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历了五个小时漫长的等待后,手术室的灯熄灭,早就等待多时的任耀华扑上前去查看自己的宝贝儿子。一间乔箫戴着氧气罩脸色惨白,顿时老泪纵横,差点当场昏死。医生护士好说歹说,保镖几次搀扶,任耀华才肯放他们送乔箫去重度隔离病房。
小妖拉着李小忍站在角落里安静看着,她从来不知道乔箫有这种病,看上去一向无忧无虑,吊儿郎当放荡不羁的一个人,却突然倒在了自己面前。她知道完全治愈弗洛克蒙的办法,就是给患者换上百分之九十的新鲜血液。这就意味着另一个人会死。
而她记得,自己和乔箫的血型是相吻合的……
又是一个不眠夜——
乔还在世的时候,李小忍都是跟着乔睡觉的。所以小家伙一到晚上就开始不安,也不肯轻易上床躺下。坐在地毯低头玩着大天送他的汽车模型。
她刚从浴室里冲完澡出来,带着一身热气,睫毛上的雾气形成一个氤氲。湿漉漉的头发垂在肩头,瘦弱突出的锁骨竟积起了水。她发现后无奈的笑了笑,心想自己的身体还能支撑多久。
“四蛋,跟麻麻上床睡觉咯。”
路过的时候她踢了踢李小忍的屁股,原地做了几下脖子运动,突然一个抬手翻身摔倒床上,抱着枕头扑通了几下,发现李小忍还坐在不肯动,远远看着那样子真像李佑无。想着想着眼睛更酸了,困意更明显了。
“四蛋,半夜三更不睡觉,会熬出黑眼圈的。麻麻青春无敌,不怕黑眼圈。你要是熬出黑眼圈,学校里的小妹妹就不爱你了——赶紧乖乖的上床睡觉!”
李小忍不为所动,手指卡到汽车模型里面,龇牙咧嘴的用力扯着。一边扯一边担心会把汽车模型弄坏,小家伙干脆爬到浴室里,打开水龙头,又扭着小屁股去挤沐浴乳。
刚刚有了睡意的她听见浴室里有水声,再一看李小忍不见了,两者联系起来,顿时火冒三丈。一个鲤鱼打挺跳到地上,走到浴室里发现淋浴门没关,水顺着门栏流了一地。李小忍背对着她蹲在水龙头下玩着什么。
火气嗖的一声冒上来,根本压都压不住!
她二话不大步走上去,想着直接痛揍李小忍一顿。哪想到水里都是沐浴乳,她一个不小心摔了个四脚朝天,别说睡意,连火气都给摔没了。不能动弹的躺在地上扶着小蛮腰,心里咯噔一响:完了,闪到老腰了。
李小忍这才注意到自家麻麻摔倒了,一脸疼痛的揉着腰,眉头都要皱成一条绳了。他急忙跑过去英雄解救自家麻麻,结果也是一个不小心,解救没成功,直接一头砸到了她的肚子上。
只听见她痛苦几声闷响,紧接着空气都变味了。
李小忍胆怯的爬起来往后躲,一见她眼珠子越瞪越大越瞪越大,那抬手的姿势显然叫‘龙抓手’,顿时打了个寒噤,没头没脑的往后退着。扑通一声屁股着地,溅了一身的水。
“四蛋!!”
李小忍顺势护住脑袋:“麻麻别打我……”
她怎么还会舍得打他,忍着腰部的剧痛把李小忍抱了起来,顺带弄了一身的水。
没挨打?这不科学!
“麻麻……”
“怎么那么不听话!以后再要这样子,麻麻就真的生气不——麻麻就真的生气打你了!”
李小忍怔怔看了她一分钟,突然哭着抱住了她,沐浴露什么的全都抹她头发上去了。
她感性的吸着鼻子,控制情绪不让自己哭出声。她记得乔无数次警告过她,不要对李小忍说不要他之类的话。就算只是一个还不懂事的孩子,听了也会难过伤心。
母子俩最后又冲了个澡,她也帮着李小忍把汽车模型拿下来。上床的时候感觉腰部不对劲,滴度滴度,她很自觉的选择了医院。
还是那家医院,乔箫也在的医院。其实她也想看看后续,是不是能找到相应的血型。可是满走廊的保镖,还有唯恐挨批行色匆匆路过的医务人员告诉她,这是在做梦。
熊猫血算是很稀少的血型了,按这个等级来分,乔箫的属于恐龙血。就算找遍全世界,也很难找到相同的血型。她想帮乔箫,可是要救人就要先杀一个人。她第一次那么不想死,因为她还有李小忍要照顾。
“小姑娘,你的腰部只是扭伤,没什么大碍。不过我看你的脸色,你营养应该不够,应该要补钙。这些药你先拿去吃着,若是没什么好转,一定要再来医院看看——记住,一定要来这个医院,还是找我郑医师哦——”
大半夜碰到一个急症医生已经是大幸,不幸的是医生是个老色鬼。趁着帮她看腰的时候,狠狠在她大腿上摸了几下。要不是李小忍在一边看着,不想他过早知道这个社会需要以暴制暴,她早就动手把那什么郑医师打得断手断脚,让他能医不自医了。
拿上卡后她拎着李小忍到楼下拿药,路过乔箫所在病房的时候,她刻意慢下脚步。重症病房有一面透明玻璃,透过玻璃可以看见里面的乔箫正躺在床上,脸上戴着氧气罩,身上插满了各种管子。
门口的保镖大多知道她,也没出声动手驱赶。大半夜都有点犯困,毫不忌讳医院的规矩,一帮人聚在一起抽着烟。
她若有所思的带着李小忍走过走廊,快要进电梯的时候,意外听见一个病房里传来讨论声。其实她原本不会在意,可对方提到了她的名字,还有李佑无的名字。
她不由屏气凝神,对着李小忍做了个嘘声的手势,两个人趴在门口安静的偷听。
“……你说老爷是怎么想的?之前那么狠,现在少爷都病的要死了,老爷却还拖拖拉拉。看着那个移动血源走来走去,老爷却不肯让我们动手。你说老爷是几个意思?看着少爷去死?”
