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了或者还是一个梦——
是光,带有穿透力的光穿透心头的雾霾,她缓缓睁开眼睛。看见是光,虚弱的抬起右手挡在眼上。忽然耳边传来海浪的声音,海水越过沙滩打湿她半边身体,咸腥的味道弥漫口鼻之间不散。
身体重的难以负荷,她疲倦的眨眼直视上方,几朵黑色的云从头顶拉过,紧接着淅淅沥沥的雨声响起。她不知道自己的躯体还能接受怎样的冲击,雨水伴着海水渐渐淹没了她的身体。她活活被一口水呛醒,狼狈不堪的捂着口鼻翻身向岸边爬去。
这里是哪里?没有人烟,没有建筑物,好像是被抛弃的海滩。
她的不远处就有很多不知名生物的尸体,熬不住烈日的暴晒腐烂不堪,散发着浓重的恶臭。
用尽全身的力气爬出水里,她还是足够的力气站起来,甚至睁眼是用了全部的气力。
雨越下越大,她全身都淋湿了,原本是一股温暖的气流,却也让她打了个寒噤。看见不远处有棵能避雨的大树,她挣扎着拖着身体往那里爬去。沙滩上留下一道深刻的痕迹,鲜血随即被雨水打散。
她忘了自己用了多久才爬到大树下,也忘了忍受多大的疼痛才让自己坐好。又是一个寒噤,她不由剧烈的咳嗽了几声,一股血腥味占据口腔,在味蕾上雀跃的向她叫嚣。
“这里是哪里——大叔?大叔?!你在哪里……咳咳——”
她无意用手拂过嘴角,带出一条血丝。犹记得胖子司机跳车,然后车子坠崖,之后是昏天暗地的翻转震动,自己也不知怎么的昏死过去。
海边的雨说来就来,谁也不知道它什么时候会走,就像一个任性的孩子。她虚弱的靠在大树上看着,青灰色的天好像裂开个口子,雨水源源不断的涌出,给了世人一个淋漓尽致。
狂风叫嚣的呼啸而过,给了她一脸的冷水。她缓慢的抬手擦着,发现右手手臂上全是擦伤。大大小小不下几十个伤口,深红色,已经开始结疤,透过里面还可以看见沉淀的泥沙。
“大叔——你不会就这样死了吧,呵呵。”
她努力回想坠崖前的事情,大天抱住自己说不会让自己死,之后是一道光——不亚于黎明的绚烂和神圣,然后是香气。她感觉到自己很虚弱,身体在海水里泡了太久,皮肤白得苍白,褶皱的像块被搁久了的皮革。
眼皮越来越沉越来越重,渐渐看事物也力不从心。脑袋无力的往前一点,鼻尖碰到一抹熟悉的香。她疲惫不堪的睁眼看着,是大天的围巾。已经被海水浸湿,甚至还有鲜血,却难以掩盖那股香。
雨断断续续下了一个小时,她也似睡非睡的坐了一个小时。天空放晴的很快,她适应不了突然明亮的光,低头艰难的喘着气。
困了,倦了,实在支撑不住了。连睁眼的力气都没了,她只能发出呜呜的声响,胸腔却剧烈疼痛,她不由又剧烈咳嗽了起来。她可以想象到自己此时的样子,狼狈不堪,一只脚踏进了棺材。
忽然听见风中传来脚步声,她已经无力抬头查看。心想这是一个无人的海滩,除了阳光只剩海的声音。最后一丝气力用尽,她侧身倒在了地上。
光穿过稍长的刘海照在眼上,她恍惚看见天空里站着一个人——
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真实,她想每一个濒临死亡的人都会出现幻觉,比如正前方几个穿得很像MX的男人……
二十年前——
乐正爱雪儿一脸稚气的问她帅气萌哒哒的老爹:‘老爸,我做了个好奇怪的梦,梦里有个好高的男人,他的眼睛是蓝色的’。
正在进行黑暗料理的乐正仕德抬头浅浅一笑:‘都叫你小小年纪不要看那么多外国纪录片,你肯定看中一个帅气英俊的蓝眼睛外国佬了。’
‘他不是外国人,我好像认识他——’
‘那肯定是戴了美瞳!堂堂男子汉戴什么美瞳,肯定是个娘炮!丫头乖,不要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尝尝老爸新鲜出炉的新菜色,肯定会大卖的!’
‘我想隔壁的小花肯定很喜欢。’
‘死丫头,不要拿你老爸的心血去喂流浪狗……’
她突然想起来了,原来早在她四岁的时候,就梦见过那个蓝眼睛的男人……
就在她魂游太虚,翱翔在数亿光年银河中时,手指的剧痛活生生把她拉回现实。她坐起来就是一个巴掌,啪的一声清脆利落。揉了揉松弛的脸蛋,躺下继续她的太空之旅。
一想觉得不对,又是一个原地挺尸,发现自己手指头上插着明晃晃的银针。而大头正一脸黑线的站在床边,脸上挂着五条面。小丙站在旁边偷偷笑着,被他狠狠一瞪后两人才想起正事,蹲在床边焦急的看着她。
“这里是哪里?”
“钟点房——”
“是你背我回来的?”
