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我不想听你那冠冕堂皇的大道理。(飨)$(cun)$(小)$(说)$(網)免费提供阅读你刚才不该把孩子推到门口就走,像你这样的不负责任,爱上哪上哪去!你就是愿意给我们带孩子,我还不放心呢!”
“不是。我把孩子推在门口,我是看见你抱起孩子我才走的。我不是喊你……”
看着儿子远去的背影,她冰冷的心又被浇了十盆冷水,呛的她换不过气来。她干脆双臂抱膝、头抵在膝盖上闭目喘息,平复着心中的冤气。
她没有偏爱炎儿。二十年来一直优先于梦儿。
炎儿的出生,给梦儿带来了无比的欢乐。一起吃饭,一起睡觉,一起玩耍,一起写字,白天晚上形影不离。
记得有一天,他们和瑞霖一起在大门外耍沙子,才两周多的炎儿攥着小拳头往哥哥的背上打去。她在厨房听到梦儿的哭声又急又痛,快步出去抓起炎儿的手轻轻拍打几下。为的是安慰受害的梦儿、也教训不知轻重的炎儿。
梦儿却向妈妈求情:“妈,炎儿还小,不要打他了。”然后对炎儿说:“不要以为我打不过你,我真的是舍不得啊!”
她听了激动不已。去毛家庄忍不住告诉自己的父母亲。炎儿却说:“妈妈,是你错了。我是用这边(手心)打他,不是用这边(手背)打他。”啊!她打的是孩子的手背。
梦儿对弟弟处处忍让,炎儿对哥哥也起了敬意。家里有什么好吃的,总是要妈妈给哥哥留着。
记得有一次,邻居给了炎儿一支油条,他也要说给哥哥拿回去。虽然他分一半油条给哥哥,放在了干净的碗里,决心再也不吃,可又禁不住油条的香味……他每吃油条的一半,就跑到电线杆那儿看一次,看看哥哥放学了没有?
他就那么一半一半地“消灭”着,虽然,等哥哥放学回来,只留下指甲盖那么大一点,他还是蹦蹦跳跳地跑回去,从锅台上放着的碗里拿出来交到哥哥手上……那时的他才两周多一点;那时的他基本上吃不到油条。
有一次邻村里过庙会,雪怡骑车带着炎儿去看戏。炎儿看见自己喜欢的葫芦形状的汽水,硬要妈妈给哥哥也买一瓶,他保证能带回去。
在回家的路上又热又渴,雪怡让孩子全部喝掉,省得手里提着,捉不稳把子而摔下去。小炎儿拿起来也只是喝上一小口,他表示一只手也会抓紧把子,不让妈妈操心的。
谁料?快到村口的时候,雪怡看见孩子的双臂无力地垂到了两边,葫芦形状的汽水已经不见。“你怎么不抓住把子?”雪怡骑慢了一点问。孩子却没有回答。
雪怡往前一探身子,看见孩子把“葫芦”把儿用牙咬住,“葫芦”一摆一摆的。雪怡心疼了,赶紧下车,让孩子喝完,扔掉算了……
当梦儿接到炎儿手中的、就剩瓶底儿的葫芦汽水,又听到炎儿那“动人”的事迹后,笑着说:“炎儿,你把它喝完吧,这是哥哥奖励给你的……”
自从那年三柱又打又烧,梦儿挺身而出,八岁就知道保护自己的妈妈和弟弟。她就认定:这个孩子没有白疼,这个哥哥没有白敬。从此她准备对梦儿付出一切。不管什么时候,不管什么地方,她先想到的是梦儿。
炎儿穿的是哥哥穿过的衣服,用的是哥哥淘汰的学习用具。从学校回到家里,争着抢着讲学校的事情,雪怡总是冠冕堂皇地实行先来后到制,哥哥先讲,才能轮到弟弟。
对于父亲无端的暴力,孩子们敢怒不敢言,怀着同情又无奈的心情让妈妈诉诉委屈。对于妈妈的痛苦,他们全记在心里,都盼望着长大以后替妈妈主持正义。
虽然她不希望孩子操心家里的事情,好好学习远离这样的家庭是她的目的。但她听了孩子们暖暖的话语心里很舒服,是他们支撑她走到今日。
从小相亲相爱的兄弟两个,为什么突然间有了裂痕?为什么从小舍己为人的梦儿,一下子变的这么自私……
儿子再次赶她走,她进退两难。这是黑雾蒙蒙、举目无亲的北京啊!她身上没有回家的钱啊!她上哪儿?她能上哪儿?
