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晨皱着眉头,半晌沉吟不绝。张晟忽地大喝一声,抽出一把匕首,向脖子上抹去,吴晨喝道:“做什么?”但云仪梁兴两人挡在身前,却来不及夺下他手中的匕首,便在这时,一道寒光斜掠而起,锵的一声,匕首划过一道弧线,远远掉在水中。
张晟哭道:“并州大人既不愿信我,大哥的仇我是一定报不了啦,你为什么不让我去死?”赢天吹了吹大戟的锋刃,笑道:“话还没说完,可不能先抹了脖子。你不是说有什么密道么,说来听听,倘若真像那么回事,说不定咱们就信你啦。”
张晟半信半疑地望了望他,又向吴晨看了一眼。
吴晨叹了一口气,说道:“我信你了,起来吧。”张晟又惊又喜,叫道:“真……真的?”吴晨道:“自然是真的。”这时黄忠低咳一声,低声道:“使君……”吴晨背在身后的右手向黄忠摇了摇,向张晟道:“这条路有多隐蔽?是不是多数弘农人都知道?”
张晟道:“这个小人不知,小人是随大哥打猎时偶然发现的这条山路。”吴晨道:“好,咱们这就走。”张晟鄂道:“这么……快?”吴晨微微一笑,说道:“不错,就是这么快。子都,你领他下去换了这身衣袍。”梁兴应了一声,向张晟道:“张校尉随我来。”走出几步,张晟向身后的吴晨望了望,低声道:“小人的大哥是校尉,小人却还不是……”梁兴笑道:“倘若这次攻下函谷,由不得你不是啊。”张晟喜道:“当真么?”梁兴向身后的吴晨努了努嘴,低声道:“八九不离十。”张晟呵呵笑了几声,低声道:“兄弟怎么称呼?”梁兴道:“我姓梁名兴,字子都,现下在并州大人手下任留营司马。”张晟脸上露出一丝惊艳之意,道:“兄弟……梁兄在并州大人身旁,兄弟以后就任大人手下,可需多承梁兄在大人身旁美言了。”梁兴笑道:“好说,好说。”两人边走边说,径直走向营寨。
黄忠看着张晟的背影不住蹙眉,见两人走远,才道:“使君太过轻信了。这么一个人,忽然跑来称是张琰的兄弟,万一是来诈降,岂不是致大军于险境?”吴晨悠悠吸了口气,缓缓说道:“我不是没有想过夏侯惇用诈降计,但急着破关的却是咱们。我不动,敌不动,始终是咱们处在被动,倒不如故意露出些破绽,诱敌来攻。”黄忠鄂然道:“原来使君另有打算。”赢天嘎嘎笑道:“老黄忠,你和大哥呆得不长,可别上了大哥老实模样的当,他肚子里坏水可多了呢。”
吴晨微微一笑,说道:“赢天,我记得和你分手时曾交待过,要你别忘了读书写字。一年没见,你的书读得如何了?”赢天面容一僵,眼珠转了转,叫道:“唉哟,你们听到了没有?是乌鸦嘴在叫。他奶奶的,跑了一路回来倒头就睡,竟然忘喂它了,我这就去喂马。”急遑遑奔了进营。黄忠估不到战场上天不怕地不怕的赢天,也有落荒逃跑的一刻,面色登时愕然,继而不由得莞尔微笑。
吴晨苦笑道:“从认识他到现在,他就是一直和我唱反调,倒让将军见笑了。”黄忠喟然道:“依老夫看,他倒是很敬重使君的,不似犬子……”说到这里,轻轻叹了一声。
吴晨知他想起了黄叙离家出走的事,岔开道:“方才他打岔,关于行军的事还没有说完。如果张晟是来诈降,夏侯惇当对我军可能的动作有所准备,我率军走后,他极可能会派人来攻袭轩辕关。反之,如果张晟确实是来投诚,我军围攻弘农,夏侯惇一可能从函谷发兵支援弘农,进而威胁我军后路,二也有可能分兵劫寨。总之,无论张晟投诚与否,只要我军有动静,夏侯惇都可能出兵偷袭这里,因此对于轩辕关的守备绝不能放松。依我所想,由我率军出肴山,老将军和段明留下来守轩辕关。”
