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连陌蓦地想起灵儿的话,她没有见过东豫王,而昨天夜里,他明明在自己的寝殿过夜,灵儿怎会没有见过他?
难道他一早便走了,寅时离开的?
他去哪了谪?
东豫王,储令剑----
一直在唐连陌的脑子里回荡着,这两者有什么关系!
猛然,唐连陌的脑子里闪了一个激灵,糟了!
唐连陌不着痕迹地向太后告辞,说道既然在宫中无事,那自己便回府了!
太后应允。
唐连陌速速出了凤慈宫的门,小跑了起来,心如在弦之剑,惊惧紧张,但愿她想的不要成真,但愿阿旺顺利救出赵隐幻。
唐连陌走后,太后和林婧闲叙起来。
“太后娘娘,王妃好像没有怀孕!”林婧说道。
太后微微颔首,一口气在胸中憋着,今天总算是吐出来了,说道,“还好!”
“刚才谢谢太后!”林婧说道,她说得无非是刚才太后提点唐连陌的话,雨露均沾,林婧自然希望日后王爷连续几日都在唐连陌寝殿的事情不要发生。
她由衷地喜欢着东豫王,虽然每日戌时他去自己寝殿的时候,都是关着灯的,她看不到他的样子,而且,他做起那事来,也不喜欢说话,可是,东豫王毕竟是她喜欢了多年的人,或许他现在并不是那样喜欢自己,可是,只要他在自己身边就好,而且,还有太后替自己做主,假以时日,东豫王一定会是她一个人的。
“她没有怀上,你要尽快,争取赶在她前面!怀上了,孩子放到宫中来,哀家替你们照看!唐连陌在名分上已经占了优势,母凭子贵,”太后往下盯了林婧的肚子一眼,“所以,你的肚子一定要争气!”
虽然林婧不喜欢太后说的把孩子送到宫中来的事,可那毕竟是后话,她得先怀上才行啊!
慕倾屿每隔一日去她的房中一次,每次都与她行云.雨之事,照这种速度,受孕应该不是难事,难的是,唐连陌与自己受宠的机率是一样的,也就是说,怀孩子的机率亦是一样,她若要是超过唐连陌,似乎有些难度。
“太后,妾身有一个不情之请!”林婧跪在了太后的面前,有些羞答答地说道。
“婧儿何事?”太后问!
婧儿是太后的远方侄女,她对林婧的感情和对慕倾桦差不多!
近则近亦,到了紧要关头都会成为太后利用的工具,这个世上的人,没有人能够及得上她的儿子——当今皇上慕倾焱,更没有人可以及得上她——当今祁天国的太后。
“何事---”太后和颜悦色地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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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连陌跑出了宫门,一种不祥之兆在她的心里闪现。
虽是夏日,不过天空突然雷声轰鸣,万马齐喑的哀鸣之声,让唐连陌的心骤然发紧,不多时竟然哗哗啦啦下起雨来,暴雨将至,虽然不曾拿伞,可是唐连陌已然顾不得,心里只惦记着一个名字——赵隐,千万不要死,千万不要死----
这十年当中,只有他一个人在自己身边,让这十年的光阴是如此美好。
风声雨声,天色忽然间变暗,仿佛顷刻间到了世界末日,天气骤然变了阴凉,雨水倾打在她的身上。
她的脚步越来越快,头发都已经贴在了脸上,湿淋淋的----
快到行刑场所的时候,唐连陌迫不及待地闭上眼睛,看看要发生在她眼前的场面。
雨水合着血水在流,流到了沟壑深处,流满了街,有一具无头尸身---
“啊----”唐连陌大叫起来,浑身瘫坐在了泥泞里,她已然没有勇气上前,为什么?为什么赵隐到底还是死了?
那是十年中唯一和自己相依相伴的人啊!
唐连陌仰天长啸,似是在控诉命运的不公。
天空五月未飘雪,却下了倾盆大雨!
天大的冤枉!
唐连陌坐在原地哭了许久。
不过,她始终不甘心,万一自己影像中看到的是错的呢,万一他没有死呢,自己不是已经把储令剑交给阿旺了吗,他应该会用---
唐连陌站起身来,朝着行刑场所走去。
到了后,她的脑子“嗡”地一下响了起来,景象和她影像中看到的一模一样,赵隐的尸身,也在那里,他的头呢?都不给留个全尸的吗?
