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过了多久,莫屈才好不容易平复了自己内心激荡的情感,只强自忍住不表露出自己内心的感动,和身前依然在憨笑的一善笑着问道:“那……一善小兄弟,那你如果在这里遇不见我呢?”
一善似乎早已想到过了莫屈所问的问题,所以当下听得莫屈的问话,他便双手合十,喊了一句“阿弥陀佛”,很快就回答道:“小僧想着若是在这里遇不见莫大哥你,那莫大哥你极有可能已是凶多吉少了,小僧自会回寺替莫大哥你好好念经超度。”
听完一善的回答,莫屈不禁又怔了怔,继而心内又感好笑,只自顾暗忖道:“念经超度?敢情这家伙是想着在这里遇不见我,就当我伤重而亡了呀?”
虽然觉得一善的想法和行事都是如此的天真单纯,但莫屈此刻对眼前的这个天雷寺小和尚,心里有的更多是说不出来的感动和无以名状的敬佩之情。
然而,莫屈终究不是那种习惯将心中情感通过嘴巴说出来的人,当下他只将一善的赤子心肠谨记于心,和一善又问道:“那……刚才那个老人家是怎么回事?你怎么会跟着他傻坐在这里?”
闻言,一善面上情不自禁涌上一丝喜意,只缓缓道:“此事还得从三日前小僧刚到这北雪山脉下说起,那日我见这老人家静坐于漫天风雪之中,只任由冰雪覆身,似是动了自我了结之意……”
在漫天飞扬的风雪中,也不知过了多久,莫屈才终于将一善的一番娓娓道来给听完了,当下面上感概,只觉得自己对眼前的这个天雷寺小和尚越发心生敬佩了。
原来,自从惠城和莫屈分散后,一善担心莫屈的安危,在惠城四处寻找莫屈无果后,便一路昼夜不眠的问路北上,最后却是被他先莫屈三天来到了这北雪山脉下。
然而,到了这北雪山脉下,一善没见到莫屈,却是看到了在漫天风雪之中有一个驼背老者静坐不动,只任由冰雪覆身,似是在行寻死之举。
一善心性善良,又是佛门子弟,自是无法眼睁睁看着这个驼背老者在自己面前寻思,一番苦劝老者却换不来老者只字片语后,便想了个傻办法,只自己也跟着驼背老者在风雪中静坐,摆出了一副要和驼背老者共生死的架势,试图以此要挟老者放弃寻死之举。
最后直至莫屈的到来,一善和那驼背老者才结束了三天来的一场无声僵持和博弈。
万没想到一善的心性居然善良到如此地步,竟能不惜赔上自己的性命也要去普渡他人,莫屈此刻心内万分感概,只觉得自己在有生之年能结识到这么一个天雷寺小和尚,实在是在这悲苦红尘中很大的一笔收获,甚至,就连只待在一善身旁,他都觉得自己的心灵被净化了,没有了许多一个人该有的戾气,也忘记了自己身上的一切恩怨情仇。
然而,这些心内产生的感觉,莫屈最终并没有和一善去说,只和一善笑道:“好了,一善小兄弟,你现在见到我平安无事了,那个寻死的老人家也被你救了回来了,你可以安心离开这个能冻死人的鬼地方了吧?”
闻言,一善环顾了一下身周的冰天雪地,却是和莫屈笑道:“莫大哥,也不怕你笑话,小僧我从小在天雷寺中长大,还从来不曾见过这冰天雪地的景象呢,再者,于小僧而言,这天底下任何一处地方,都是世上最美的风景。”
没想到一善的心境竟能如此平和,当下看着一善那一双清澈的眼睛,莫屈只觉得,这世上的一切,在这个天雷寺小和尚眼里看来,应该都是美好的事物。
没有注意到莫屈目光中流露出的感概,当下一善只自顾继续说道:“莫大哥,反正小僧我都来到这里了,那小僧便跟着你在这里四处看看吧。”
这么说着,一善顿了顿,忽然看向莫屈,好奇问道:“对了,莫大哥,你来这里是要做什么的呀?”
迎着一善好奇的目光,莫屈笑了笑,一边大步往北雪山脉上走去,一边和一善头也不回道:“我来这里是要找一个狼孩的。”
狼孩?
闻言,一善面上露出几分茫然不解的样子,许久后才慌忙大步追上莫屈,只缠着莫屈追问道:“莫大哥,什么是狼孩呀……”
在漫天风雪之中,当下两个少年人一边相谈着,一边并肩往北雪山脉上缓缓行去,只在一望无际的雪地上留下了两行长长的脚印。
然而,随着二人的身影慢慢消失在风雪中,这些脚印转瞬就被落下的新雪给掩埋了,连一丝痕迹都看不到。
也不知在北雪山脉上行走了多久,当莫屈发现山路越来越陡峭难行,呼啸而过的寒风也越来越冷得彻骨,而他抬头一看,却看到自己和一善也才不过是走到了北雪山脉一座山峰的半山腰时,他不禁就皱起了眉,心内暗暗叫苦。
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紧跟着的一善,当看到这个心性善良的天雷寺小和尚早已是被冻得面无血色,嘴唇发青,整个人瑟瑟发抖,莫屈不由得感到一阵不忍,于是想了想,和一善开口道:“一善小兄弟,要不你就别跟上来了,这山路越来越难行了,我自己也不知道我能不能上得去,再者,这北雪山脉山峰无数,绵延百里,我也不知道能不能找得到我要找的那个狼孩。”
闻言,一善跟着停下了脚步,当下只将自己流下的一串鼻涕宛如小孩子般吸溜回鼻子里,和莫屈说道:“小……小僧还没见过狼孩是什么样子的呢,小僧要见一见才行。”
眼见一善明明冷得连牙关都在抖,以致于连说话都不利索了,却还要执意跟着自己继续深入北雪山脉,莫屈不由得又暗叹一声这天雷寺小和尚的犟性,知道自己劝也是劝不了的了,便也没有再说什么,只轻轻摇头叹了口气,继续迈步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