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随着一阵沉重的轰鸣,中国团驻地的铁门缓缓看启,在门口哨兵警惕的目光下,三辆英军制式军车很快便开进了空旷的营区,而蒙哥马利则与熙宏一起步行走了进去。几名英军军车从驾驶座开门出来,打开了卡车后厢的挡板,两分钟后,一个整排荷枪实弹的英军便很速度的集合完毕。
“将军,这是怎么回事?”熙宏面色一沉,刚刚亲密的称呼又换成了疏远的“将军”。
“宏,不要惊讶。”蒙哥马利微微笑道。“我们是奉命来接你们到第三师防区的”
熙宏一下子明白了,一股温暖的感觉充盈心头。在目前这种情况下,最好的处理办法,就是中国团立刻消失掉,一点痕迹都不留,虽然做为蒙哥马利本人来说,纵使有心,也无法做出这么大的行动,在他们的背后,必然有丘吉尔的影子存在着,即使是这样,熙宏仍然非常感激蒙哥马利的亲自到场。
虽然在场的士兵并不知道蒙哥马利与熙宏在说些什么,但第三师的士兵们已经明显的感觉到了中国团士兵的敌意,还有不知道隐藏在何处的中国团主力所散发出的骇人杀意,他们都是经久战阵的老手,岂能不知在这个千钧一发的时候他们所面临的处境,与中国团在法国占役的合作,使他们很清楚的认识到这只神秘部队的强大战力,现在他们唯一能做的,只能是神经极度紧张的等待。
“宏,希望你能理解首相阁下目前所面临的压力。”
“……”熙宏无言。
“昨天上午,中国大使馆向首相提交了一份措词极为严厉的照会,要求我们交出凶手,并引渡中国团回国受审,同时,重庆方面已经派出了一名特别调查员赶赴伦敦…”
“等等…蒙蒂,你是说,中国方面要引渡我们回国?”
“嗯..我想是的,至少,外交照会上,是这个意思”蒙哥马利不解的看着熙宏。
“那么,在国际法的条款规定下……”
“不用担心,我国与贵国目前并没有成文的引渡条款”
熙宏面色稍缓,内心却颇为不好受,堂堂中国人,最精英的军人,却要靠外国政府庇护,来避免自己祖国的通缉,于情于理上,都是说不过去的。但中国团的情况太特殊了,可谓前无古人,后有来者的可能性恐怕也是几乎为零,在现在这种状况下,就算他们把真实的情况说出去,又有谁能相信?中国驻英武官居然是一个日本间谍,在中国潜伏了近十年之久!甚至从中国最好的军校毕业,在名义上还是中国现时统治者所谓的嫡系门生!
这个黑锅,中国团是背定了。
“将军,这么重大的决定,我想我得同我的同事还有我们的战友共同商议才做出决定,方便的话,能否请各位先到房内小坐?”
“我非常理解你们的苦衷,但时间非常的紧急,我希望你们能迅速的做出决定”
“感谢你,蒙蒂……”熙宏紧紧的握了握这位不世名称的手。
“我国有句谚语,朋友之间没有感谢”蒙哥马利笑了。
把蒙哥马利一行人迎进指挥楼安顿下来,负责后勤的王胖子便带着几位战士送上了热茶,房间里很安静,这批英国军人应该是蒙哥马利信得过的手下,其中还有几个是王胖子认识的,在法国战场上有过不少交往,其中还有中国团的老交情米谢尔上尉,一看到熙宏就显得激动不已却又不敢上前搭话,想必是蒙哥马利事前打过招呼,以至于很想上前叙旧却又顾忌这个特殊的场合而不得不隐忍不发。
安顿好蒙哥马利一行,熙宏便在无线电里招呼成鹏以几个营长到宿舍区碰头,当然,已经执行的警戒命令是不能取消的,非常时刻,他们这支孤军又能真正相信谁叫?既使是蒙哥马利有心帮忙,谁又能保证英国政府不是心怀鬼胎?而事实与历史都证明英国佬从来都不是省油的灯。
