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我要妈妈”
漆黑的夜晚零星的光亮从泥草盖的房屋里散发出来,宁静的天空传来振远撕心裂肺的哭喊,三山看着哭闹不停的儿子,烦闷的在屋里走来走去。他也后悔了白天对秀红的挖苦嘲弄,应该在她出门时拉住的,这么晚了还没回来,不会出什么事吧。
秀红清秀的面容铃铛似的娇笑声充斥着三山的大脑,不能等了,还是出去找找,兴许是别家串门了,等她回来,大不了,老子赔礼道歉。
打定主意,看着哭哑的儿子,三山更加后悔了,婆娘你快回来吧,我给你洗衣端饭赔罪也行。
“阿远乖啊不哭了,我带你去找妈妈,妈妈兴许是串门了,明天给你做油饼吃”
“真的?那走,找妈妈去”振远一听找妈妈,立刻停止了哭声,眼泪汪汪的看着此时颇为和善的爸爸。
三山苦笑着掩盖心里的不安,擦了擦儿子满脸的鼻涕眼泪,拉着小手去邻居家找始终没回来的秀红。
黑漆漆的夜,黑漆漆的胡同,父子俩跌跌撞撞的摸索着行走,“铛铛铛,铛铛铛”。
“谁呀,这么晚敲门”
“胡哥,是我,蒋波”三山急忙应声着。
三山原姓蒋名波,只因喜欢打老婆,好吃懒做又喜欢赌博,众人背地里给他起个三山的名字,山字的谐音“禅”,古代三分天下之一刘玄德之子刘禅,尽管有未出茅庐已知天下事的诸葛孔明扶持,一群良将忠胆誓忠也是死猫扶不上树难逃灭国,在敌国乐不思蜀留下千古笑柄。拿刘禅做比较,可见邻里对他的为人怎样的鄙夷,蒋波自知秉性也不去争讨,由着别人这么叫他,时间一久竟习惯了这个称呼。
“哦,三山啊,这么晚啥事?”胡汉一听是蒋波故意说拉长音的叫三山,乡里乡亲打心眼里瞧不起这种无赖,自然也不给什么好脸色。
“哦,没别的事,我就问问我婆娘有没有来你家”
“你婆娘怎么回来我家,这大晚上的你别胡说”胡汉一听三山大晚上到他家找秀红,气不打一处来,白天的事他也听说了,自己老婆打跑了,上别家讨要,让别人听见了还不得给自家门前泼脏水吗?这王八羔子。
“胡哥,我不是那个意思”三山一听胡汉语气不对赶紧说。
“不是那个意思是哪个意思,你自己作孽别给我家扣屎盆子,我睡了,不送”
三山碰了一鼻子灰自然心里不舒服,压着心里的怒火暗骂,老子又没说什么,你冲老子发什么火。一想村里的人大概已经知道白天发生的事了,就算知道秀红的去向也不会告诉他,可能谁收留不一定,我他妈还黑灯瞎火的找屁呀。
三山拉着振远往回走。
“我要妈妈”振远小声的说,他感觉到三山心情不好,那双干瘪细长的大手握着他的小手生疼。
“不找了,明天她自己会回来,回去睡觉”三山越想越气,本来他们都看不起他,现在合伙一起包庇秀红欺辱他一个,这死婆娘居然会联合村里的人,回来看我不好好收拾收拾,让她知道谁才是她男人,谁和谁才是一家子。
“可是,我要妈妈”振远撇着嘴,挣扎着想要挣开被捏疼痛的手,“我要妈妈”
“妈的,你也欺负老子,找打是不”三山怒火渐起,黑暗里看不见他的眼里的火,听声音就吓的振远胆颤。
“哇”振远大声的哭出声,三山一惊,我日,这下全胡同的人都该听见了,这死崽子,存心给我难堪。三山气不打一处来,弯腰摸黑扛起小振远快步的往家里走去。
三山到家一把扔下哭泣的小振远瞪着眼大口的喘气,长久的游手好闲让这个个头高大的人内虚中干,过了半晌才缓过劲来,“你妈明天就回来了,别哭了,在哭老子打你了,”刚才受的屈辱让三山很是憋闷,看着不停哭泣的儿子气更是不打一处来,拉着小胳膊一使劲扔到土炕上,硬邦邦的土炕膈的小振远浑身发麻一阵巨疼,立刻又撕心裂肺的哭喊起来。
三山不在理会儿子的哭闹,甩去脚上的鞋子,翻身躺在炕上闭眼睡觉。振远嗓子火辣辣的刺痛,哭不出声来便低声的抽泣,很快眼角含着眼泪迷迷糊糊的睡着了,梦中妈妈抱着他原地转圈,振远开心的“咯咯”笑,“小振远,快长大,长大带媳妇看妈妈”。
清晨一大早,振远揉着酸疼红肿的眼睛四处寻看,屋里除了一些破旧的家具并没有渴望看到的身影,看着依旧鼾声如雷熟睡的三山,振远小心翼翼的爬到爸爸身边轻轻的推着“爸爸,我要妈妈”
三山挥手一甩,继续睡觉。
“我要妈妈,我要妈妈”
三山“腾”的坐起身子闭着眼冲儿子吼“滚,大清早哭丧啊,再吵我睡觉,我打死你”,说完倒头继续睡觉,振远被突如其来的吼叫吓呆了,好一会回过神,撇着嘴要哭,核桃似的眼睛已经流不出眼泪了,“哼哧,哼哧”了几下,振远慢慢的爬下炕,小脚塞进鞋里。
妈妈在的时候总会给他穿好鞋子,整理好衣服,轻轻的拍拍的小脑袋,一脸的慈爱。可现在小振远笨拙的怎么穿也穿不好,“吧嗒,吧嗒”踩着鞋去大门口,兴许能看见回家的妈妈。
大门口没有。
胡同口没有。
“妈妈,你在哪,我想你,快回来吧,振远乖乖的”振远在心里默默的念叨。
“妈妈,快回来吧”
“妈妈,我饿”
“呦,这不是振远吗?怎么在地上坐着”出门倒污水的胡汉媳妇红娟放下手里的盆,扶起地上的振远,一双红肿的眼睛,苍白的小脸,干裂的嘴唇顿时心疼不已,缕了缕前额遮眼的碎发,蹲下身摸了摸小脸蛋,长期的营养不良使得一双大眼睛和眨巴眨巴的挡不住讨人喜爱,小嘴甜甜的出门就喊“叔叔,婶婶”。“怎么了,振远?谁欺负你了?”
