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街234号,前后门锁已换,为了防止没必要人的纠缠。
夜已深,楼上的露天游泳池水面上泛着幽白的月光,旁边的太阳伞下依稀可见一抹身影。已经一个小时,她安静伫立,呼吸和自然混为一体……
随着走廊上传来的脚步声,她茫然若失的回看一眼,快速走到伞下的躺椅上躺下,微闭双眼做出睡着的样子。
脚步声从远到近,之后在她身边停下。恍惚中感觉一道溺爱的光线,她竟有些不自然。
“雪儿,起风了,回房吧。”
她不动不说话,像极了睡梦中的人。
扬庸看着她的不动不说话,眼里流露的悲伤更加浓重。那天她来找自己,他欣喜若狂,以为要得到了。当她主动献吻,他才意识到不是要得到了,而是她开始远离自己。她越是用这种方式靠近一个人,说明她就会走出那个人的世界……
当她看着自己点头,虽然只是浅浅一笑,但掩饰不住她那时的兴奋和开心。因为她已经成功迈出了第一步。
可是她却忘了,她那样无心的做法,会让他成奴成囚,从此心里再也无法抹去她的身影……
扬庸从来是个很聪明的人,他聪明的以为自己会是她需要的那个人,聪明的以为付出会得到回报,聪明得以为他能替她办妥一切,让她再无后顾之忧。
聪明反被聪明误,这一战他败得很惨。不是败给李祈沐,不是乐正爱雪儿,而是败给了自己已经付出的痴念……
当知道不可能得到她后,他想过明哲保身,想过在没一败涂地前抽身离开。至少,那样他还是潇洒的。可是她出现了,他又开始欲罢不能深陷其中了……
“雪儿,你听那风渐渐大了,我抱你回房好不好?”
扬庸用着温柔的口吻轻轻说着,看她的眼神越发暧昧,心愈发的蠢蠢欲动。可是他更加清楚,就算现在能得到她,她也不是那个乐正爱雪儿。
这样执着一个人,何苦呢……
他只当装睡的她是个淘气的孩子,在跟开着无伤大雅的玩笑。俯身抬手摸了摸她的额头,有点冰。想到从帝天集团开完董事会回来后,她的情绪就有了变化,只是伪装的太好,他一时没看穿。
“那好。我回房给你拿被子——”
他刚转身,她突然睁开眼睛,顺势拉住他停摆在空中的左手。
“扬庸——”
“什么都不用说。医生说你身体还没康复,需要好好休息。我——去给你拿被子。”
虽然是背影,她却能清楚看见他此时的脸。是无奈的,悲伤的,无助的,也是谴责她残忍和冷漠的。
她低头咬着嘴唇缓缓摇着脑袋,不肯放开他的手,尽管真的有点冷。
他通过手指感觉到她内心的崩溃,他佩服她能经历了那么多伤痛,还能坚持下来。有时想想他也佩服自己,明明知道了她的答案会是‘对不起’,他还像个傻子一样凑过去说‘我爱你’。
心口的痛是他想要的结果,只因为想更清楚的记住她……
像过去了一个世纪般漫长,原来无话可说是那么的痛。
“扬庸,我……”
“什么都不用说了——”
他仰头深呼吸,自我安慰自我疗伤,又自我嘲讽自己的无力。
“其实你没必要留下来当我的秘书,你可以去美国李家分公司那边当总裁——”
这是她之前要扬庸帮忙时开出的条件,其实她只想扬庸离开川州这个是非之地。因为接下来的发展,她已经预料不到,她怕他受伤……
扬庸看着夜空吐出一口气,浅笑着说:“因为你在这里啊。”
“你是傻子嘛?”
她痴笑着说,渐渐放开他的手。
扬庸却突然抓了回去,牢牢握在手心里,眼里的笑更加苦涩无力。
“他们常说天才和傻子在一线之间,我却一直在想,天才和傻子能不能在一起?天才是天才,众人瞩目。傻子是傻子,被人嘲笑的对象。我却想着他们能不能在一起,是不是可以在一起。呵呵,你说我这个想法是不是很傻?”
她突然湿了眼眶,咬着下嘴唇不断的摇头。
他也低下了头,看多了夜空璀璨,忘记了原来不过是黑暗的幻想。泪水在眼眶里打着转,崩溃和悲伤折磨着本部坚强的心脏。
“雪儿,我知道我现在说什么都不能阻止你,我也不奢望你能停下来回头看一看我。可是——你这样复仇下去真的好吗?伤了对方也伤了自己——”
她无言以对,这么久以来听着心脏一次次碎裂,又一次次奇迹的自我复原。可这次,心伤得很重,已经碎成一片片,再也无法拾及……
“你心里肯定在笑我不懂你的悲伤你的痛。要是没有那场海难,你是李家最金贵的少奶奶,可能我们也不可能认识。你恨李祈沐指使科荣和阿大破坏船底,害得你和最爱的他们阴阳相隔。我没办法劝你忘记你的仇恨你的痛,但是我只想说一句,无论以后会怎样,我都会陪在你的左右——”
“可是我们不可能在一起……”
扬庸突然转身把她拥入怀里,心跳狂烈撞击着胸口,金丝眼镜的镜面上竟蒙上了一层雾气。
“没关系——真的没关系——在你没有找到你想要的那个人之前,就请让我先冒充你要的那个人。无论你把我当成谁,我只希望我还能有点作用——”
怀里的她泣不成声,越来越觉得对不起扬庸。这世界上有多少人能对你那么不顾一切奋不顾身,此生得此足以……
扬庸温柔的亲吻她的额头,再次沉溺前他果断抽身,拍拍她的后背想转身下楼。她却抓住他的手,又哭又笑着,凑起身体摘下他鼻梁上的金丝眼镜,用力扔向旁边的游泳池。
“雪儿?”
