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云堂中,一盏孤灯昏黄。
葆真先生坐于圆座之上双目微闭低声诵着经,保举大法师站在一边眼睛眯成一条缝默默听着经。
葆真先生诵经一定太投入了,不但傍若无人,而且还忘记了时间。
经声阵阵,其疾如风,其徐如林;抑扬顿挫,刚柔相济;高低有序,轻重有节。直到更声催响,从初更竟然到了三更之天,葆真先生才诵完一卷经卷。
葆真先生双目睁开,射出俩道精光,照得一屋尽亮,而他的脸上也微微泛着毫光,身上散发着勃勃生机,玄妙的气息在云堂中四处弥漫。
保举大法师感受着道尊传递出来道的力量,不觉打了个稽首,心悦诚服地低语一声:“无量天尊,天师果然得了大道,成仙指日可待呀。”
葆真先生象是才看到保举大法师的样子,问了一句:“大法师多会来的?”
“回禀天师,我初更时候就来了,见天师正在诵经,没敢打扰。”
“让你久等,大法师受累了,快快请坐。”
保举大法师道一声谢,坐在下首的一个蒲团之上。
“大法师来者何意?”葆真先生是明知故问。
“因有一事疑虑,特请天师决疑。”保举大法师答道。
“心生欲望,才会有疑虑,心有疑虑,就不能清静无为。大法师乃得道之人,疑虑过多,只怕会影响修行的境界。”
“多谢天师教诲,只不过……本座的疑虑,并非出于自己的私欲。”
“欲念已经在你的心中产生,会随着血液传遍你全身的每个细胞,必然影响你的修道,于公于私并无区别。”
保举大法师点头称道,“多谢天师指点,本座获益匪浅、受教良多。”
“你既然心有疑虑,本尊替你释疑解惑,请大法师有话直说,这夜已经深了。”
保举大法师说明来意,“本座专为嗣位天师之事而来。”
“‘万法宗坛’不是集体讨论过了吗?”葆真先生反问。
“可是当时并没有确定下来嗣位天师最后的人选。”
“本尊后来又说过要在选嗣大会上进行比赛,你不会这么快就忘记了吧?”
“天师之命,本座时刻谨记在心,不敢有一丝一毫的忘记。”
“哪……你是什么意思?”
“教中弟子广博,有真才实学之人多如过江之鲫,现在只有区区俩位人选参加选嗣大会的比赛,很难保证公允。本座耽心这样做会以偏概全,会让教中真正的人才埋没,沧海遗珠,遗憾无穷。”
葆真先生不禁沉吟起来,他问道:“‘万法宗坛’上众口铄金,对继令、继命俩位弟子给予高度评价,大法师说到沧海遗珠,只怕有些言过其实,还没那么严重吧。”
“人言藉藉,岂可当真。”
“此话怎讲?”
“道众的意见难道可以代表天师的意见吗?”
“道众的意见就是我的意见。”
“其实天师懂得,我们也懂得,道众的意见也就是听听而已。”
“话可不能这么说,群众的力量是无穷的,大家的眼睛是雪亮的,你不把道众的意见当回事,搞一言堂、甚至搞独裁,早晚会自食其果、自取灭亡。你身为本教尊长——保举大法师,可要谨言慎行,切记、切记!”葆真先生的话是语重心长。
保举大法师的态度是真切诚恳,“本座又进步了,多谢天师指点。”
葆真先生满意地点点头,接过刚才的话题,问道:“对嗣位天师的人选,你有什么不同意见吗?”
“继令、继命虽然才智过人,出类拔萃,不过,本座觉得他们要成为嗣位天师还似有不妥和欠缺的地方,”保举大法师顿了一下,口气一下变成了斩钉截铁,“不!他们不是欠缺而是根本就不合适!”
“道众对俩位青年才俊一片赞誉,看起来大法师总是与广大道众的意见相左。”
“对继令和继命俩位是青年才俊我和道众并没有没有任何不同意见,我只是对他们要成为嗣位天师的意见相左。”
“你对继令和继命如何评价,说出来听听。”
“本座觉得继令慈心不够,继命俭性不足。”
葆真先生不觉沉吟起来,“我有三宝,持而保之。一曰慈,二曰俭,三曰……”
保举大法师接了一句,“不敢为天下先。”
葆真先生微促眉头,问道:“‘万法宗坛’上你为何不提?”
“本座当时耽心天师另有人选,所以没有贸然推荐。”
“你夤夜到访,就为此事?”
“天师明鉴,本座正式推荐张继先为嗣位天师的继承人。”
葆真先生摇起了头,“继先非嫡非长,于祖制不合,何况,本尊已经安排七日后召开选嗣大会,你现在才推荐,只怕是黄梅天买蓑衣——实在是太晚了。”
“要是这么说,我这么做,还有另外一种说法……”
“什么说法?”
“正好是黄昏恋赶上了夕阳红了……”
“怎么讲?”
“怎么晚都不算晚。”
“这个比喻一点也不恰当。”葆真先生笑了笑却不置可否。
“天师只须出一道难题让继令、继命知难而退就够了。”保举大法师仍然不依不饶,而且还替天师出了个主意。
“你难道想看着嗣位天师选不出来你才高兴,或者你根本就是想阻挠本尊成仙?”葆真先生怫然不悦。
“本座只是为了本教的前途着想,更想给真正有能力的人一次机会。”
“本尊如果出了难题,你能确定……继先也过得了关吗?”
“本座保证目前继字辈门下弟子的道行没有一位可以超越继先。”
“继先用了五年才学会说话,他修道时间只不过短短四年时间,而继令己经修练了三十四年,继命则修练了二十四年,一个修行四年的人怎么可能和他们相比?”
“一位天才神童用四年时间修道只怕都有太浪费时间了。”保举大法师回答的很夸张。
葆真先生会心地笑了,他缓缓说了一句:“此事且不可张扬,包括继先本人和他的家人。”
“本座明白。”监度大法师心领神会,他目的达到了,施了一礼,“本座告退。”
“大法师慢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