已经习以为常了,或许死对这些人而言是一个解脱!看着眼前兵痞抓丁,少年不由为这被抓之人不值。
这种事他早就司空见惯了,只不知这次又是什么名目!是挖河、又或是建城……反正被征之人是十死无生。这种事他不想管,也管不了,只要他们不把名目立到自己头上就好。
可惜少年的这一想法落空了!依他的经历,一般而言这些兵匪是不会对他们这一类手持兵刃的武林人士下手的。因为这类人可不是那种顺民,是手握大义的儒家都有些头痛的以武犯禁之“侠”!跟这类人打交道,稍有不慎便有血溅五步之险。兵匪们多是欺善怕恶之辈,双方因此也都克制,可算是井水不犯河水。只是这些兵痞不知为何,见了少年这武林人士装扮的人后竟是直接冲他而来,少年对此有些诧异,只是静静地等待着。
许是见已方人多,其中一个兵丁大摇大摆的走到了少年面前道:“太守大人要征集民丁修缉城墙,本大人现在应太守之令命你前去……”
少年并不理会这肥头大耳的兵士说什么,转身便要走。还以为是什么事,原来又是这类事,不想他们这名目巧立到自己头上来了!他只道是这些人错将自己当成了通缉犯,本就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才会停下来跟他们说一说。毕竟他此次南下有要事,能少惹事便尽量少惹。他也讨厌麻烦,不想多生事端,所以才走开。但少年的退却反给自己带来了麻烦,他发现自己被这一群人给包围了。看样子这事是没法善了了,少年想到。
众士兵见少年好似怕了已方,相互看了一眼,均是暗自得意。前面也有好几次,几个“顺民”提着一柄不知从哪捡来的剑冒充武林人士妄想蒙混过关。还好他们几个机灵,发现了破碇,还从他们身上得来不少银子。看看眼前的少年,简直就是前几例的翻版。年轻不说,见到他们哥几个问话,二话不说就想跑,背上还有着那么大的一个包袱,这不是逃难是什么!
“看什么,现在马上去修墙去。按照法令,到那任何物件都由太守府自行发放,你这个包裹便暂由我等替为保管。”说着肥兵便向前扯那个包袱。
看着这一队兵丁的作为,少年也不言语,只是静静的看着。直到有人过来夺包裹,少年才有所行动。只见他一手提着包递了过去却并不松手,任由那满脸横肉的兵丁扯。但无论他如何拉扯,就是夺不下来。
“放手!怎么,你敢违抗太守大人的命令,想造反不成!”
少年闻言松了手,但那胖子一时不查跟个滚葫芦似的翻倒在地爬不起来。看得余者也是一阵哄笑。但那胖子毫不在意,直接打开包袱,发现只有几件旧衣物,当下恶向胆边生,站起来抓起手中的兵刃对着少年便刺了过来。
少年不躲不闪直接伸手夺过兵刃扔在地上,顺手又抓住那胖子的手,不理会胖子兀自在那发出杀猪般的惨叫声。眼见事情出意料,众士兵还真不知如何处理。少年这一手还真将他们给震住了。
众士兵知道这次可是撞到铁板上了,但看看已方人多,便又壮着胆子将兵器全部都指向了少年。他们不明白,刚才明明还是绵羊的少年朗怎么突然就成了狼。而那少年也是有些发愣,本以为这群兵士有胆跟自己过不去,可能有好手在其中,也做好了大战一场的准备。可是再看他们这熊样……
少年发着愣,那惨叫声却是没愣着:“杀人了,造反了!快去禀告太守大人呀……”士兵听了也一个劲吆喝着叫少年放下武器跟那胖子,惹得少年一阵心烦。顺手又夺过一柄大刀手起刀落,大好的一颗头颅便滚落在地。士兵们傻眼了,但也是有几个上过战场的人反应过来,举起手中的兵刃便打了过去。余者见有人带头,也有样学样……
只眨眼间的工夫,地上便横七竖八的躺了一地的尸首。看着少年那淡莫的眼神,适才砍瓜切菜般的熟练手法,之间那些被征召之人不禁吞了吞口水,各个自发地远离少年,眼神惊恐地看着少年。
少年对此也是莫不关心,走到自己的包裹面前,不慌不忙地检查了一遍,发现没有少什么后才打包好,拍了拍落在上面的尘土,又复看了看那一地的死尸,便欲走人。
此时围观的人群中走出一位老者,拦住少年的去路道:“那后生,你闯下大祸了!”