黄忠摇头道:“万一……老夫说是万一,张晟来诈降,使君这一路恐怕有危险,不如由老夫领人出弘农罢。”吴晨道:“即使是诈降,夏侯惇在关碍处埋伏人马也需时间准备,我率大军即刻就走,就是想以快打慢,让他来不及时间准备。万一山路也是假的,只是想引我军分开,那时我会沿烛水东岸绕向函谷关,率军抄截夏侯惇的后路。”
黄忠至此时已是心服口服,大手一扬,笑道:“孙子曰:‘兵之情主速,乘人之不及,由不虞之道,攻其所不戒’,使君深得兵法之要,老夫还有什么需要担心?使君既然要老夫守关,老夫便守一守罢,夏侯元让不来则罢,若是来了,来一万杀一万,来十万杀他十万。”吴晨胸口一热,笑道:“就只怕夏侯惇没有那么多人啊。”黄忠仰天大笑。
便在两人商量如何相互联络、如何协同进军等事时,张晟换好衣甲走了出营,吴晨当即传令,启程出发。出轩辕关后,一路向南,向烛水上游大约走了十余里,穿过一座密林,从一处河汊渡过烛水,进入肴山。山路不住盘旋向上,吴晨牵着战马跟在张晟身后,此时满天星光,像是覆在头上,脚下疏林覆盖的山野,大河一般向四野奔流,烛水远远的落在山脚下,漫天星光中,就像是缀满金银的玉带,在小如蚁蛭的群山间蜿蜒北去。
张晟指着远处道:“那处就是函谷关了。”吴晨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就见一片黑沉沉的阴影从烛水西岸突兀而起,层层叠叠直铺西北的天际。就在一片黑沉中,一点光晕在黑影的边际不住闪烁。吴晨道:“这里离函谷关有多远?”张晟想了想,道:“大约有七八里吧。小人也是第一次晚上到这处来,白天可是看不到的。”说到这里,突然大喝一声:“夏侯惇,老子掷死你。”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猛力掷出,石块划过一道弧线,向山下直投而去,无声无息间落入水中,溅起一簇浪花。张晟拍了拍手上的灰,笑道:“虽然也知道掷不死他,总要出了这口恶气才是。”
吴晨笑了笑,说道:“还有多远到弘农?”张晟道:“还有二十余里。”说着挥动短刀,砍断前方一处横生而出的枝丫,道:“大人小心,再向前走,就要离开河岸进入山区。这段路可不好走。”吴晨唔了一声,侧头避过一根老枝,跟在张晟身后,走向山林深处。
黎明时分,大军从肴山北麓一处密林中行出。
天色微明,晨曦浮沉,林中林外氤氲朦胧。
吴晨在张晟带领下,来到一处小山,张晟指着对面无际的旷野,颇有些自豪地道:“使君,那处就是弘农了。”
吴晨向前走出两步,几乎走到小山崖旁,才停下脚步,就见远方平野交错,风烟浩瀚,直铺天际。长安与雒阳之间,绝大部分是山地和丘陵,唯有弘农一带是由烛水冲击而出的平原。烛水到下游时,水势趋缓,因此河道与支流附近,河网交错,粮田密布。弘农郡的大部人口都集中在这方圆数十里的平原上,这里不仅是弘农郡的政治人文中心,也是弘农郡主要粮产所在。
这时吴晨对张晟再没有疑惑,心中虽然对这次并非夏侯惇的诈降计略感失望,转念一想,若真能断绝夏侯惇的粮草,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连日来一直在山地和丘陵间行军,此时乍见平原,心胸似乎也随着平野不断扩展,一洗连日来的闷气。
张晟见他没有接话,又将方才的话说了一遍。
吴晨点头道:“看到了。如今守弘农的是哪个?”张晟道:“曹干。去年韦涎退到弘农,曾暂代弘农太守,不过一月,曹司……”说到这里,突然呸的一声,向地上吐了口口水,改口道:“曹老贼将韦涎诳到许都,令夏侯惇代弘农太守。天将军出河东后,夏侯惇忙着函谷关的事,就令曹干暂代太守。”吴晨道:“弘农是函谷粮运所在,这个曹干想来是夏侯惇的亲信了。”张晟道:“是。”吴晨沉吟了一下,道:“对于攻占弘农,元灏有什么办法?”
