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郦右臂枕着面前的小石桌,右手轻轻的敲击桌面,沉吟道:“哦,是小贼要谈什么条件吗?”费忠摇摇头,低声道:“具体是什么事情钟大人没有明说,只说一定要大人过去。”
皇甫郦轻哦一声,长身而起,忽又转头望了望天空。此时一抹异霞流布,将火红的夕阳分成上下两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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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甫郦在费忠等一干费清的家将引领下到达司隶校尉府,张望的管家急忙引皇甫郦向书房走去。才踏进院落,迎面传来一把低沉浑厚的嗓音。
“皇甫兄来了。”
话音中,从书房迎出数人,其中两人是曾经打过交道的咸阳太守冯翼和新丰令尹张既。当年皇甫军平定韩、边章叛乱后,敕命屯住扶风,这两人当时还是执笔小吏。另一人身材魁梧雄壮,却是不识,为首的正是司隶校尉钟繇。众人脸上皆含着微笑,一扫连日来的愁云。
皇甫郦一怔,急忙问道:“几日来元常一直是愁眉紧锁,今日却谈笑风生,前方一定是有吉报了,快说来听听。”
钟繇摆手作了个请的姿势,微笑道:“好消息自然是有的,里边坐,坐下再说。”皇甫郦拈须道:“还是屋外凉亭好了。今晚西风大起,大雨将不日而至。风雨欲来,屋里难免会有些气闷。”
张既呵呵笑道:“是要变天了,不但会将连日来肆虐司隶的酷暑一扫而光,小贼的张狂气焰也将一去不复返了,皇甫大人一语双关,德荣着实佩服的紧。”
冯翼冷冰冰的脸上也难得的露出一丝笑容,接道:“只是这场雨来的晚了点,再早来一些就更好了。”
皇甫郦惊喜道:“元常的表情,德荣和子翥的语气,小贼要吃大亏了,快说来听听。”钟繇笑而不答,转身向垂首侍立在旁的管家钟安沉声道:“酒宴移到‘听雨轩’。”
钟安低应一声,向身边的仆从交待了几句,仆从缓缓退下。
钟繇转身向皇甫郦道:“郦兄,请。”摆手向凉亭方向让开,皇甫郦心急的直拈胡须,笑道:“元常再不说出谜底,我只怕是等不到酒席开始了。”
众人哈哈大笑,身材魁梧的大汉道:“酉时刚接到从西平传来的飞鸽传书,马铁被刺,身受重伤。”皇甫郦诧异道:“马铁被刺和小贼有何干系……唔,这位是?”
钟繇道:“杜畿杜伯侯,新任的护羌校尉领西平太守,十天前才从许昌来长安。”杜畿向皇甫郦深作一揖:“杜畿久仰大人之名,今日相见堪慰平生宿愿。”皇甫郦一边还礼一边笑道:“伯侯太歉了,我这把老骨头早已过气,倒是伯侯年轻有为,前程不可限量。”
两人客套声众人中走进凉亭,又谦让了一阵,皇甫郦终拗不过众人,坐在了钟繇的左下手,杜畿坐在钟繇的右下手,张既、冯翼二人紧挨着坐下,两个十五六岁的清秀奴婢托着茶具走了上来,细致有序的将茶具放在众人案前。
奴婢一退下,皇甫郦即开口道:“元常还未讲马铁遇刺和小贼要吃瘪到底有何干系?”钟繇面含微笑,端起身前的冰片芙蓉茶吹了吹,却是笑而不答。坐在皇甫郦下首的张既打趣道:“马铁是征西将军马腾之子,号称‘神威天将军’的马超的亲弟弟,谁人敢如此放肆行刺他?”皇甫郦猛揪了揪胡子:“不错,马超是公认的凉州第一高手,谁人敢如此放肆行刺他的弟弟?”