少年停下脚步,看着老者,眼中寒光四射。吓得老者后退一步,余者见此皆是跟着向外退了一步。但在老者环视一圈后,又都自发的围进了一圈。少年见此眼中的寒意更甚,老者却在此时后说了起来。
“杀官造反,这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少年明白,这些人被老者鼓动,怕受到牵连被安上一个造反的罪名。但这又如何?在这个时代,他们这些个被征发的徭役还能活着回家?可叹这些人还心存幻想,都这个时候了还信这个所谓的朝庭,相信这些个当官的那一张嘴。
“造反又如何?”少年问道。
众人先是被吓了一跳,继而想想,还真是如此。就是真造反,又能如何?最多不过就是个死。反正如今活着还不如死了来得痛快。再说也不一定会死,不见前阵子说哪里造反,朝庭没有剿,反而是招安他们。听说那些人造反前跟他们如今一样,但造反后却是大块吃肉大碗喝酒,那金银听说还是论秤分的呢。就是现在被招安了,还照样又是大鱼大肉……想到这里,那些年轻的后生心思便有些活络了。
老者见此不由一惊,当下大声道:“那后生,你说得倒是轻巧!你是个处乡人,自是什么都不用怕,但我们可是祖居于此,若是如你所说,那可是连祖坟都得被刨啊!”
少年听了暗叹不已,他少时成孤,什么祖不祖的是真不记得了。他唯一记得的就是自己的姓名了。至于什么九族,那更是一个笑话。有没有暂且不说,便真有,这十来年也没见过一个族人,有没有有区别吗?既然都行同陌路了,那所谓的诛族也就成了笑话。这本是少年的心病,如今被老者这么一引,少年当下哪有不回敬之礼。
只听少年对那些青年道:“我死之后,哪管它洪水滔天!再者祖坟被刨,这只是有可能。但若是跟你一道去服徭役,只不知这些年轻的后生有几人能回?这其中又有几人娶妻生子?不孝有三,无后方为大!若是汝祖知汝等要在祖与后之间做个选择,却不知它们会叫汝等如何选择!”
老者脸色铁青,指着少年说不出话来,但少年却是不肯罢休道:“自秦以后,先有陈胜吴广‘王候将相令有种乎?’之言,后有汉高祖席卷天下之例,是以造反又如何!”
“但也有王莽身死……”
“大丈夫生于当世,便是不能流芳百世,也要在青史上留下自己的一笔,如此方不妄来世间走上一遭!”
看着地方的青年那越来越亮的眼神,老者指着少年只是在那“你……你……你”个不停。
“老丈总想着败后会如何,就没有想过胜了又会如何。想当年刘邦等人与我等相距何几?他当年面对的可是大秦,可结果如何,不也是战而胜之。而今天下,就如我刚所杀之兵,能与秦国军队相比吗?为何我等就是不行?若真成事了,我等后辈可就无忧了!”
少年此话可真是说到了众人心里去了。那些被杀之人,横行乡里无恶不作,要真打起来这些人还真不憷他们。就他们那点本事,众人定可赢他们。青年们想到自己若是造反,面对的竟是这些人,当下便是心痒难奈。可他们也知道朝庭若真是这些个兵,他们也顶不住,因为朝庭人多。
少年好似知道他们的顾虑般,又道:“再说现如今,造反的又非是我们一处。这天若真要塌下来,不还有个高的顶着,与我等何干?”说着少年又忽然道:“老丈,你如此处处相拦,是否因为你亦是朝庭的人?”
少年此语一出,惊起了一阵海浪。众人看他的眼神也不善起来。因为这老者的衣物明显就要比余者好上不止一筹。而平日里,也是他对朝庭的法令最为上心,总会想尽办法叫乡里完成。再加上他平时与乡邻相处也不是很好。如今叫少年貌似无心的一提,当下众人啊还能作它想……
少年走了,就在他们声讨老者时无声无息地走了。等众人审完了老者及其一家,打算相谢少年时,却是再也找不到他的踪影了。虽觉有些可惜,但那些个新掌权之人却也有些暗喜。他们唯一记得少年好的便是他那句:
“造反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