张晟道:“小人想去找张申想想办法。他是咱们弘农张家的人,现下就任弘农功曹。他如果知道大哥被夏侯惇杀了……”眼圈一红,声音一阵哽咽,猛地抬袖擦了擦眼角,恨恨地道:“他一定会帮咱们的。”
吴晨点头道:“好,你去吧。路上小心。”张晟转身奔下土坡,不多时,身影已消失在晨曦中。云仪道:“明公,咱们是在这里等还是行到弘农城下?”吴晨望了望四周,道:“就在这等吧。传令下去就地歇息……”向远处招了招手,喝道:“赢天,你去弘农城外看着,如果张晟进城后曹军有什么异动,迅速来报。”赢天呼哨一声,纵身跳上乌鸦嘴,向北疾驰而去。
日上中天时,张晟领着一人来到营寨。那人年纪在三十上下,面色深沉,穿着一身粗布衣衫,露出衣袖的大手骨节交错,青筋虬劲而起。张晟引见道:“子耽,这就是并州大人。”向吴晨道:“使君,这就是张申,弘农功曹。”张申单膝跪地,道:“卑职弘农功曹张子耽参见并州大人。”吴晨道:“起来吧。这次我远来是客,而且弘农之战也有求于子耽,不必拘礼。”张申低声应是,起身道:“元灏已经将元琬的事告诉卑职,若能帮上并州大人的忙,令元琬大仇得报,卑职万死不辞。”
吴晨道:“弘农城中现有多少人马?”张申道:“三千人,大部是弘农各地豪阀部曲凑集而成,称得上精锐的只有曹干手下的五百兵卒。”吴晨道:“你手下多少人?”张申道:“卑职手下的部曲多数随元琬镇守轩辕关,留在弘农的不到两百人。”张晟叫道:“两百够了,咱们这里有三千人马,里应外合,一定可攻下弘农。”张申神色不动地望着吴晨。张晟面色一红,声音低了下去。
吴晨道:“子耽觉得元灏的提议如何?”张申垂下头,避开吴晨的目光,道:“卑职……也觉得可行。”吴晨悠然一笑,道:“但我觉得不可行。”
两人听他这么说,都是啊的一声。
吴晨笑道:“夏侯惇占据险地仍是连吃败仗,折损了近万兵卒不说,还丢了桃林塞和轩辕关。设身处地地想想,你们是夏侯惇,知道弘农丢失,会放弃函谷天险到平原和我们交战么?”张晟道:“啊,对,对,夏侯惇畏大人如虎,他如果知道大人到了平原,那是一定不敢出来了。”吴晨道:“如果我是他,知道弘农丢了,反倒不如坚守函谷关以待后援。所以弘农不取比取更好。前几天夏侯惇知道轩辕关危急,就曾率兵救援,这次咱们仍是这么办,对弘农围而不攻,引夏侯惇出函谷救援。”
张申的嘴张了张,似乎想说些什么,但并没有说出口。吴晨道:“子耽想说什么?”张申摇了摇头:“大人运筹帷幄,卑职没有什么要说的。”吴晨笑道:“子耽是在担心击败夏侯惇没有你的功劳吧?这个我也想过了,围城的消息总要有人送出去,这就需要子耽出力了。真能引得夏侯惇出函谷,子耽的功劳不亚于元灏带路之功。”张申心中狂喜,单膝跪倒,叫道:“卑职谨遵大人之令。”
随后几人又再商议何时围城,如何让开道路让送信的斥候逃往函谷等事。商议完毕,张申告辞而去。
梁兴指着张申的背影,道:“明公觉得这人可靠么?方才他和明公说话时,一直不敢和明公对视,我看他心中九成九有鬼。”吴晨道:“这人心思深沉,属于不见兔子不撒鹰的那种。我们和夏侯惇对峙,局势到如今并不明朗,细说起来,无论是兵力还是形势,我军倒是处处都居于下风,他根本没可能投向我们。”梁兴道:“那他为何又随张晟来见明公?他以为真能骗过明公?”吴晨摇了摇头:“他也是为形势所迫。不来见我们,万一城破,他的处境可想而知,反倒不如随张晟来见见,一来套套交情,二来也可以探查我军虚实。倘若我们实力不够,他回去后就可以反咬一口,将我们的计划和盘托出。倘若我们实力雄厚,他也会见机行事,投向我们这边。如此,无论两边谁赢谁输,他都有功劳。”云仪叹道:“不是明公讲说,真不知世上还有如此奸诈的人物。”