听皇甫郦如此说,众人笑得更是欢畅。
钟繇抚须笑道:“一年前,马超在比武时曾被人用枪杆勒住脖颈,若不是枪杆禁不住两人真力的撞击而断裂,马超已死去多时。这用枪杆勒住马超脖颈之人才是凉州第一人。只是此人为人低调,马超又深得羌人之心,这场有辱马超名声的比武因此就被轻描淡写的遮掩下去。”
冯翼摇头道:“可惜,可惜。”虽然没有明说什么可惜,但众人皆知显然是可惜马超当日竟没有被勒死,以致留下今日祸患。
皇甫郦道:“天下竟然有这样的人?”钟繇微笑着端起身前的冰片芙蓉茶,用茶杯盖刮了刮茶水上漂浮的香片,低头抿了一口,皇甫郦急得猛揪胡子。
张既笑道:“司隶大人莫再卖关子了,不然皇甫大人的胡子……”众人看着皇甫郦猛揪胡子的样子,不禁莞尔。
钟繇哈哈大笑,放下手中茶杯。
“此人姓阎名令字行明,韩遂的女婿。”
皇甫郦将阎行明的名字低念了几遍,沉吟道:“这个名字不是很熟,既然有如此身手以前怎么没听说过?”冯翼冰冷的表情闪过一丝微笑:“此人是近两三年才窜起的超卓高手,听说韩遂培养他的目的正是为了对付马超。”皇甫郦点了点头,暗忖,自己归隐也有七、八年了,怪不得没听说过阎行明这号人物。
冯翼接着道:“说起来马超成宜投靠吴晨,和阎行明有莫大的干系。”
皇甫郦道:“这怎么说?”正端起茶杯的张既、杜畿放下手中香茗,齐齐看向冯翼。
冯翼微微一笑,道:“韩遂纵横凉州二十余载,手上尽是异姓兄弟的鲜血,和韩遂结拜的人没一个有好下场的。马腾和韩遂结拜,因此马超对韩遂的戒心极重,两人时有冲突。但自去年差点被阎行明勒死后,马超放手军中大权作起了督粮运补的差事,不用想也知道马超是思忖无力和阎行明对抗之前,尽量避免和韩遂决裂。也正因为如此,小贼用雪崩狙击马韩联军的运粮军时才会遇到马超。”亭中众人恍然大悟,连连点头。
冯翼顿了顿,道:“而成宜和阎行明有杀师之恨……”皇甫郦忽道:“成宜的师傅不是号称‘玉子都’的北宫叔文吗?阎行明竟然杀了他?”冯翼道:“皇甫大人识见广博,成宜的师傅确是‘玉子都’北宫叔文。”皇甫郦长叹一声:“当年征讨北宫伯玉时曾和北宫叔文交过手……”放在石桌上的右手不经意间轻轻敲起桌面,眼中闪过一丝茫然。
皇甫郦归隐数年,此次终禁不住费清的一再邀请而出山,但出来后亲朋故旧早已纷纷辞世,好容易听到一个熟悉的名字,却还是死了。蓦然惊觉韶华已逝,流年似水,曾经属于自己的年代,终于只剩下记忆中的音容,年轻一辈闲聊时无意提及的名字。一时间,万般滋味齐涌上心头,茫茫然,意兴消索。
众人不知如何相劝,凉亭中不由静了下来。
良久,神情略有些恍惚的皇甫郦才回过神,沉吟道:“北宫叔文一身‘玄阴九变’的功夫鬼神莫测,怎会死在阎行明手里?阎行明练的究竟是什么功夫,如此厉害?”
