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许多在我所在社会毫无用处的知识,比方说如何同鱼做肥料,让土壤更加肥沃,如何在沙子里培育植物,以及清楚明白前几年刚刚在美洲大陆瓦解的奴隶制度,究竟是何种惨无人道的事情。
这样想,你的富裕生活、奢华舞会、华衣美服、一切一切地优渥生活,全部都建立在奴隶制度上——将同为人类的他们视作一种有价值的财产而非自己的同胞,你怎么能够将这些事情视作心安理得而不会感到丁点的寝食难安?
更可怕的是,居然还有人将这种生活视作一种自豪……靠奴役另外一部分人类产生的生活状态而产生的自豪?
——这真是人类历史上的最大污点。
我完全无法理解那些将自己的财富建立在奴隶他人的富翁,到底是怎么一种逻辑思考。
我也是个无法理解君主制的国王或者女王有多么伟大的人。
如果要为了某种原因而战斗的话,我绝对不想为了女王或者国王而战,我只会为了自己的自由而战。
嗯……在楼下宴会的人讨论着各种各样的轻松愉快的话题的时候,我在正常状况下,只会躺在床上,看着本推理小说,然后发散下自己的思维,想想那些让同一时代的所有人听来都大逆不道的事情,再看一会儿我已经想到出来凶手是谁了的推理小说。
然后在玛利亚敲门进来,提醒我“小姐,已经到了熄灯时间了。”的时候,再将看到一半的小说搁在床头边的那些我单单靠小说封面或者再结合一下作者名字、就能猜出书中全部内容的书堆最上面。
因为我以前有过在假装睡着后,还爬起来看小说的前科在,所以莉雅夫人一晚上最起码要有几次轻轻推开我的房门,看看我究竟是睡着了还是在熬夜看着小说。
其实现在的推理小说乏味的让人发疯。
可这还算好的,在我新找到的这本推理小说下面,那些我动都没怎么动过的书堆里,有好几本大概有九百页厚的乡土小说——这个作者的所有书全部都是母亲在11楼偷懒睡觉,父亲在九楼辛勤工作,儿子在门前和政府官员斗智斗勇,而女儿则和自己的情人躺在干草堆上谈情说爱……
我终于明白了约瑟芬`铁伊女士在自己的小说里吐槽的自己那个时代的某些文学作品,究竟是何种的毫无价值了。亲身体验一下这种欧洲主流的那些种田文,只需要看一本就够了。
直到现在我也没办法接受,这个世界居然没有歇洛克`福尔摩斯,约瑟芬`铁伊,甚至就连《傲慢与偏见》这种十九世纪英伦风的言情小说存在。
不过幸好还有《三个火枪手》和《基督山伯爵》之类的经典作品可以排解我一个又一个的无聊夜晚。
当然,《鲁滨逊漂流记》也是某种意义上成功到爆了的荒岛求生类型的种田文。
“连随身空间都没有……”
一想到这里,我的心情就非常微妙的愉快。
不过今晚我也真不太想继续去和莉雅夫人斗智斗勇熬夜看书了,我决定早些睡觉。
一夜好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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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早上不能在床上吃早饭呢?”
我记得我小时候曾经问过莉雅夫人这个问题,然后我的母亲非常愉快的告诉我:“这对你的牙齿不好,亲爱的。”
然后,她又开心的告诉我:“每年生日,亲爱的你都可以在床上吃早饭。”
今天,就是我每年能够在床上吃一顿早饭的日子。
反正一年就那么一次,偶尔破个例,忘记保护牙齿的正确方法,享受一下在床上漱口和洗脸后,在床上吃早饭——这也算是一种特殊优待。
可惜,为什么每年一次的聚会,偏偏要在我生日的晚上进行呢?