吴晨道:“兵不厌诈。打仗原本就是勾心斗角的事,没有什么奸不奸的。要想获胜只能比他们更奸才行。”凝神北望,将方才自己和张申的对话又想了几遍。云仪和梁兴见他入神远望,知道他正在想事,不敢打断他的思路,垂手静静站在一旁。这时,猛听的一阵尖锐的鸟鸣从远方传了过来,跟着唿哨声响起,数人从不远处的林中疾奔而出,向北狂奔而去。云仪大叫道:“是曹军斥候。”就见山林摇动,数十人从四面围抄过来,那几人齐喝一声,猛地散开,向东、东北、东南三个方向奔逃。云仪弯弓搭箭,嗖的一声,其中一人应弦而倒。吴晨喝道:“抓活的。”梁兴、云仪应道:“是。”撮唇唿哨,指挥各自兵士围堵数名曹军斥候。就见林木不住摇晃,兵刃交击声,兵士叱喝声不住传来。曹军兵士终究人少,被优势兵力围攻,片刻胜负已分。任晓从林中大步走出,手上各提着一人来到坡下,蓬的一声将二人扔在地上,禀道:“明公,曹军斥候一共四人,一个被云校尉射杀,还有一个自杀身亡,这是剩下的两个。”吴晨点了点头。那两人被摔在地上,半晌才爬起身。吴晨道:“你们是曹干的手下?”两人哼了一声,并不接话。吴晨微笑道:“你们不说就以为我不知道么?你们是从黾池来的援军。”
一人面色一鄂,一人却是微微冷笑。吴晨见这两人的神态,心只觉一沉,方才预想的最可怕的事情电光火石般在心间一划而过,喝道:“你们是曹仁的手下。”两人听他这般大喝,面色齐变。
两人神色变化,吴晨都看在眼里,一颗心直往下沉。这几日接仗,夏侯惇连连败北,按常理推测,镇守许县的荀彧自然应当派兵增援。只是由于函谷阻挡,任晓的手下一直未能进入烛水平原探查曹军的调动情况。因此和张申说话时,吴晨就故意提起援军的事,探查张申的反应。张申欲言又止的神情,吴晨自是了然于胸,只是未曾想到,来的人竟是曹仁。
就听一人叫道:“你怎么知道咱们是将军手下?”说话的正是方才那一脸愕然之人。另一人喝道:“闭上嘴,少跟他啰嗦。”先前那人道:“我只是好奇问问。”后一人呸的一声,一口浓痰吐在那人脸上,叱道:“懦夫,你答话是假,想让小贼饶你一命是真。”
梁兴纵身而上,一掌搧在那人脸上,喝道:“闭上你的鸟嘴。”那人脸颊当即高高隆起,却是丝毫不惧,破口大骂道:“打啊,打死我啊。曹将军就要来了,看你们还能威风几时。”梁兴反手挥出,那人唔的一声,被打的向后直翻,嘴角鲜血喷撒而出。那人摔在地上,却哈哈大笑起来。梁兴恼羞成怒,飞起一脚踢在那人胸口。那人稻草一般向后飞出,摔出丈余,向后倒飞的余力却未止,拖在地上向后再滑出半丈。但那人骨头极硬,竟是一吭也不吭。
身后那人叫道:“投降,投降,不要打了,咱们投降了。”向吴晨道:“并州大人,听说你手下俘虏你从不虐待,咱们已经投降,不要再打了。”吴晨提声喝道:“子都,放过他吧。”那人缓缓起身,双手撑在地上,嘴角鲜血直流,仍是不住低笑,梁兴心中说不出得恼怒,但听吴晨发令,只得作罢。吴晨指着远处那人道:“夏侯元让勇猛,却不善治军,像这般人物绝非出自他的手下。你们有胆摸到我军营下,不惜自绝也不愿被我军俘虏,这样的兵卒,曹军中只有一人能调教出。我的答案你满意么?”