冯翼道:“据传阎行明是继恶来之后,千年来练成‘玄阴九变’的第一人。”皇甫郦长哦一声。
冯翼接着道:“阎行明神功大成后行刺的第一人就是小贼,虽重伤马超,却中了圈套,不但没行刺成,反重伤逃走。消息传出后,与阎行明仇深似海的成宜当即选择了投靠安定。”
皇甫郦、张既等人连连点头,杜畿用力一拍石桌,大声道:“着,成宜一心想杀阎行明,阎行明又怎会不知。阎行明神功大成,除了要对付小贼和马超外,决不会放过成宜。成宜见机立断,确是个人物。”
皇甫郦摇头道:“韩遂派阎行明行刺马铁,岂不是公开和马腾撕破脸?韩遂和马腾闹翻,联合诸侯从西面进攻小贼的想法就更难实施了。这一变数对小贼实是大为有利,韩遂太不智了。”
在旁静静品茶的钟繇放下手中茶杯,道:“哈哈,郦兄太悲观了,凉州之战的转折点正是阎行明行刺马铁。韩遂和马岱对峙的两个月里,阎行明一直没出来,可以推想韩遂对马腾仍有所顾忌。但小贼节节胜利,马腾自顾不暇,连一向对韩遂敬若神明的羌人也改变观望的姿态帮助小贼,再不当机立断韩遂也就不是韩遂了。阎行明行刺马铁,其实是韩遂向凉州所有诸侯示威的手段,告诉支持小贼的,或者三心二意的,看看自己是否也会像马铁一样,逃不逃得过阎行明的刺杀。”皇甫郦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钟繇眼中尽是笑意,缓缓道:“安定之战韩遂败在小贼手上,又在西平被马岱堵着,那些势利的羌胡才会帮助小贼。但凉州八郡张掖、敦煌、酒泉、武威都在韩遂手中,东山再起的本钱犹在,二十载深耕的余威犹在,扫平西平,重振声威,羌胡虽然不会立时助韩遂对付小贼,但也不会继续相助腹背受敌的小贼。只要羌胡退出陇西的争斗,精锐丧失殆尽的马腾又怎会是梁兴等人的对手?由此陇西、武威连成一片,小贼就再不能视西面的诸侯若无物。”
张既接过话头道:“杨秋、马遵两人与韩遂的交情一向不错,黄牛羌、白马羌等羌胡资助小贼时,北地的先零羌一直没什么动静。此番韩遂重振声威,杨秋、马遵一定会有相应的动作,安定东面战事一触即发。”
皇甫郦抚须道:“难怪今日没见到那位北地名士,想来已经让元常派去游说杨秋、马遵了。”
杜畿抚掌赞道:“皇甫大人好生厉害。”
皇甫郦哈哈大笑:“元常更厉害才是。我只不过在这里说说,元常却连人都已经派出去了,与元常相比,已经是后知后觉了。”
众人跟着大笑,一扫连日罩在心头的愁云。
钟繇摆手道:“数日前我已派人探过杨秋、马遵二人的口风。两人怕马超怕的要命,说什么都不肯出兵。如今有韩遂出面,又有阎行明对付马超,两人不同意也会同意。如此三面受敌之下,安定坚壁清野的策略就不那么灵光了。被徐庶拖住的大军只要腾出手,小贼风光的日子屈指可数。”
亭中众人精神大震,皇甫郦笑道:“哈哈,韩遂够狠辣,小贼这回是要吃大亏了。不过话说回来,安定的人才可真不少,像天水的姜囧,守山城的徐庶,两人都以不到千余的兵力扼守要冲……”
钟繇突的起身,负手走到凉亭旁。
夕阳已完全沉下山去,夜风习习,杨柳轻摇,荷塘中蛙鸣不断。
钟繇长叹一声,一挥袍袖道:“徐庶此人有通天之能,以不到千人牵制夏侯将军万余大军,夏侯将军进进不得,退又不甘心,以至进退失据,司隶大军被拖住,终至内部空虚,这才让吴晨小儿纵横穿插,来去自如。若无徐庶,哪里轮到小贼风光。只可惜如此人才竟不能为大汉效力。”
语气满是痛心与惋惜,众人一阵默然。半晌,皇甫郦才岔开道:“小贼现在何处?”