“鬼知道呢,也许老爷在外面还有儿子。谁叫少爷那么不听话,知道老爷做的那些事情后,竟然和老爷翻脸了,还要搬出去住。有钱人脑子都有病,他也不想想,老爷做那些丧尽天良的事情不都是为了少爷么。少爷却还责怪老爷,死活不肯回来——”
“不过我还真没想过,像老爷那种人能干出那种狠事来——”
她明显感觉对方的声音轻了很多,似乎怕人听见一样。
“你倒是别说,我跟了老爷有十来年了,说句心里话,老爷真的是一个非常好的人。说他是商人吧,一有慈善的事,他二话不说就去做,也不管别人怎么看他。没事见人就笑眯眯,从来不把我们当下人看。可老天爷就是不长眼,像老爷这么好的人,少爷偏偏有这种先天性的疾病。这些年要不是老爷用财力物力撑着,少爷早就——唉,那些赏金猎人就是酒囊饭袋,让他们抓个女人都抓不着!”
“你以为那个女人很简单,她可是乐正爱雪儿!!”
另一个人的语气很不屑:“乐正爱雪儿又怎样,李佑无的老婆又怎样,李家再牛又怎样!老爷为了少爷的病费劲了心思,好不容易探知有一个人和少爷的血型相同,结果却是乐正爱雪儿。你说若是其他人,老爷给对方家里一大笔钱,要条命又怎样!那些赏金猎人没把事情办妥也就算了,还让少爷发现了。你不知道那晚少爷和老爷吵得有多厉害,老爷差点被气得吐血——”
听到这里她明白了,原来那次巴士上的赏金猎人是任耀华派来的,怪不得乔箫能及时出现。只是她没有想过,任耀华会是这种人。为了乔箫的病,宁可牺牲另一个人的生命。可是一想自己还好好活着,乔箫却在和阎罗王玩博弈。也没有多余的气力去怪任耀华,祈祷着乔箫能出现奇迹。
这时候李小忍喊困了,她打算带李小忍离开的时候,里面又传来了讨论声——
“……我倒是希望老爷在外面还有儿子,像老爷那么好的人,万一少爷没救走了,老爷还不当场心脏病发死掉呀。”
“你过来点,我小声告诉你一个秘密。”
一听秘密两个字,她的耳朵竖得老长,心想各种剧情里面轮到说‘秘密’的时候,那肯定是一个惊天大秘密。不会是谁是谁的私生子,谁又给谁戴绿帽子之类的。
“其实少爷的病是老天爷注定的,命里强求不得也去不得。老爷爱子如命,想尽办法想要保住少爷的命。所以当知道乐正爱雪儿的血型和少爷的相同后,老爷也管不了那么多,拼上老命也要把乐正爱雪儿弄过来保少爷的命。只是乐正爱雪儿背后可是乐正家族和整个李家,老爷费尽心思也没有如愿,你猜后面怎么着?”
“怎么着?”
“李家护卫森严,据说那乐正爱雪儿是李家小霸王李佑无最爱的女人,谁也没办法碰她分毫。老爷为了少爷也是黑了心红了眼,趁着对方游轮度蜜月的时候,偷偷让人在游轮底下弄出个窟窿。老爷本来想趁着大乱把乐正爱雪儿带走,把其他人给救了。谁知道就是那么凑巧,救援的那艘船也翻了——”
“你是说,李家四年前的那场海难,是老爷派人做的……”
接下来的话她没有去听,只感觉后脑勺被人狠狠重击了一下,胸口不住闷热,全身的血液都涌上了脑子,手脚麻木的难受。脑海里回荡着四年前那个夜晚的惨况——辽阔无垠的海面上漂浮真游轮的残缺碎片,挚爱深爱的李佑无用尽最后一口力气把她推上木板,用自己的命换得了她的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