激战一整个日夜后,敌军的攻势终于停了下来。一场激战,“临渊城”内的将士死伤大半。经过一番整顿后,除去受伤的伤兵外加上城内自愿投军抗击敌军的青年男子,所剩总共不过两万余人。
见识过敌军的凶狠后,百官之中有许多人生出了退却之心,很多人建议趁夜撤离皇城,以待他日反攻。曼雨深知最危险的时刻来了,若是不让心生胆怯之人离开,只怕不等敌军来攻,京城就要不攻自破了。曼雨当即同意了众人的建议,不过,她提出了要求,那就是,他们必须带走城内的老弱妇孺。
第二日清晨,敌军的主力军赶到了北城门外。曼雨紧忙跑到城楼上,焦急地在城楼下的万千铠甲军中寻找那个熟悉的身影。可是,她巡视了一周,却失望地发现,城下之人万千,却无一人是她要寻找的人。
三声鼓响后,又一场大战开始了。敌军以四万之众强攻“临渊城”。曼雨本以为城内的士兵支撑不了多久,却不想,不知是不是昨日的胜利鼓励了众人,今日众将士见了如此多的敌军,尽毫无惧色,反而反击得更加猛烈。两万人,其中还有大半非正规军,尽生生把四万猛狼之军阻在北城门外。
激战至下午时分,敌军终于失去了所有的耐心,攻势变得异常猛烈。一声号角长鸣后,敌军主帅跨坐在一匹黑色骏马之上缓缓步入敌军的方阵之中。那一身白袍,那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敌军的方阵中时,城上的将士,下至普通士兵,上到御林军统领都呆了一呆。
曼雨也愣住了,痴迷地望着那一身白袍,含泪看着那人所骑的“祺瑞”。秦济宇。他终于出来了!她终于见到他了!一年,曼雨整整等了一年,三百六十个无眠之夜,她终于再次见到他了。
正当城上的将士呆愣之际,敌军主帅突然挥了挥手。紧接着就听到车轮碾压泥土的声响,敌军的方阵之后快速驶出数百辆投石车。城上的将士还来不及拉开弓弩,巨大的石块就自城外抛向了城内,“砰-砰-砰”无情地砸向城内。
千斤巨石砸在了城墙上,把城墙上的砖石碾成齑粉;大石砸在城内的将士身上,将士们立即被压倒在巨石之下。血流不止。
这时候城上的将士才醒悟过来,城外的男人虽给人一种熟悉之感,却不是他们所想之人。那人不是他们的皇帝。他们的皇帝绝不会如此残害东陵国百姓!那人是冒充的!众人抓起弓弩,欲要反击,却为时已晚。敌军趁巨石砸向城中时悄悄爬上了城头。曼雨只得下令全军撤入皇城避敌。
撤入皇城之内后,曼雨清点了一下人马,加上伤兵。全军上下不过五千余人,剩下的就是万余不肯撤离京城的老弱妇孺。敌众我寡,敌军又有心狠手辣的杀手开路,曼雨组织的一次又一次的反击都以失败而告终。倒在皇城之外的士兵不计其数。鲜血染红了“临渊城”内的街道。
战鼓之声敲得震天响,巍峨的宫殿在巨石下坍塌大半,带着火蛇的箭雨铺天盖地的射入皇城。绵延的火势瞬间蔓延,整个皇城被惊慌和恐惧笼罩着。
未来得及撤离的百姓四处逃窜,有的甚至慌不折路到反身冲入了火海之中。守城的将士。但凡能站起来的都已经倒在了血泊中。曾经繁华无限的一代名都就这样被毁于一旦。
曼雨一身粉白纱裙立在城墙之上。刚刚,有自战场上死里逃生的伤兵劝说她逃走,却被她给拒绝了。她不愿意,也不能逃。三百六十个夜晚的伤心和期盼,好不容易才盼到了今日。她怎能逃,又怎忍心逃!
曼雨翻身上了马背。一抖缰绳,骑着“皓雪”奔向皇城之外。城门之外,万千白色铠甲士兵虎视着她。曾今,这一片白色是曼雨在战场上最期望见到的,那是希望之星,每每见到他们就意味着秦济宇带兵来救她了。不想今日。他们却站在了对立面,成了敌人。
面对虎视眈眈的士兵,或许在别人眼中,她这是在以卵击石,是自取灭亡;曼雨却一点也不害怕,反而有种解脱感。因为,她很快就能回到他的身边,很快就能再次凝视他那酒红色的双瞳,即使他已不是以往的他,即使如今的他,眼中再无往日的深情!