她站到他对面摸了摸他的眼眸,这段时间来第一次那么认真仔细的看他的脸,原来他真的不像乐正仕德,一点也不像。他却知道自己想念乐正仕德,特意戴着那副没必要的金丝眼镜。
“以后,你只用做你自己——扬庸……”
听说大斯的班机今天下午两点会到达鸿昌机场,她早早梳妆打扮好,一条民族风的图腾长裙衬得她愈发优雅。脸白就是好,省去扑粉这个环节。可是她太白了,总感觉能看到皮肤下的血管。
据说今年流行大红唇,她还特意尝试了一下。扬庸第一眼看到被吓了一跳,推着她强行回了房,说大白天不要扮吸血鬼吓人。
其实扬庸有私心,不想让她太引人注目,他自私的只想一人独享她的美。
车子在车流里堵到三点半,她原形毕露,从车窗里探出脑袋对着前面的司机大吼,对不起她今天这高贵的妆容和衣着。扬庸看在眼里甜在心头,心想连路怒症的时候都那么可爱。
无可奈何之下,她拿出手机拨打大斯的电话,嘟嘟了几声后电话被挂断了。之后她又打,这次大斯接听了。
“师傅怎么了?刚才你为什么要挂电话?”
电话那头大斯的背景环境很安静,不像是机场之类的公众地方。
“我在会一个老朋友,正和他谈论一个奇怪的病例呢,不方便接电话——”
“师傅出机场了?”
“你这小鬼说来接我,结果我等了半个小时你还是没出现。我刚好想起我在中国有个老朋友,我就打电话和他聊聊。凑巧的是他也在川州,还说碰到一个很奇怪的病状。我们这些学医的人只有一个愿望,就是……”
“就是一生中遇到一个罕见的病例,然后亲手找到治疗办法治好对方,师傅我说的对不对?”
“雪儿你又调皮了,对对呢,哈哈。”
大斯的笑声很爽朗,一个六十多岁的金发碧眼的老外,却有一口顺溜的中文,熟悉中国所有的事情。按大斯的话来说,他上辈子肯定是中国人,这辈子投错胎才到了国外。
听到大斯笑她也笑了,靠在窗口吹着凉风:“师傅现在在哪里?我现在去接你——”
“现在还不行,我还要……”
“你还要和你的老朋友谈论那个奇怪的病例,我知道呢~反正今天我也无聊,不如我们一起讨论讨论?”
大斯满口说好,笑声越来越大,报给她一个地址后就说拜拜挂电话了。她收起手机又不自觉的笑了笑,想起以前在国外和大斯的相处中的点点滴滴,又爱又恨的骂了声‘糟老头’,让扬庸改道去大斯说的那个地方。
到了之后他们才发现是个小诊所,几间一层的小矮房,怪不起眼的。不过有点眼熟,就是想不起来什么时候见过。
他们前后下了车,推开木栅栏进去。还没靠近呢,突然几声犬吠吓得她直接拔腿就跑。扬庸急忙拉住她,浅笑着指着屋子旁,那只正慵懒脑脖子晒太阳的小狗。
她看清楚后也傻了眼,甩开扬庸的手杀气腾腾的就过去了。狗狗明显被她的气势吓坏了,呜呜叫了几声跑进了屋子里。
“我还以为多大只呢,那么个小不点,肯定刚戒奶没多久~”
扬庸走上来浅笑着说:“那狗的品种本来就那么小巧,它叫吉娃娃。”
“吉娃娃?切,还不如阿花可爱,至少冬天抱着阿花还能保暖。”
她不喜欢狗,凡是有狗的书籍她都不看一眼。扬庸愈发好奇她这种人怎么会想收养阿花,难道真的是想冬天的时候有个自动暖炉?
此时屋子里飘来一个冷冷的声音:“又是哪家小鬼来捣乱!把我家旺财都给吓坏了!”
“旺……旺财?噗~”
她忍俊不禁大笑了出来,眼泪都快飙出来了。心想屋子的主人怪不得发不了财,那吉娃娃瘦不拉几的,一点也不聚财。
之后屋子里又传来一个声音,不过很开朗也很轻快:“是雪儿来了吧,快进来——我说老韩头,外面那是我徒弟,你大声嚷嚷什么!”
“你徒弟怎么了,在别人家的院子里大吵大叫的,还吓坏了我的旺财,我老人家还不能说说了!”
她猛然一怔,愈发感觉自己来过这里。无论是这里的布置,还是那老人家的声音,她都觉得似曾相识。心想估计是记忆混乱的那段时间来过,所以一时想不起来了。
“雪儿,你和朋友快进来,我和老韩头正讨论着呢。”
“师傅,好的。扬庸——”
“收到。”
扬庸牵住她的手快步往里面走,她心如过电,之后无奈一笑。她都忘记了,自从那天后,她无论要去哪里,扬庸都会很自然的牵住她的手,像宝贝一个世界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