熙宏缓步走过营区,四周异常的安静,只能隐约的感觉到从那些不起眼的角落里投射出的几束警惕的目光。在这样的环境里,他并不担心英国政府会有什么出科意料的举动,要想打中国团的主意,不管是谁,都得付出血的代价。
成鹏及三个营长已经先到一步,一看到熙宏,成鹏便急忙起身走上前去,眼晴里满是疑惑与探询的意味,熙宏微微一笑,打了一个手势表示不用担心,便施施然走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虽有熙宏的平安讯息,成鹏仍是心有忐忑的回到自己的座位上,静静的等待熙宏说话。
思虑片刻,熙宏开口了。
“我们得离开这儿了”
“英国政府的决定?”成鹏眉头一皱,虽然这是在意料之中的几种后果之人,但仍让成鹏心有不快。
“应该是的,虽然蒙哥马利有心帮忙,但是没有英国政府的首肯,他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而且,可以确定的是,蒋介石已经向英国政府发出照会抗议,并要求引渡我们回国”熙宏默然。
“这么说,我们是非走不可了?”一边的二营长张正涛喃喃道。
“蒋介石的政府与英国政府目前并没有引渡条约,这在一点上,我们不必要太担心,即使要谈判,也是一个漫长的过程,目前英国政府是外困内扰,希特勒的军队在海峡那边厉兵袜马,我相信丘吉尔不会傻到在这个时候来招惹我们”熙宏平静说道。“但是我们的存在,对于英国政府来说,也并不见得是件好事……”
“如哽在喉……”成鹏轻轻说道。
“没错,我们这只队伍,英国政府并不有进行有效的控制,甚至不能向我们发出任何命令,顶多能提协助之类的要求,这样一来,我们强横的战斗力对他们来说几乎可以忽视掉,而我们的存在,又是对他们的国内安全的极大威胁。不管是哪个国家、民族,都不不可容忍一支不知底线的异族军队,在他们的国土,在他们的首都附近驻扎……应该说,我们最近的行动,出了很大的偏差…..”熙宏道。
“……那么,熙宏你判断,蒙哥马利今天的行动,到底是真想护送我们到第三师驻地暂驻,还是……一个陷阱呢?”
“……不管结果是什么,现在的情况看来,我们,都是非走不可了……”熙宏默然道。
“熙参谋长,现在的情况到底是怎么样的?我们难道要放弃寻找倪锋?我老万第一个不答应”一向脾气火爆,而且是倪属的直属上司的万哲飞脸色一黑,虎虎的蹦了起来,一双大手死死的按在会议桌上,冲天的怒火在一双虎眼里死死的压抑着眼看就要爆发。
“老万!你发什么火,现在情况紧急,不是吵架的时候,先想办法怎么解决目前的危机”坐在万哲飞身边的二营长张正涛连忙伸手想把万哲飞按在椅子上,却被坐在座首的成鹏制止了。
“老万,没有人能放弃自己的兄弟,你先冷静一下”成鹏一脸冷竣的说道。“熙宏的话还没说完,外面的情况,我们三个也不清楚,你最好是听熙宏把话说完再发飙”
“……”万哲飞死死的盯着成鹏的冷脸,一直以为,作为中国团的主要班底的红箭特种团的特战军官们,都对丛林特种连的特战军官火箭式的晋升私底下表示过不满,一个原丛林连连长,虽然军衔是中校,却一下子坐到了副团长位置,另一个人在回到这个时代之前,仅仅是一个小小的少校训练干事,却在原参谋长萨光远离奇失踪后,一下子就坐到了参谋长的位置上,在很多原红箭军官的眼里,也是很有些眼红的。以前范大同和傅成仍在的时候,还能压住一帮牛气冲天的特战军官,现在二人皆不在部队当中,这股暗流便逐渐的从暗处涌到了明处,甚至已经颇有些声势。万哲飞的突然发难,与其说是他的个性使然,不如说是这股暗流,终于半明半暗的“暧昧”状态中,突然向成、熙二人发难、夺权!