四周除了廊檐下站着的一个刽子手,已经别无他人,真的是世界末日了。
那个刽子手满脸荒蛮之气,正在擦拭着大刀,虽是大雨天,可是刀光剑影,已然让唐连陌胆寒,且他一脸的肃杀之气,没来由地让唐连陌心焦。
“大哥,请问,刚才斩杀的可是曾经的御前一品侍卫赵隐?”唐连陌上前问道。
刽子手似是并不在意斩的人是谁,他眼眸微抬,只是点了点头。
人杀多了,也这般
tang漠然。
唐连陌紧紧地攥了攥掌心。
“昔日,赵隐家里不是有储令剑么?为何今日不用,可免去他的杀头之罪的!”唐连陌继续问道。
刽子手似是不明白唐连陌说的是什么,说了一句,“没听说过!”
没听说过?阿旺没来?
“那端王的头颅呢?”唐连陌又问。
“哦,被京兆府尹收走了!入库!”
唐连陌未及多想,找了几个人敛了赵隐的尸身,可是他的头如何找不到了?她已经管不了那么多,匆忙向端王府走去。
此时的端王府,早就乱作一团。
原因在于:阿旺昨晚抱着睡觉的储令剑,今晨阿旺一睁开眼睛,竟然神秘失踪了!
整个端王府的人都哭哭啼啼,在抱怨阿旺,素日里端王待他们都不薄,如今,主心骨已经失了,他们如何不伤心。
“储令剑如何丢的?”唐连陌摇晃着阿旺的双臂,紧张地问道。
“昨夜我怕有闪失,所以我一直怀抱着剑睡觉,可是今晨,我一睁眼,储令剑就不见了!”阿旺也是懊悔得要死,恨不得把自己的这条命偿了王爷。
储令剑被人偷走了,定然是他,慕倾屿!
唐连陌的心里此刻简直恨极了他!
这下,他的热闹看上了,不用打断赵隐的腿,亦不用给他灌毒药,借他人的手杀了赵隐,的确是上上之策。
唐连陌冷哼一声。
她火速跑回了东豫王府!
大厅的廊檐下,东豫王正坐在那里下棋,和他下棋的是他的夫人——林婧,林婧在咯咯地笑着,好像有什么乐事,这里静世安好,完全没有受到赵隐死的影响,雨打芭蕉,风吹花香。
雨还在下着,唐连陌满身泥泞,站在院中,看着这两个人。
东豫王首先回过身来,他歪头,看了唐连陌一眼,似是觉得她的样子有些出乎意料,说道,“宫里到王府的路,向来坦荡,王妃何以弄到如此狼狈?”
满脸的戏弄之色,都这种时候了,他的反应竟还是如此机敏。
“慕倾屿!”
唐连陌大喊他的名字,恨不得凌迟了他,他知道自己此刻自己心如刀绞么?
慕倾屿对着林婧使了个颜色,林婧站起来,朝着慕倾屿伏了伏身,便回了自己的寝殿了,关上了殿门。
慕倾屿的神色转向唐连陌,“竟然又直呼本王的名讳!”
“这就是你想看到的,是么?他死了,你的热闹就看上了,是不是?他死了你便开心了是不是?”唐连陌越说越难过,越说越悲凉,声音尖细,在整个东豫王府回荡。
慕倾屿方才戏弄的神情略略收敛,说道,“他死了,你心疼了?”
突然之间,唐连陌就嚎啕大哭起来,良久之后,她似是浑身支持不住,跪在了地上,轻声说道,“即使我与他不曾有过十年的感情,即使我俩不曾山盟海誓,他只是我一个自小玩大的朋友,我也不希望他死啊---”
似是喃喃自语,不过却已经进了慕倾屿的耳朵。
“我知道,储令剑是你今晨一早去端王府盗取的;我知道王爷身世可怜,所以我惜你,怜你;你为何对他,不能有一点点的恻隐之心,不给他留一点后路呢?”唐连陌捂住了眼睛,嚎啕大哭起来。
慕倾屿的心震了一下子,似是在慢慢地缩进,缩到他心脏的位置好难受,他紧紧地攥了攥掌心,重复了一下唐连陌方才的话,“惜我?怜我?”
似是从喉咙里面发出来的,眼睛里的方才睿智的光一下子变了冷漠无双。
“惜我?怜我?”他又重新喃喃自语了一遍。
竟是这样!
他似乎一下子变得暴怒了起来,从座位上走了下来,走到了唐连陌的面前,打横抱起了她,快速走到了唐连陌的寝殿。
她惜他,怜他---
他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东豫王,她竟然惜他怜他---
他猛然把唐连陌扔到床上,咯疼了唐连陌的背,可是她已然感觉不到痛觉。
慕倾屿在撕扯着她的衣服。
唐连陌这才意会过来,他要干什么!
她紧紧地握了握掌心,现在他连这种禽兽不如的事情也能做的出来了么?
唐连陌眼中的冷光射向他,说道,“王爷,如果你觉得这样能发泄对太后的恨,那便做好了!”