钟繇仰头望着星月无光的天空,沉声说道:“若推算无误的话,小贼正在筹划援救天水。”目中寒光一闪,微笑道:“而这将是小贼领军以来遭遇到的最大败绩。”
※※※
“察到夏侯渊屯住的地点了?”吴晨惊喜地说道。
任晓圆圆的脸庞挂满兴奋,用衣袖擦了擦满脸的汗水,道:“嗯。”文珏用前襟忙着给任晓扇凉,文援递过一个水袋,任晓一把接过,咕咚咕咚连喝好几口,喘着气笑道:“夏侯渊估计是被姜公曹偷袭偷怕了,所以扎营的地点在天水城外二十里处麦积山下,大营分两处,一处在半山腰,看旗帜应该是由李典镇守,另一处在山下平原,应该是夏侯渊亲自镇守,大寨南北向分四层部署,一座主营,两边各有护卫营,看营盘的大小,主营人数在五千左右,左右护卫营三千左右。”
姜叙将小红旗插在地图上,转身笑道:“守城不截寨那是守死,隽垣可是守城的高手,截寨是拿手本行。当时马腾攻天水的时候,公良他们三天一小截,五天一大截,打得马腾叫苦不迭。”庞德哈哈笑道:“是啊,当时真不知到底我们是进攻一方还是他们是进攻一方。”
吴晨抹了抹脸上的汗水,挺了挺背,以相当感兴趣的目光看着谈笑风生的姜叙和庞德。
成宜妖异俊伟的脸容闪过一丝笑意,眯着血红的眼睛笑道:“当时孟起、令明和我们打得天昏地暗,谁人能想到如今却会聚在同一帅帐下效命。人生的际遇真是件很奇妙的事情。”
一直盯着地图的彭羕突然冷冷的道:“呱呱噪噪谈论旧事,对如今形势有何益处?现在要对付的是夏侯渊龟儿子,不是马腾。夏侯龟儿子随曹操南征北讨,经历无数大仗,马腾却只知死抱冢中枯骨,那个破阵摆了几百年看也看厌了,他还在那儿摆弄,失败不过是迟早的事,将他和夏侯渊相提并论,没得小看了夏侯渊……”
帐外猛然响起一把冰冷尖亢的声音:“你虽然是吃大粪长大的,不过还算有点见识。”
庞德暴喝一声,“嗤”一声,坚纫的生牛皮帐布碎裂出无数碎片,劲气中尖啸着激射而出,庞德身随刀起,瞬即消失在帐外。
姜叙大喝一声:“令明快回来,这是调虎离山……”话音未落,一枝巨型长矛从庞德扑出的反方向无声无息探入营帐,矛上的红樱血般鲜艳,雪亮的矛尖一沉一挑,暴变出千万点寒芒,血色的红樱化散射成无数的火星,在整个营帐中跳荡,惊人的气旋夹着排山倒海的巨力在营帐中肆虐。
成宜冷哼一声,双掌一错,身形似真似幻扑进万千寒芒之中。漫天的矛影滞得一滞,陡然间暴涨而起,一阵劲气交击的尖响,成宜惨呼一声,急旋着向营帐侧壁撞去。
彭羕尖叫一声:“保护主公……”文援、梁愆等十几名亲兵大喝一声,长矛颤动间向那团不断闪烁的红芒围去,吴晨一把拉住文珏急扑向帐外。
“嗤嗤”声巨盛,矛影在空间中沿着诡异的曲线抖动,刹那间红芒暴涨数丈,巨大无形的劲力如怒海潮生,卷起一浪高过一浪的狂澜巨飙,劈头盖脸的覆顶而至。
“铮铮铮~~~~~”数十记撞击化作数声尖锐的脆响,震的众人气血翻涌,耳痛如裂,众亲兵如中雷亟,惨哼声中向外旋跌,数人肩头溅血,此时成宜才狠狠撞在营帐的侧壁。偷袭之人实是强横的厉害,电光火石间,连挫成宜和一众亲兵,眼见吴晨就要奔出营帐,那人仰天长啸,啸声尖亢雄列,手中的长矛脱手向正奔出门的吴晨激射出去。吴晨惊觉时,长矛已带着狂猛至无可匹敌的劲力飙射而至,带起的风压犹如灭顶的怒涛,吴晨的身形被挤得一阵踉跄,就如人在咆哮翻滚的海边,黑压压的怒潮狂涌翻滚,灭顶而至。生死关头,吴晨暴喝一声,右手急探而出,“劳宫穴”顿开,天地未开混沌原初的先天之气绵绵勃勃从右臂急涌入体内,外来之气和体内先天真气互撞,由无生一,新力顿生,轻飘飘向左转去。