那坐在丘下的兵士面露惊异之色,赞道:“并州大人果然厉害。”吴晨微笑道:“至于你么,投降是假,透漏假消息,引我上当是真。”那兵士面色登时鄂然。吴晨笑道:“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你的伙伴个个视死如归,若你真的这么容易投降,岂不是让我小看了曹子孝将军?这点知人之能,我还是有的。”
那人面色一凛,腰脊挺了挺,一扫方才卑躬屈膝之色,嘿嘿笑了几声,道:“人传吴并州有妖狐之称,果然什么都瞒不过你。”另一人叫道:“叶子,原来你是诈降,我……我可错怪你了。”举起手掌狠狠甩在自己脸上,啪的一声,只打的鲜血四溅。那名叫叶子的人叫道:“你这是作什么?”那人道:“我方才吐了你一口,现在后悔可也来不及了,只能自己打自己一耳光,算是赔你的。”叶子道:“你吐我一口,我却知道你为人忠义,心中可是一点儿也不怪你。只是……只是终究是被人识破了。”语气中说不出的黯然。
吴晨忽然道:“你们走吧。我一向善待俘虏,也一向有放俘虏的习惯。”两人神色一鄂,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梁兴怒道:“愣什么,还不快滚。”两人互相搀扶,向东而去。云仪道:“明公,曹仁来援,现在怎么办?”吴晨向东望去,就见东面的天空青蓝如洗,一派祥和,心中却知,在那片蓝天下,正有数万兵卒全力向这处疾奔。回首向西,但见绵延起伏的群山遥遥匍匐在天际。
这时回军,有生之年都将被堵在函谷关西。如果不回,就将面对曹仁、夏侯惇两面夹击,大军有全军覆没的危险。
此时境地当真是进退唯难。
便在这时,就见一骑飞速而来。那一人一骑奔行急速,只一眨眼的功夫已到了坡下。那人跳下战马,叫道:“大哥,弘农有动静了。张晟和一人出城后不久,就有一队兵士送粮草出城。张晟曾对大哥说咱们这次要断夏侯惇的粮道,我想曹军送粮草的事,总该算是异动了。”
吴晨点了点头,说道:“赢天,你来的太及时了。云仪,梁兴,你们率人将这批粮草全烧了,再将败兵向函谷关驱赶。”云仪小心翼翼地道:“明公是决定留下来了?”吴晨点了点头,道:“留下来了。若我估计不差,曹仁离这里应当还有数十里,仍在渑池一带的山地。希望能趁这段时间激夏侯惇出击,打通肴函之间的通道。”云仪道:“万一夏侯惇不出击呢?”吴晨沉吟了一下,向任晓道:“你派人到肴山高处,如果夏侯惇出谷,就在高处点起烽火,通知黄将军出击。”任晓呼喝一声,点了数人急速启程。吴晨再向赢天道:“赢天你率手下的骑兵沿山向东。如果与曹仁接战,就向陕县方向撤退,将他引向黄河南岸……”向云仪道:“倘若夏侯惇不出击,我军就直插渑池,绕向曹仁后路,先烧他的粮草辎重,调动他回军救援,再在渑县山地寻机破其前锋。”
云仪、梁兴、赢天纷纷应令,呼喝着领着各自部曲而去。这时张晟送人回来,见大军四散而去,惊异地问道:“使君,这是做什么?不是离咱们和张申商议的时间还有半个时辰吗?”吴晨道:“这件事我正要和你商议。攻城之战,十则围之,也就是说此时弘农城有三千兵士,要围城而又不令夏侯惇起疑,我军兵力应在三万以上,夏侯惇和我交战数次,对我的兵力虽然不能说了如指掌,也应当有个大概估算,因此反倒不如用散兵截击粮草来的更好一些。如果能令夏侯惇以为是我军散兵穿烛水而到弘农,那么他出兵的可能就更大一些。”
张晟满脸的钦服之色:“使君当真了得。咱们这些老粗和使君对上,非他奶奶的吃大亏不可。”说到这里,突然嘿嘿笑了几声,道:“幸亏小人已投了大人,这下要头疼的就是夏侯惇了。”
吴晨心道:“夏侯惇打定决心不出来,头疼的恐怕是我了。”这句话却没有说出口,提声喝道:“起军。”
云仪、梁兴等三人各率数百人而去,只剩下一千六百余人随在左右,吴晨领着大军缓缓向西。走出数里,已遥遥望见弘农城。这处距城总有七八里之遥,离得远了,恢弘的弘农城看起来就像是一座土丘,兀立在一望无际的平野上。
其时夕阳西下,铅灰色的云彩浮在西边的天际,将一轮红日遮掩的支离破碎。微风从西吹来,带着浓浓的水汽掠过阡陌纵横的麦田,卷起一阵阵青色的麦浪掠向远方。
就在天色渐暗之际,遥遥望见一簇火光在沉沉的函山阴影中闪了闪,猛地爆蹿而起,卷成一片火光,直冲天际。张晟惊喜地跳了起来,叫道:“得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