曼雨抬头看向西边的天空,残阳似血。她不禁想起了她与秦济宇第一次见面时的情景。曼雨低叹一声,或许这就是她的宿命;当她第一次与他相遇,当她第一次凝视他那双妖异的酒瞳就注定了的宿命。
“如果这是我的末日,那就让它来吧!”曼雨在心中呐喊。她有些伤心,也有些绝望,因为她不知自己今日能否活着见到他恢复意识。或许今日就是他们的永别。曾经,她以为她穿越千年,是为了守护这片土地,为了拯救这里的万千生灵;到如今,她才明白,她穿越千年,只为他一人。
城门完全开启,曼雨策马冲入了万千白色铠甲军中。她不断挥舞着手中的长剑,双眼凝聚在挺立在“祺瑞”背上的秦济宇。鲜血很快染红了她那粉白色的衣裳,可她就像是无痛无绝般,只知义无反顾地往前冲,往前冲,舞动手中的长剑,挥开所有的阻碍,直到去到秦济宇面前。
一刻钟,两刻钟,三刻钟,曼雨不知自己奔了多久,双手只是麻木地挥舞着。终于,曼雨来到了秦济宇面前。看着他那双酒瞳,她脸上绽放出她这一生最后的笑颜。
在秦济宇身旁的士兵拔刀刺向曼雨之前,曼雨最后一次举起了手中的长剑,对准秦济宇那双妖异的酒曈,奋力一挥。
“噗”长剑快要划破男子面颊时,女子突然撤回长剑,反手深深地插入了自己的左胸。鲜血犹如漫天飞舞的雪花,喷洒在秦济宇的脸上和身上。
秦济宇的身体开始剧烈的抖动,神情极度痛苦,就如同有两股不同的力量在不断撕扯他的身体般。
“啊!”秦济宇抱头大声嘶吼,他的左胸“啵”地一声突然飞出一白色不明物,直扑向女子的左胸。
“砰”天崩地裂的巨响后,秦济宇的头顶开始不断地往外冒着一缕缕的黑烟。
在他的身后远远地出现一个人影。人影越来越清晰,貌似是一个黑袍老人。
“皓雪”背上的曼雨似是再也坚持不下去了。她缓缓闭上双眼,身体无力地往后歪倒。
“曼雨!曼雨!”秦济宇搂住曼雨往后歪倒的身子,满眼痛惜。他一把握住曼雨的右掌,把自己的内力强行灌入曼雨的体内。
昏迷前,她仿佛回到了他们初次相遇的时刻,仿佛再次躺在秦济宇那宽阔的肩膀里,放佛再次看到了他那惨白的皮肤和妖异的双瞳。
“杀了他们!”秦济宇身后突然传来一把苍老的嗓音,冰冷而残酷。秦济宇一扯缰绳,调转马头看向身后之人,眼露痛苦和不解。
“尽然是你!哈哈哈!”秦济宇大笑三声,笑声虽大,眼角却流下了两行清泪,“你可是我师傅啊!你可是世人敬仰的大侠士啊,你怎能做出这等事来!”
“为什么不能是老夫!实话告诉你吧,所有的一切都是老夫安排好了的!这一日,老夫等了二十多年,老夫早已迫不及待了!如今,万事俱备,就只等你一死了!”黑袍老人站在一片白色之中,眼似寒冰。
秦济宇但觉心如刀绞,嘴中满是苦涩。他自小丧母,父皇又不怎么注意他,自打遇上了玉云鹤后,他一直把玉云鹤当做自己的父亲般敬爱。不想,这位他敬之如父的人,尽然就是卧伏在他身边的恶魔。他于幼年之时对自己的救命之恩,多年来的养育授业之情不过是为了终有一日把自己杀死,夺取自己所有的一切。
原来这一切都是假的。救命之恩是假的,授业之情是假的,仁义道德也是假的,一切的一切都是假的。
其实,在彻底失去意识之前,秦济宇有怀疑过有人在背后操纵他。可是,他千想万想,却从未想过,那个人可能是自己的师傅。他也曾想过,若是抓到控制自己的人,他定然会用尽各种酷刑折磨那人。可是,想不到这人尽就是他视之如父的师傅。秦济宇瞪着站在对立面的玉云鹤,有些不知所措。
“痛!”窝在秦济宇怀中的曼雨无意识的痛呼把秦济宇自沉痛的思绪中拉了回来。秦济宇一扯嘴角,冷哼一声道,“既然一切都是假的,那你我二十多年的师徒情分就此一刀两断!”
“哈哈哈!”玉云鹤嘴角一翘,满眼鄙夷,“本就没有师徒之情,又何言了断!枉你还是一代英主,尽然连这点计谋都看不透!哈哈哈!世人都说你睿智聪明,依老夫看,你简直蠢笨如牛!”
“说得好!本就都是假的,又何谈师徒之情!你虽精心谋划二十多年,可若是想这般轻易就夺走我东陵国的江山,未免有些痴人说梦!”秦济宇一扯嘴角,酒瞳冷光一闪。
“是不是吃人说梦,你马上就知道了!”玉云鹤冷冷一笑,视线看向了秦济宇身旁之人。
但听玉云鹤一声低吼,秦济宇身旁立即蹿出一人直逼秦济宇面门而来。秦济宇抱着曼雨在马背上一个翻滚,这才避开了袭击。秦济宇抬头一瞧,心上再次被划开了一条口子。
“阿曙!就连你也背叛朕!”秦济宇眯着双眼瞅着对面犹如一只猎豹的阿曙,满眼不信。
(天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