“我要求召开党委扩大会议,来检讨这几个月来我们诸多行动的成败得失”万哲飞冷冷的抛出一句震人心脾的话,看来这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在某些方面的心思也颇为细腻。他的目的很明显,虽然这股暗流在不断的潜滋暗长,但毕竟是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只能在下级军官们私底下流传,在这方面,虽然二营长张正涛也颇有微词,但对于成鹏、熙宏的能力却也是比较肯定的,因此与他万哲飞站在同一阵线的可能性极其微小,他只能通过召开党委扩大会议,从下级军官当中获得更大的支持来与成鹏、熙宏对抗。
“老万……现在这种情形下,不太妥当吧”张正涛有些犹豫,毕竟,与万哲飞的交情,还有彼此间的默契、理解,远超过与成鹏、熙宏之间的关系,但站在大局上,他又认为此时这种做法是极为不妥当的,两相矛盾中,只能对万哲飞好言相劝。
“议题是什么?”成鹏冷冷的盯着对他对视的万哲飞
“检讨现任军事主官与参谋主官,在最近多次行动与决策中的失误”万哲飞环顾四周,眼光扫过沉默不语的熙宏与张正涛,缓缓说道“最重要的是,由党委会多数决定,任命,新-的-军-事-主-官!”
“万哲飞!你他娘在说什么!”一直沉默不语突然的张正涛轰然站了起来“在现在这种情况下,你居然提出这种意见!成副团长的职务是中央军委直接任命,熙代参谋长也是团长与政委共同任命的,你现在提出这种意见,至大局于何处?你他娘的还有点组织纪律性没有?”
“我现在说的就是组织纪律性!”万哲飞也当仁不让的跳了起来。
“够了!有什么好争的!”熙宏脸色铁青的站了起来,“万哲飞营长,我知道您对我个人有意见,但是我希望在这个时候你有先保留你的意见”
说完,熙宏从腰间掏出佩枪,轻轻的放在了桌面上,万哲飞脸色一变,见熙宏没有任何异状,才放轻下来。
“我的枪在这里”熙宏指了指桌上的佩枪,黑色的枪身,冷冷的散发出杀气。熙宏又指了指自己的头“我的脑袋在这里”
“现在的情况,大家都很清楚,度过这次危机,大家伙平安离开英国后,要杀要剐,我熙宏眉头要是皱一下就他妈的不是男人……”
万哲飞沉默了。
兔子急了还咬人,更何况是个活生生的人。他万哲飞也不是不识大体的人,只是跟着范大同,久而久之养成了一股不服人的骄横之气,而在红箭,又有哪个兵没沾上点这种狗脾气?
“好,我保留意见,那现在的情况怎么处理,你们打算怎么办”万哲飞冷冷哼了一声,盯了一眼桌上的手枪,终于坐下了,一旁的张正涛总算是松了口气。而一直一言不发的成鹏,看着熙宏的眼里不着眼的闪过一丝赞许的神色,又迅速的恢复了冷竣。
“好,大家在指挥权上达成一致了,那就先听熙宏说完,大家再商良对策”
熙宏微微侧身,瞟了成鹏一眼,接着说道:“现在的情况,我们是不走也得走了,但是不能放弃被俘的战友不管,而且对于团长他们行踪的搜寻还要继续,月前派往法国的联络分队一直没有消息,我们也不能弃之不管。但是现在英国政府的态度相当暧昧,蒙哥马利的到来,如果说没有英国政府的授权,或者说是默许,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按照这样的思路分析,英国人打算放弃我们这股力量,而蒙哥马利私下想争取我们的支持,英国政府就顺水推舟,想把我们扔给蒙哥马利去处理。”
“我们又不是货物,想给谁就给谁么?”万哲飞冷笑道。
“我们现在的处境,比货物好不了多少。”
“按照历史记载,此时英国政府是内外交困,正与日本政府眉来眼去的时候,我们不能寄希望于英国政府的态度,我想,蒙哥马利肯定是代表着英国军方的某种势力来的。”久未说话的成鹏突然插嘴道。
“团长你的意思是?”
“根据史实记载,一个月后蒙哥马利就将远赴北非……”
“所以这是我们的机会。”
……
“所以,你们就把这个做为放弃我们战友的借口?”万哲飞的口气不善。
“不,真正要离开的,只是我们的后勤以及其他战斗力稍弱的成员,而我们真正的精锐实力,跟随蒙哥马利的,不会超过三分之一,其他三分之二,我们计划一部份派往法国,一小部份留驻这里继续想办法救回倪峰”熙宏缓缓道。
“分兵乃兵家大忌,我们的实力在海峡一战已经大幅受损,这样做不是自寻死路么?”