小丙急忙一指大头,然后是一个灿烂无比的微笑。
她扶着胀痛的脑袋回想之前的事情,无人驾驶,车子坠崖——
“大叔!!”
两人赶紧把她架回床上。
这时敲门声响起,小丙小跑过去开门。她无意往那里一看,发现门口的是马克和华特。三人轻声交谈了几句,脸色越来越凝重。后来马克和华特离开,小丙关好门走回来蹲在床边,推了推木讷的大头,眉头都要皱成一条绳了。
太多的片段从脑海闪过,她痛苦的眼角抽搐了几下,突然间一切都清晰了。原来这段时间做的梦和四岁时做的那个梦是有关联的,梦里的场景是一片湛蓝的大海,原本晴空万里,突然间雷声大噪暴雨欲来。
狂风里一个男人专注的看着波谲云诡的海面,突然间他缓缓转身,一道闪电击碎他身后的岩石,巨浪激起一片水花。她看清了,那个男人的眼眸是湛蓝色的,像晴朗时候的海面——
“小雪儿,我爷哪里去了?”
脑海的水花似乎斩断虚幻和现实而来,她的额头突然冒出很多细汗,呼吸像被人从无形中勒住一般。她捂脸痛苦的咳嗽着,熟悉的血腥味再次占据口腔。
猛然,她拽住身边小丙的手臂,眼神游离的喃喃:“回那个发现我的海滩,大叔在那里——”
“我们对那里展开过地毯式搜索,并没有发现我爷……”
“不!大叔还在那里!他一定还在那里!你们不去我去,我要去找大叔,我还有很多问题要问他——”
她推开小丙强行下了床,突然双腿一麻往前倒去。大头眼疾手快拉住她,对小丙使了个眼色抱她回床。她挣扎嘶吼着不要,突然间大脑像被人打了个记闷棍,她眼前一黑再次昏倒……
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透过窗帘可以看见夜空中的半弦月,像极了大天笑时的眼角。她再次无力的抬头揉着额头,眼球干涩酸楚,勉强半睁着不让自己睡着。
走廊上传来杂乱的脚步声,还有汉子特有的粗犷声音。门在她预料中被推开,紧接着几个身影被扔了进来,砰的一声摔在地板上痛苦呻。吟。她看了一眼,发现是胖子司机,还有跟在男人身后的小弟,唯独不见男人的身影。
门外传来几句交谈,听不清个大概。大头和小丙关门进来,两人二话不说对着他们拳打脚踢。就算他们嘴里塞着布条出不来声,可那种从缝隙里出来的压抑痛苦声更触目惊心。
大头拽掉胖子嘴里的布条,胖子过度张开的嘴巴已经合不拢,门牙被打掉了半个,口水伴着鲜血无力的流了出来,他剧烈咳嗽了几声,突然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大头又狠狠给了他几个巴掌,鲜血飞溅了一地,胖子这才惊醒过来痛苦的嘶声大哭着。
“不想被打断手脚丢进海里喂鲨鱼,就告诉我你老大在哪里?!”
“我——我不知道……我……咳咳……”
小丙上去对着胖子下身就是一脚,痛得他哭爹喊娘直飙眼泪。之后一脚踩在胖子头上,从口袋里摸索着什么。
她有点看不下去了,边下床边说:“你们这样会弄死他的……”
“都忘了有妹纸在场——”大头用身体挡住她的视线。“场面太美你不要看,乖乖躺床上养伤。”
这边话音刚落,那边小丙暴躁的声音响起,还伴随着胖子支吾不清痛苦的求饶声。
她透过缝隙看见小丙一巴掌一巴掌的扇着胖子的脸,更不忍直视的胖子鼻孔里塞着几根烟,正悠闲的冒着烟雾。胖子此时的样子活生生像个香炉,不能呼吸也不能喊痛,脑袋奄奄一息的歪在一边,面如死灰。
“说不说!说不说!不说老子玩死你!”
“我——我真不知道……”
当看见小丙从口袋里拿出一瓶不明液体,脸上还带着阴冷鬼魅的笑后,胖子打了个激灵,吐出几口鲜血哇哇大哭了出来,一个劲的摇头说自己真的不知道。
眼见真的要玩过火了,她急忙喊了一声:“够了,看他的样子是真的不知道。”
小丙将信将疑的歪着脑袋,一脚把胖子踹飞几米远,收起液体习惯性站到大头身边。
她似乎想到了什么,摆手让大头和小丙让开,看着胖子像条蠕虫一样在角落挣扎扭动,脸上已经分不清眼泪鼻涕和血水,过度惊恐中的脸白得跟纸一样。
“你们老大叫什么名字?”
“我——我……”
小丙恶狠狠的抡起拳头:“不说老子弄死你!”
胖子害怕的连连点头,咳出几口血水后顺势翻身躺在地上喘着粗气。
“我叫胖子,我不知道老大叫什么名字……”
“你他么还不老实!”
胖子急得嚎了出来:“我真的不知道老大叫什么名字,他只让我们喊他Z——其实我们不是什么雇佣兵团,我之前只是个开夜班车的。后来看到一个小广告说招司机,待遇丰厚,我就应聘了——我真不知道Z的真名字是什么,我之前也不知道他要对付MX的天爷,不然我死也不会帮他开车的——求求你们相信我,我真的没有说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