晚上有一个非常热闹的庆祝宴会,庆祝我满了十五周岁,还有一年就可以踏入社交界了。
然后和上流社会突然间被所有人注意到了重要性的两位——堂弟——该隐`C`哈里斯,与表弟——夏尔`凡多姆海恩——他们两位分别跳了一支舞。
之后在闲聊两句后,我就脸色苍白,呼吸略困难的表示自己身体不适,然后从宴会上撤离了。
逃进房间后,收拾好我需要准备的东西——其实也就一本乐谱,和一件方便活动的男士衣服——然后等待深夜降临。
凌晨时分,在全家人都入睡的时候,我换好那身男装,将一头金发扎好,再用男士的软毡帽压住——这其实是一件挺困难的事情,因为头发的发质实在是太好了,所以在没有玛利亚的帮助下,我将这头长发牢牢的束在一起,真是要花费超大的力气,上辈子我也没想到居然有一天能遇到这样不可思议的事情。
抱着乐谱跳到了二楼的草坪上后,我站起身,目测了一下最佳的奔跑路线,然后一手抱着乐谱,一手压在帽檐上,向着目的地奋力奔跑。
目的地是——伦敦东区的白教堂。
今年演奏的地点居然在这里,还真是让我心里有各种不好的想法。
毕竟,让这个地方出名,并且直到二十一世纪任然是一个非常著名的地点的原因,就在于——这是那位开膛手杰克翻案的第一个地点。
我有第二个不能告诉太多人的秘密。
我是女王的宫廷演奏乐团的一位成员。就如同雾男啊,妖精啊,或者是各种各样的专门用来吓人的城市传说一样,传说当中,女王陛下的宫廷乐团,其实有两个。
我们表面上看到的那个宫廷乐团是“表”,而另外一个“里”宫廷乐团,则是女王陛下的密探。刺探各种针对国家及政府不利的反对讯息,并且进行各种各样的暗杀活动,外加种种这样那样的一切你所能想到或者没办法想到的恶意活动。
其实这个里之宫廷乐团,只做一件事情。
就是演奏音乐。
每年的伦敦的社交季,可不仅仅是带来各种各样的婚姻机会和浪漫的爱情故事,还会让一种叫做“傀儡”的病毒复发。
一旦患了这种病毒,就会变成没有心跳,大脑也不在活动的死人。
四肢活动无比的僵硬,仿佛有某个技艺不精的人偶师在操纵着这些死人。
我觉得那种病毒和生化危机造成的丧尸差不多,不过却更加的……浪漫一些。
只有优美到让上帝落泪的声音,才是治疗这种病毒的最佳良药。一年只需要演奏一次,就能保证在下一个回让“傀儡病”再次爆发的社交季到来前,伦敦这个城市太太平平了。
或许不会多么的太平?不过不要紧,反正伦敦的不太平,不会是毁在傀儡病上。
我真得不清楚女王陛下是如何在今年就知道下一年的病毒爆发地点的。
我只知道,我亲眼见过变成傀儡的死人那种摇摇晃晃的行动。
来到了白教堂,站在门口我就能看到里面的几个身影。
一、二、三——
欸?今年我居然不是最后一个到。
和乐团里的其他人点头示意一下后,我就坐在了钢琴边上。
每个教堂都会准备一台钢琴的原因,在加入了这个里之宫廷乐团后,我就知道原因了——这可不仅仅是为了配合唱诗班而准备的乐器。
摘下头上的软毡帽,将帽子随便放在了身后的祈祷席上。
然后坐在了钢琴前的椅子上,打开钢琴上的锁,将乐谱放在了前方的搁板上。
小提琴,大提琴,单簧管,还是去年的那三位。
当然,我这位钢琴也没有变。
唯一有变动的,只有指挥家。
每一年的指挥家都不一样。
——最起码,在我参加乐团之后,每一年的指挥家都不一样。
当然,我们从来不询问对方的身份,也从来不去想——我就不去想对方三位的身份。
每一年,我们只碰面一次。
由指挥家在演奏结束后,告知女王所给出的下一次会面的地点。
以往的每一年,我都是最后到的那个人。
但是这一次,我居然不是最后一个到的——实在是让我非常惊讶。
然后,那位稍稍来迟的指挥家,终于到了。
金发碧眼,连神明都会为他的容貌所倾倒的美少年。
自称爱德格`席尔温福特的那个少年。
他穿着一身燕尾服,身上还萦绕着女人香水的气味,却笑容满面。
“开始吧。”
他从衣袖中抽出了指挥棒,然后站定。
女王也不会找个没用的骗子来做这么重要的事情。
她可不想在第二天早上面对一大.波的傀儡向着自己所在的白金汉宫进发吧。
在指挥棒在空中划过的那一个瞬间,第一乐章开始了。
小提琴,单簧管,钢琴,大提琴,小提琴。
这场演奏会,分为五个乐章,每一个乐章的主乐器,按照上面那个顺序演奏下来。
连无法医治的病毒都能治愈的音乐,据说凡是在音乐响起的瞬间,一切美好的愿望都能成为现实。
天籁般的音乐,哀伤又喜悦,高昂又低沉,激昂又舒缓。
你能想象到的一切感情,都由这五个乐章所表现出来。
一曲终了,互相道别,仅仅说上一句——
“下次见面前,请多保重。”
可在我捡起帽子,重新戴好,为了赶在天亮前回到住所而第一个迈出教堂门口时,因为远处的某个惨案,让我不由得尖叫起来。
但是在极端的时间内,我的嘴就被捂住了。
——是指挥家。
“安静下来啊。不要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虽说死人我看得多了,就连傀儡也不是只看过一次的了,可是从来没有看过这么可怕的尸体好吗?!
身中三十九刀,其中九刀划过咽喉——
死者的名字是——玛莎`塔布连。
我完全可以背下来开膛手杰克所犯下的罪行当中,每一个死者的名字和死法。
我——也算是个某种意义上的狂热粉丝了。
只对经久不衰的推理名著的没一个细节记忆犹新倒背如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