“兵法有云,善战者,不拘其法,任何决策者,都必须根据实际情况,来做出选择,现在的实际情况就是,我们太显眼了,方方面面的牛鬼蛇神都把目光放在我们的身上,这样的压力,就算我们的兵力再多十倍又如何?这是一场世界大战,不是一两个人就能改变它的进程的,而我们,说白一点,只是一群小兵,战争时期的高级炮灰,我们的生命,是用来换取十倍、百倍的敌人的生命的。”熙宏顿上一顿,看了一眼各人的反映,继续侃侃而谈“而现在,谁来给我们发布命令?谁来给我们布置任务?我们所效忠的国家、政府甚至还没有出现,我们所忠于的政党还在穷山恶水的革命老区苦苦打拼。这种局面,我们唯一要做的,就是尽可能的保住战友们的性命,寻找合适的时机回家!”
“……”
“在这样一个大时代里……我们能产生的影响小得可怜”成鹏喃喃叹道。
对于真正的精锐而言,做出决定的时间可能会很长,但是执行决定的效率与速度却肯定是最快的。红箭的命运,就是在这个时候,在争吵中,在四面强敌的环伺下,被引向了几个不同的方向。
已经在中国团的指挥楼里,坐得快不耐烦的蒙哥马利,很无奈的招呼在一旁形影不离的“勤务兵”给他手里的茶杯再续上热水,虽然茶叶已经被泡得淡而无味,蒙哥马利却无心让人更换,他此时的心情,是混乱的,几个月前,第三师从法国撤退回英国时,是唯一的一个满编制的师,虽然装备全部丢弃在了法国大陆,却保留了一批经历过战火考验的老兵,这是一笔无价的财富,不管是国防部的官僚,还是战时内阁的老头子们,都很清楚这一点,因此,第三师被迅速的装备起来,在长达几个月的时间里,整个英伦三岛上,只有第三师是整编齐装。在丘吉尔首相的一再要求下,第三师从海防前线,退到了预备队位置,装备了国防部从全国搜集来的全部卡车,成为唯一一支机动师,以随时应付来自大洋彼岸那个疯子男人以及他手下虎狼之师的威胁。
在这个时候,几乎每个人都认为,希特勒对于英国的进攻已经迫在眉睫,而在更远的北非大陆,在英国人视线所不及的地方,隆美尔率领的钢铁洪流,正在袭卷那片荒芜的土地。远在一战时期,英国人在北非地区就没能占到德国人的便宜,直到一战结束,以德国职业军人担任指挥官,黑人士兵为主的游击队仍在不断的袭击英国人的殖民地,而现在,装备着精良武器的德国人,更不会让英国军队在北非好过。
蒙哥马利一直在关注着北非的战局,虽然几个月前,他力主的反攻行动,因为法国政府闪电般的投降而化为泡影,但他对于胜利的渴望却远远没有停止过,以致于刚刚脱离虎口的第三师官兵,在私下里都称他为“疯子”。这不能不能说是件很可笑的事情,士兵们一边希望能有一个强力的指挥官却担任他们的长官,一边又希望减少出勤机会以避免死亡的到来。当然,这一切蒙哥马利并不是非常知情,他仍然不余余力的在国防部与战时内阁之间游走,兜售他的反攻计划,却不知道,他的命运,早已经存在于某些人的记忆当中,甚至已经被称之为历史。
当然,熙宏不会傻到告诉蒙哥马利再过几个月,他就会率领着第X集团军转战于北非沙漠中,与传说中的另一位不世名将隆美尔对决沙场甚至取得了最后的胜利,最终走向他军事身涯的最高点。
他只是静静的告诉蒙哥马利中国团指挥官们的最后决定,然后等待着蒙哥马利的反映。
“熙,你的意思说,你们有一部份人会继续留在这里?”