“我妈妈不见了,婶婶,我妈妈不见了,帮我找妈妈”振远拉扯着红娟的衣服像拽着一根救命稻草,沙哑的声音哀求着。
“你爸爸呢?”
“在屋里睡觉,我喊他找妈妈,爸爸不给找”
红娟无比怜惜的安慰振远“好了,不哭了啊,我这就找人帮你找妈妈”
很快,红娟联系了在家的乡亲们和振远的二叔蒋正,把事情说了大概,蒋正对这个不成器的哥哥咬牙切齿,气死年迈的父母,占据老院,赶他出门,让他一家三口挤在一间五十平方米的破草屋,老院虽不是什么大房豪宅,可是六间泥土房子,一个敞亮的院子在当时也算是不小的财产。黑心的三山在父母离世后独自霸占着,娶了媳妇仍不敢恶习,不思进取,蒋正心里一直压着心里的火天天盘算着怎么得到那一老院。
眼看他哥哥的行为引起的众怒,蒋正心里乐开了花,现在秀红跑了,三山也离家出走,这房子可就是他的了,至于孩子嘛,先养着,待寻机会送人卖给没有孩子的人可以赚一笔,哈哈,他一家子的好日子马上就要来了。
蒋正挑唆着细数他哥哥的不是,众人愤愤的责骂白眼狼,不负责任的三山。
一群人浩浩荡荡的向三山家走去。
睡梦中的三山正美滋滋的数着大把大把的钞票,被屋外的嘈杂声吵醒很是不满“谁呀,干扰老子发财”
“你个狗日的混账东西,媳妇不见了,还窝在家等死呢”留着山羊胡,穿着土黄坎肩的村长骂道“孩子都哭快死了,你个东西还在睡觉,”
三山一看一群邻居各个瞪着双眼,眼神喷射的光似乎恨不得分分砍死他,“呦,村长啊,你们怎么来了,也不告诉我一声”三山讨好的说道,立刻起身跳下炕,急忙穿好鞋子赔脸笑着。
“你家婆娘呢?”村长怒气问道
“秀……..秀红她出去了,一会就来”三山心虚的说,这么快大伙都知道了,还一副兴师动众拿他问罪的样子。
“哥,我嫂子怕是跑了吧,昨天怎么回事,我们可都知道,你还在这唬我们”蒋正在人群里说道,他就是要把事闹大,让他哥没脸在村里呆着,到时候………..哈哈,儿子将来娶媳妇不用没地方去了,这破屋子拾到拾到随便想怎么住就怎么住。他知道他哥哥是个有名的无赖泼皮,这会人他也不敢动手打人,他可不是当年被黑色帆布鞋一脚一下踢出家门的软蛋了。
“就是,就是,我们都知道,你少来唬我们,”众人连声说着
三山看着满脸得意的蒋正,知道这是故意挑拨,他心里那点九九三山岂会不知,这些年一直找他诉苦没地方去,一家人可怜想回老院住。三山是混蛋,可他也不傻,这是想分房子呢,那几间泥土盖的房子可是他的心头宝,盘算着哪天找个有钱人卖几间,也让他发笔小财。
“秀红她去娘家了,过几天回来”三山飞快的转动脑子,先把他们糊弄走,在想办法找人。
“哥,你还骗人,谁不知道嫂子当年和家人断绝关系跟你到咱穷地方来,都多少年了,怎么突然想回去了,你昨天和嫂子吵架,这好多人都听见了,明明是你骂跑的”
三山恨不得冲上去甩他弟弟几个耳光,平日里对他低声下气的,这会仗着人多故意让他难堪。
“对,三山,你老实说,是不是你把你婆娘赶跑了,这人跑了不是小事,咱得想办法找回来,你这瞒着也不是个事,孩子那么小,总得他妈看着啊,”村长也不想绕着,村里丢了人,传出去也不好听,得想办法找回来。
“额,村长,秀红她昨天中午出去就没回来,我也不知道她去哪了,以前都是天黑回来,她这个地方也没有熟人,怕是回娘家了,我去丈人家找找”
“好,既然你觉得秀红回娘家,那你自己去人家家里赔罪,还有这孩子你照看好,大清早在胡同口喊妈妈,小心被人抱了去”村长也懒的和他较劲,谁家闲的管别人事?
直接下达任务,把振远推给三山,他不是为了三山,是为了可怜的娘俩。
“我吃完饭马上去找”三山唯唯诺诺的说道。
蒋正一看这事很快就这么没戏了,想留着大伙继续数落三山,村长使了个眼色,蒋正泄气的跟着众人离去,离开时,看了一眼那几间破旧的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