“嗤”一声尖响,长矛电闪而过,在吴晨的右侧衣襟被长矛尖锐的劲气带出尺长巴掌大小的一块,瞬即在急速旋转的劲气中化作齑粉。
吴晨放开怀中的文珏,缓缓转身望向强悍的偷袭者,袍袖鼓胀,像灌满了风一般,及肩的长发火焰般在头上飞卷狂舞,俊秀的脸庞却又是说不出的恬淡从容,如此强烈的反差,予人无比怪异的感觉。
“夏侯渊。”
吴晨淡淡的笑道。
夏侯渊身高九尺,年纪看上去只在三十许间,样貌异乎寻常的深刻,无论是高挺阔直的鼻梁,细长的双目,都像用刀刻出来般的分明,一把寸须来长的胡须从晗下探出,黑亮粗直,耀眼的阳光下根根都看得清,乌黑闪亮的长发从铁盔中垂下,撒在宽阔的肩膀上,如一根标枪般站着气势如渊停岳峙,自有一股令万人折服的气度。
“吴晨。”
夏侯渊薄薄的双唇挤出两个字,细长的双眼寒芒闪动,青色的战袍不现半点波纹,凛冽的杀气却以夏侯渊为中心海啸狂澜般一波一波向吴晨袭去。
吴晨鼓胀的衣袖缓缓向身上贴去,身后的衣物慢慢鼓胀飘舞,整个人如逆风而行一般,刚抢出营帐的众人大惊失色,但吴晨脸上的笑容却越来越从容,气势上虽然处在下风,却不露丝毫败象。
“天人合一”主张“法自然之道,如天地运转,四季更替,流转自如,生生不息。”吴晨初练“天人合一诀”时,心中满是愤恨,实是“有为而为”,和“天人合一”所提倡的“天道行健,百川归海”的“无为而无不为”的心法背道而驰,加上练功又异想天开,武功一直难以提高。襄阳战黄麒英后,在小倩的提点下,吴晨终于踏入“天人合一诀”的真正门径,之后的几个月,吴晨殚精竭虑的考虑如何在四周强敌环峙之下如何生存,练功的事情反倒放在了一边,由此反而暗合“天人合一诀”“无为而无不为”的心法,而这几个月的战争中,吴晨一次次的遇险,一次次面对生死,“天人合一”的功力就在一次次的历练中缓慢而厚实的累积,终于在夏侯渊强大的压迫力下作出一生中最大的突破,从“有为而作”跃至“无为而作”,向进军无上“武道”踏出最坚实的一步。
此时吴晨体内真气急速流转,流畅自如,再不是以前的蹇涩凝滞,更奇妙的是思感不住延伸,夏侯渊一波一波攻来的气劲,角度、速度、快慢、强弱、旋转,都已如实的反映在吴晨心中。心头一片平和,无喜无忧。
夏侯渊薄薄的嘴角闪过一丝笑意,战意却在瞬间飙升至极致,人影蓦地闪动,高大的身躯已出现吴晨身前五尺处,海碗大小的拳头当胸轰至,带起的拳风后发先至如万斤巨石一般向吴晨胸前撞去,若被压实,非得脏腑寸裂,暴毙而亡。
吴晨清啸一声,右拳急探而出,一招“顺水推舟”在空中划出一个气环套向夏侯渊右臂,想将夏侯渊引开,夏侯渊轻“咦”一声,竟是不动分豪,吴晨脚下微错,竟被夏侯渊横带出两步。吴晨情知自己的武功虽然刚刚大进,但和夏侯渊仍有一段不小的距离,决不能和夏侯渊近身相搏。思忖间,夏侯渊一脚无声无息的向胸腹袭来,吴晨足下微点,向左急转,左手在空中连划数个圈,幻化出横向、竖向、侧向的不同气环齐齐向夏侯渊面门激射而去。
夏侯渊嘿嘿冷笑:“雕虫小技,技若只此,明年就是你的祭日。”高大的身躯突然横移,挡在吴晨面前,一拳无声无息的击向吴晨面门。吴晨脚下急错,想侧身让向一旁,岂知深侧一股狂流急涌,竟是夏侯渊的拳力分从两侧而出,截住左右闪挡的后路,一拳之威,竟至如斯。
吴晨内力急转,足下用力,受惊的飞鸿般向后疾退,夏侯渊如附骨之蛆,嘿嘿冷笑声中,右拳仍是轰向吴晨面门。吴晨无奈下右拳全力向夏侯渊迎去。