此时的慕倾屿,已经伏在了唐连陌的身上,他愣了一下子,接着,拳头紧紧地握起,捶打在了唐连陌旁边的床铺之上。
接着,他坐在床沿上,久久地不吭声,渐渐地,黑夜笼罩。
唐连陌一直躺在床上,低声抽泣。
今日是双日,慕倾屿留在唐连陌的殿中过夜,今夜他似乎没有心情做别的!
连续三天了,慕倾屿一直在唐连陌的殿中过夜,若他今夜
还要,唐连陌没有心情,也没有那么好的体力了,昨夜身上的痛楚犹在,又挨了这番的雨淋,身上生不如死地难受。
唐连陌不曾睡着,只是哭累了,有些迷迷糊糊。
半睡半醒间,感觉到有人在脱自己的衣服,她知道是他,却不做声,亦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直到她的身上只剩下一件肚兜了,她才觉得身上有些冷,把薄被往身上拉了拉,却感觉到背上正传来温热的毛巾的柔软的触感。
是他么?是他在给自己擦洗身上么?
“今日下了这么大的雨,陌儿出门为什么没有带伞?”他的声音传来,温柔有磁性,他似乎一直知道唐连陌没有睡着,毛巾在唐连陌的周身游走。
“太后宣召,没想那么多!”唐连陌朝里面躺着,不曾看到慕倾屿的神情。
“摔倒了?”他问。
“嗯!”
“陌儿今日---”他似是沉了一口气,声音极为稳定,可是却有一种发自心底的悲凉溢出来,如此悲凉,又如此卑微,让唐连陌的心突然间揪了起来,他似是没话找话一般,继续说道,“陌儿今日可有什么见闻么?”
“见闻?”唐连陌声音亦是没有任何的感情,“别苑的管家被太后抓走了,我现在才知道,他原来是秦王!”
两个人的声音,都如同梦呓般。
慕倾屿并不吃惊,长久无话,唯有手中的毛巾在唐连陌的背上,腿上游走。
今夜,慕倾屿不曾要唐连陌,什么都没有表示,只是从后面紧紧地抱住了她的腰。
他手的温度传达给了唐连陌,让唐连陌感到了莫名的温暖。
长夜漫漫,他不曾睡着!
唐连陌今日许是真的累了,迷迷糊糊竟然睡了过去,今日之事,定然入梦,果然,夜半时分,她梦见了赵隐,还是昔日风华绝代的模样,面上含笑,对着唐连陌说道,“陌儿,来---”
接着,他摇身一变,变成了一个血淋淋的污浊的白衣的囚犯,长发散着,把他的整个面部都盖上,根本看不到他是谁。
在梦中,她知道长发覆盖下的面容不是赵隐,可是唐连陌也不知道那是谁,她嚎啕大哭,为了一个根本不是赵隐的人----
“赵隐!”唐连陌从梦中醒来,高声叫着。
方知是梦,她的手捂了捂自己的额头,当真是糊涂了,赵隐已经去了另外一个世界,她再也见不到了。
歪头看看旁边的慕倾屿,他似乎睡熟了的样子,唐连陌双手捂脸,莫名心凉,却再也睡不着了。
迷迷糊糊地到了天微微亮,她觉得自己身上烧得好厉害,整个人都化成水了,在太阳底下猛晒。
依稀中,有个人拿了条热毛巾,覆在了她的额上!
她发烧,吃不进去药!
那个人便喝了一口药,口对口地小心地覆到了唐连陌的口中。
他的唇触到唐连陌唇的那一刻,一种熟悉的亲切感进入了她迷糊的脑子。
这段日子,她对他的味道,他的温度已经十分熟悉!
没错,是慕倾屿。
只是,她眯着眼睛,心里明明清楚,却是睁不开眼睛。
他一口一口地喂她,直到她喝完了所有的药。
当真是好苦!
慕倾屿长吁了一口气,给她盖了盖被子,走了出去。
他双手负立,走到了廊檐下。
抬头看,雨还在下着,不大亦不小,却能够成功地把人留在房中,哪里也去不了。
雨打瓦檐,声音急促却动听。
所做的一切,不过因为,他在奢求她丁点的爱吧!
恍然觉得自己竟是这样可怜。
虽然自幼身世浮沉,可是他却并未怕过谁,太后他亦不放在眼里,皇上更是一个只知道女色的酒囊饭袋。
如今,他却变得如此卑微,站在她的面前,连口对口地喂她喝药这种事情都做了,所做所想,不是有目的的,是发自他的内心。
心里想的,便是她醒来以后,能够如昔日那般对待自己,不要如今日这般冷漠。
就算是,惜他怜他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