“是的,蒙蒂,他们必须留下,我们还有一位战友,至今下落不明,而贵国苏格兰场的警官们,似乎更愿意去逮捕那些纳粹的间谍。”
“那么,你们打算留下多少人?”蒙哥马利不关心这个,他更关心的是,怎么去完成首相交待下来的特殊任务,顺带着说服尽可能多的中国团人员,在另一种身份加入到第三师的编制中,对于中国团的强横战力,他是有亲身体会的。
“一个营。”
“这么多!”蒙哥马利有些吃惊,如果是这样的话,丘吉尔首相打的如意算盘就落空了,留下两个营等于大半个中国团都还在原驻地,那么,在面对中国政府方面,战时内阁将陷入绝对的被动中。虽然目前中国积弱至深,甚至被区区岛国占去大片国土。但大国余威仍有,至少在各种稀缺资源上,英国政府对于中国政府的依赖不浅,而丘吉尔更不希望中国政府在此事的影响向,转向轴心国阵营,这并非不可能的事情,一直以来,中国政府与德国政府之间的关系,要好于与英国政府的关系,德国政府甚至派出过庞大的军事顾问团参与到中国内战中。
“事实上,留下来的人,只有中国团一小半人员而已,他们仅仅是占着两个营的编制,在人数上,并没有迁出的人数多。”
“好吧,我理解了”蒙哥马利点点头,他无意在这方面与中国团产生过大的争执,必竟他们只是礼请,而非硬逼中国团离开此地,现在至少可以减少一部份来自于中国大使馆的压力。
“还有一点……留下的这一个营,在一个月内,也会全部迁走”
“是么?难道贵军对于第三师的宿舍环境抱有怀疑态度,想先去一批人试用一下?呵呵”蒙哥马利一听更是心花怒放了,顺便开了一个小玩笑。
“哦,呵呵,这倒不是,听闻贵军驻地距离海峡不过几十公里,风景优美,我们并无此意,只是这一个营的人马,下个月就会偷渡前往欧洲大陆”熙宏闻言也友好的笑了笑,耐心解释道。
“欧洲?”一听到反攻大陆,蒙哥马利双眼冒出精光。“贵军打算协助我们打回去吗?”
“No,No,将军您误会了,我们只是希望能联络到我们的团长一行人罢了。”
“哦?前些日子,你们不是派出过一支小分队么?难道一直没有消息?”
“是的,所以我们打算再派出一支分队,先行潜伏下来,一旦联系到我们的指挥官就立刻返回英国”
“理解,届时我会上报国防部,协助你们行动的。”
走出中国团的指挥楼,太阳已经渐渐偏西了,蒙哥马利有些不敢信息,尽然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说服了中国团的指挥官,将营地移支第三师的驻地,他原本以为此行必会非常艰难,甚到已经做好了长期“作战”的准备,担心随行官兵不行惯中国团的伙食,他们甚至拉来了一卡车的食品,现在看来是完全用不着了。
在做出分兵的决定后,两个营长与成鹏、熙宏便迅速的商议出了具体的执行办法,熙宏在对外交涉方面的经验丰富,便由他留下来,带领留下的一个营中的一个排,一方面继续想办法营救被俘的倪峰,一方面与英国、中国政府方面周旋交涉。
十月一日晚,英吉利海峡。
已经入冬的海峡寒风凛冽,今天的天气状况非常的糟糕,云层压得很低,速度高达17.2公里每小时的季风掀起了高达5米的巨浪,在这样的天气状况下,对英国持续轰炸了近一月的德国西线空军也躲进了机库。此时,在英国北部哈特尔普尔港上,一艘英国皇家海军潜艇却在准备出海。
空空荡荡的码头上,各种车辆正穿梭往来,给潜艇补充各种物资,一队队海军宪兵来来往往,警惕的目光在码头的各个方位游走。这个情景,对于在海军码头工作了近三十年的米汉调度长来说太平常不过了,每到这种天气,就会有大量的潜艇鬼魃般的出海猎航。地处英国东北部的哈特尔普尔港很幸运的处于德国陆航空军的轰炸范围外,在这场持续了三个多月的大轰炸里损失极小,也使其成为英国皇家海军的一个重要出海港口。米汉调度长的儿子乔斯特正是在今天即将出海的D-4艇上担任声纳员,这孩子,从小就在军港长大,对那些能浮在水面的大铁疙瘩从小就抱有极大的兴趣,大学刚上到一半,战争就爆发了,乔斯特瞒着家人报名参加了海军,成为了一名声纳员。其实米汉并不反对乔斯特加入海军,虽然米汉大半辈子都在岸上度过,但这并不妨碍他对出海深切渴望,现在他的儿子帮他实现了,而且还是一名潜艇兵,这是让老米汉感到非常自毫的一件事情。