“噗”两拳在空中相遇,夏侯渊只觉拳上的真力被吴晨拳头上腾起的一股怪异内力吸纳一空,拳头像是完全击在空处,浑身空荡荡的难受,惊骇间,吴晨已惨叫一声,狂喷一口鲜血,人却如脱弦的怒箭般向后疾退。饮马血战时,吴晨就曾以练“天人合一诀”时对待涌入经脉的天地原气的方法,将马岱侵入体内的内力导向脚底“涌泉穴”,从而脱出马岱的掌握,如今故技重施,虽然成功脱出夏侯渊的追杀,脏腑却仍是受了震荡,不得不吐出鲜血减轻所受的内伤。
夏侯渊心中暗叹,自己终究低估了“天人合一诀”,让吴晨脱出掌握,不但失去杀掉吴晨的最佳良机,也失去了最好的挡箭牌,再不走就会陷入安定的强弩阵中。厉啸一声,反身撞向营帐。
空中一声暴喝:“想来可以,想走没那么容易。”刀光暴现,卷着飞虹般的寒芒,将夏侯渊高大的身躯裹在其中。劲气交错,“嘭”的一声,庞德持刀疾退,夏侯渊直撞入营帐中,脚下丝毫不停留,破出另一边的营帐而出,帅帐“轰”一声倒塌,溅起满天尘土,从其它营帐涌出的兵丁大声呼喝着向夏侯渊的背影追去。
吴晨擦了擦嘴角的血迹,快步向庞德走去,疾声问道:“令明,你的伤如何?”
庞德黧黑的脸色一片死白,血丝从嘴角慢慢溢出,苦笑道:“不妨事。”脸上忽然闪过一丝狡颉的微笑,“他受的伤比我重,十天之内休想提得动矛。”
吴晨哈哈大笑:“人说夏侯渊急躁冒进,一向我还不信,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姜叙、彭羕扶着脸色苍白的成宜从倒塌的帅帐中爬了出来。三人满脸土灰,要多狼狈就多狼狈。姜叙厉声道:“夏侯渊这龟儿子一定是被隽垣气疯了,所以跟着任晓就跑来送死。”
吴晨听彭羕的口头禅从姜叙嘴中冒出来,不禁莞尔。彭羕气急败坏的喝道:“此仇不报枉自为人,夏侯渊重伤,青州那帮龟蛋群龟无首,此时趁机偷袭,一定可以杀得那帮龟儿子龟甲不留。”
吴晨点点头,笑道:“这就叫‘天作孽,犹可绾,自作孽,不可活’。今日晚间去截夏侯渊的营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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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甫郦愕然望向钟繇。
钟繇哈哈一笑,道:“小贼之强在于,一,小贼将军队分成伍、什、佰、阵、营、旅几个等级,以号角的音阶高低、声阶长短为讯号,发布何队进攻、何队撤退、何队掩护、何队冲锋等命令,所以小贼指挥起军队来如臂使指。二,小贼亲临战场,选择高处统观全局,凭此观测对敌阵营的虚实强弱,从而寻暇抵隙,针锋相对。所以小贼的军队甚少败绩。”
亭中众人连连点头,脸上露出一丝沉思的神态。
杜畿沉吟道:“小贼有一套,和他对阵确是不易嬴他。”
钟繇傲然一笑,道:“圣人曰‘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又道‘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小贼的至强处正是他的至短处。”
皇甫郦猛揪了揪胡子,哑声问道:“元常的意思是~~~~~~”
钟繇缓缓道:“小贼的军队因为要统一指挥,军中只设一个司号手。众位想过没有,如果有多个号手在同一时间发出不同的指令,小贼的军队会如何?”
众人惊的目瞪口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