然而今天,对大海有深切了解的米汉,却也暗自为儿子的安危担心,这样的天气状况出海是非常危险的,即使是在50米以下的深海,仍然能感受到强大的季风从海面传来的巨大涌流。
虽然D-4就近在咫尺,他却没办法去看看儿子,因为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他知道,他的工作做得越完善,儿子平安归来的可能性就越大。
老米汉对今天的出海准备感到很奇怪,一般情况下,这种猎航行动并不会准备这么多的食品、弹药,甚至还有好几十艘的充气皮艇,难道说又向往法国那边运输补结了?纵然抱着这样那样的疑问,老米汉还是将自己的工作尽可能的做得更好,各种物资、设备,并有条不紊的送上潜艇。
23点30分,各种物资都已经装船完毕,老米汉松了一口气,就在码头边给自己的烟斗加了烟丝,大风里点烟是件很麻烦的事情,但他还是很快的点燃了烟斗,美滋滋的抽上了一口,码头的工作人员正在撤离,潜艇出海时,是不允许有非战斗人员出现的,最后看了黑色夜幕笼罩下的D-4,米汉才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码头。十分钟后,十辆卡车缓缓驶进了码头区。D-4号的水兵们从前面8辆车上跳了一下,在潜艇边的码头列队准备上艇。D-4艇长活里夫站在艇上,静静的看着他的孩子们在昏暗的灯光下,一个一个的走上艇来。在这样的天气下出海对于活里夫来说并不是第一次了,他心里早就没有年轻时第一次跟随那艘老掉牙的训练舰出海时的激动心情,十几年的海军身涯,早就把他的心锻炼得坚如磐石.
今天的任务很奇特,而且非常极密,整艘艇上,只有他活里夫一个人知道任务真正内容,他们将要运送整整一个排的人马,穿越遍是雷区与德国潜艇的英吉利海峡,在第二天晚上到达法国海岸,送走这批人后,再原路返回。任务很简单,但同时也非常危险,无处不在的德国潜艇、四处密布的雷区、无孔不入德国侦察机,任何一处失误,都将对于任务的成败造成难以挽回的影响,这对于活里夫来说,是一个很大的挑战。
23点45分,船员已经全部上艇,此时的码头,静悄悄的开来了三辆包裹得严严实实,车身刷满黑漆的卡车。卡车径直开到潜艇边的码头边上停下,整个码头静悄悄的,连刚刚还在一边巡逻的宪兵也不见了,这种阵势,连活里夫也是第一次见到。第一辆卡车的车门打开了,一名戴着头套,穿着奇怪的黑色制服的军人走下车来,径直踏上栈桥,向活里夫走来。
“活里夫艇长?”一口说不出什么味道的英语。
“是的,您是负责此次行动的军官?”
“不,我只是来送行的。”说完话,穿着奇怪军服的军人往码头方向挥了挥手,仿佛变戏法一般,三辆军车的车棚刷一下子全部拉开,三十多名穿着同样制服的军人迅速的下车集合,其中的一名军人跑步上了潜艇,向二人敬礼。
“4号,我就送以这里,一路顺风。”
活里夫大讶,二人之间似乎用的是中国话在交流,这是一件很稀奇的事情,英国皇家海军的潜艇,竟然要运送一队中国人到法国去执行任务。
“请2号放心,保证完成任务。”
被称为4号的军官,与活里夫进行了简单的交流后,便挥挥手,让早已经在码头上列队完毕的奇怪队伍上艇了。久经军阵的活里夫看得出来,这是一支训练有素的部队,戴着头套的他们,看不出是什么人种,昏暗的灯光下,只能看出他们的身体相当的膘悍。国防部打算反攻了么?竟然派出这样的部队前往法国大陆。活里夫只知道他的任务是将这些人送到法国,并不知道其他的详细细节,但他还是友善的提醒这群人在艇内需要注意的事项,然后看着他们手脚敏捷的钻进艇内,他们似乎受过相关训练,入艇的动作简洁而迅速,要知道,即使是海军水兵,没有经过相当的训练,也很难把这个动作做得如此的熟练。两分钟后,码头上便只剩下那个前来送行的“2号”军官。他默默的注视着缓缓启动的潜艇,直到它消失在了夜幕中。
2号转头走向车队,很随意的扯下头上的头套,深深的呼吸了一口咸湿的空间,灯光下那年轻的面庞,赫然就是中国团的代理参谋长—熙宏。他今天是特意从留守军营赶过来为这支小分队送行的,在昨天,他已经送走了三连一排,今天出发的,是三排,由营长万哲飞亲自带领,三天后,还有一个半连会从另一个军港分乘三艘潜艇出发,现在在留守军营里,只有一个排的兵力了。
坐在副驾驶座上,熙宏点燃了一支香烟,并没有急着叫司机开车,而是努力排开心中的烦躁,回忆起整个行动的细节,试图找出行动的破绽,根据计划,最先出发的一排,将在已经成为德军后方的贝尔克附近登岸,想办法与法国抵抗组织的游击队汇合后,向他们最先出现的杜埃附近运动,找到那个山谷,然后潜伏下来,按照熙宏的估计,范大同他们脱困后,最有可能去的地方,就是他们第一次出现的山谷,在那儿等待援兵的到来。刚刚出发的三排,则会在德军防守相对薄弱的荷兰港口澳斯坦德附近上岸,一方面给荷兰抵抗组织运送补结,一方面想办法向德国境内运动,熙宏曾经设想过,以范大同的个性,极有可能反其道而行之,穿过德军的大后方,进入德国境内潜伏,这个可能性不是没有,中国有句古话,叫越危险的地方越安全,只要小分队与范大同一行人的距离够近,他们之间的无线电就能联系上,找到范大同一行人的可能性,也是很高的,当然,为了避免与德军接触,熙宏也给二分队规定,在一星期内没有发现范大同的踪影,就得立刻向比利时方向撤退,赶到泽布腊赫,与接应的比利时抵抗组织接头后,返回英国。
尽量避免与德军冲突,是熙宏为几支小分队定下的调子,可是,真的又能避免得了吗?熙宏在心中苦笑着,整个欧洲大陆,有大半都在德军的控制之下了,走到哪儿又不会碰上德国人?几个月来,熙宏都在苦苦思索着他们来到这个时代,给这个时代所带来的冲击,是否真的会改变历史?他们是否又会真的凭空消失?这本来应该是爱因斯坦的问题吧?想,又真能想得明白么?真要避免改变历史的话,在来到这里时候,中国团就应该全体自尽才对,可是,谁又真的有那么大的勇气,放弃生命?他们不是在执行任务,而是在苦苦求生,难道敌人已经冲到面前了,都要为了保全那根本不知道是否已经消失的未来,而放弃自己的生命吗?熙宏做不到,他无法接受自己最亲密的战友,死在自己面前的痛苦,那么别人恐怕也多半是做不到的。
他们,都是国家培养出来的杀人机器,高级炮灰,他们,就是死亡的代言人,最精锐的军人。
不要想得太多了,熙宏这样告诉自己,然后挥挥手,命令车队启程,赶往另一个出发港口,为最后一支小分队送行。
沉沉的夜幕里,D-4缓缓的驶入了冰冷的大西洋,钢铁铸造的艇身,代表着人类制造业的最高水平,但在大自然的威力下,仍然显得那么的脆弱,在巨大的浪头上左摇右摆,艇内的水兵们久经沙场,也很少有过在这么恶劣的天气中出航的经历。
“潜望深度!”活里夫艇长发出了出航后的第一道命令,艇身两侧的水箱开始注水,D-4迅速的沉入了大西洋黑暗的洋底,既使是这样,艇身仍然颠簸不止,可见洋上的风浪又开始加剧了,水兵们默默的祈祷着,这样的天气,对他们来讲,既是危险,也是幸运的,声纳员乔斯特目前基本上是无所事事的,风浪造成的洋底回波让声纳听筒里嘈杂一片,仿佛来到了人声鼎沸的橄榄球场,让他根本无法从中分辨出德国潜艇产生的回波,于是他把目光投向那群自上艇以后,就在默默擦枪或静静养神的特殊乘客,因为这次搭乘的人员较多,所以艇上的人员被尽可能的减少了,各种装载物资也是精减再精减,艇员的不足,让潜艇的操纵有些许困难,但毕竟不是战斗任务,因为基本上各各岗位都算运作正常。乔斯特很想跟他身旁那个把头套撸到头顶,露出一张冷脸的亚裔军人聊聊天,却又不太好意思开口,因为他实在找不到搭话的机会。
“你……好”乔斯特小心翼翼的打了个招呼。
“冷面”转过头来,看了乔斯特一眼,没有说话。乔斯特很清楚看到“冷面”左脸上的巨大疤痕,让他很是吓了一跳。
“你的脸……”乔斯特禁不住摸了摸自己左脸颊,有些心寒,那应该是刀伤吧,可以想象那把刀这么狠狠的划在这个部位,会有多么的痛楚,而那个人好像并不为意似的。
“小伤”,“冷面”似乎是很辛苦才挤出两个字,看得出来,“冷面”并不是那种善于交往的人。不过这已经很令乔斯特感到高兴了,潜艇兵是很特殊的兵种,长际的水下生活,让他们变得很孤僻,而这对于乔斯特来讲,十分钟不说话,都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可是艇上那些人,却能够在一个星期里除了回答长官的问题或是战斗时互相联系一句话都不说,现在他终于找到一个可以说话的对象了。
“你,杀过人?”乔斯特好奇的问到,刚满20岁的他,虽然踌躇满志的加入了海军部队,却不知道是幸运还是倒霉的成为了一个声纳员,根本没有与敌人捉对厮杀、面对面的战斗机会,在这个半大孩子的眼里,战争,更多的是一种浪漫的存在,是骑士与骑士之间的对决。
“冷面”似乎是陷入了回忆,年轻小伙子的问题,对他来讲基本上是废话,当他的狙击镜头第一瞄准那个不知道姓名的鲜活女兵时,他就已经彻底忘记了自己在这个世界上的存在,他颤抖的射出的第一颗子弹,并没有影响到子弹飞行的弹道,尖利的弹头,在零点几秒的时间里,掀开了她的天灵盖,然后一头撞进那团承载着生命、青春、梦想的白色浆体里,彻底的捣碎了所有的一切。第一次狙击,“冷面”并没有依例关镜、撤离,而是死死的贴在镜头上,死死的看着那具在一分钟前还活蹦乱跳的美丽躯体,抽搐着挣扎着阻止生命的迅速离去,他死死的看着她的战友,那些个子矮矮的越南士兵,前赴后继的在自己战友的弹幕下拼死前来,想要拖回她早已经冰冷的尸体。
他很难将镜头里这些人,与宣传当中的那些杀人恶魔划上等号,这让他想起了医务班的小柳,如果她被敌人射杀在那人地方,他想,他和他的战友,那些整天躲在猫儿洞里坚守的大男人,一定会郑重其事的穿上久违的裤子,把自己的生命放在一边,去抢回同样冰冷的尸体,然后自己倒在前进或是回来的路上。然而,小柳已经死了,死在刚刚被他杀死的那个越南女兵的战友刀下,被活生生的剥下全身的皮肤,然后挂在热带雨林的阳光下,晒成一具干尸。这也是他,端起这支狙击步枪的真正理由。然后当他射出第一枪的时候,就已经忘记曾经刻骨铭心仇恨了,心中留下的,只有空洞、还有机械的执行那些剥夺生命的命令。
战争,让士兵成为没有思想的棋子。
乔斯特没敢打扰沉思中的“冷面”,他有些惧怕冷面此时散发出来的那股阴冷气息,未经战事的他,根本不懂,为什么一个人的身上,会发散这样的气质,他不知道这种气质的来源,他只知道这种气质,让他很害怕,仿佛身上坐着的,是一尊死神,于是,他没有继续说话,而是呆呆的望着眼前的机器,回忆着妈妈的美妙手艺,心里期盼着早一些完成任务,然后回家吃上一顿热腾腾的饭菜……
“为什么当兵?”冷面忽然开口了,这使得乔斯特有些措手不及,他原以为冷面不会再说话了。
“嗯…这个..怎么说呢,我想证明自己,嗯,是这样的”
冷面似乎是象在看外星怪物一样看着乔斯特,看得乔斯特心中一阵发毛却又不敢动弹,在真正的老兵面前,他只是一个雏儿。
“人,不需要用生命来证明自己的存在”冷面冷冷的抛出一句费夷所思的话,脸上的伤痕,在昏暗的灯光下,竟似乎有些闪闪发亮。“那是泪水吗?”乔斯特摇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