当她睁开潮湿的眼睛,再次仰望天空的时候,好似看到了自己的窑洞,看到了熟悉的环境:那里有慈祥的母亲,有天国里的父亲,有云祥、有兰姨、还有众多的街坊邻居。
他们是那么和谐、那么亲切,一股热流涌进了她那冰冷的心里,微微有一丝快意。她感慨、她嘲讽、她想起王维的一首诗,略加改变来调侃自己的处境:
身在异乡为异乞,
每天孤寂倍思亲。
遥知亲友曾知否?
孤女凄凉坐夜城。
……
李梦回去对姜媚说,她(雪怡)在外边的花池边坐着。姜媚问:“你怎么不叫她回来?”
姜媚的问话,使李梦气不打一处来,大声喊:“我叫她回来?那么大人了,是我叫就能叫回来吗?今天明明是她不对。我给她讲道理,想叫她认个错回来就算了,她不但不听,还给我狡辩。她就是在外边坐到天亮,我也不再理她了。”
姜媚想,这是个煽风点火的好机会:她首先劝李梦消消气,不值得为一个不懂道理的人生气而损害自己的身体。她告诉李梦如果今天的事换做是黑龙江的妈妈,事情会反其道而行之。
她妈妈从来对待儿女就跟朋友一样,有错误绝不狡辩,而且一定向孩子们道歉。他们姐弟俩在妈妈面前能发泄不满、能畅所欲言、即使指责妈妈的错误,妈妈也会笑脸相迎的。
姜媚感慨道:“你妈妈这种不明事理的人,我担心以后跟她怎么沟通、怎么相处呀?”
李梦沉思良久说:“姜媚,你不用担心,我会让她改变的。这事我一定让她道歉,她要不听,我给她来硬的。我小时候为什么听话?就是怕她来硬的。她以后该是用我赡养的时候了,我就不相信她不听我的话?不相信她不怕我不管(赡养)她……”
姜媚截住李梦的话,不让李梦今天晚上提及此事,因为姜媚玩了一天,特别累。
……
不知什么时候,雪怡擦干眼泪站了起来,拽了拽裙子,慢慢走了回去。没人理她,她躺在床上,却没有睡意。
早上,雪怡刚刚坐起来,就听到李梦歇斯底里的声音:“妈,你要不愿意在我们家,就给我走——!我不允许你天天给我们生闷气——!”李梦喊着,随手在大床里边的夹缝里,把妈妈装衣服的提包拽出来扔到门口。
“啊!你真让我走?”雪怡惊恐地看着儿子问:“我现在就走?”
儿子点头。雪怡下床叠好毛巾被,环顾一下房子,然后盯着孙子停留一会儿,走到门口,弯腰准备提起自己的行李。
“你站住!你给我说清楚再走!”李梦又大喝一声。雪怡的手停住了,弯腰顿在那里。
李梦又命令姜媚不许上班,打电话请个假。李梦随即拨通了手机给公司,说家里有事不能上班。
李梦打完电话把手机放到一边凶狠地说:“妈!咱们今天必须说清楚!你先说吧。”
李梦看见雪怡只是站直了身子,没有回答。他更加生气,大声喊:“你给我说呀——!我们不上班,专等着你说——!”
姜媚打完电话,上了大床抱起孩子、孩子眨巴着眼睛、轮番瞅着三个人,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李梦的撕叫声不亚于他的父亲,在雪怡的耳边轰鸣着,但雪怡不知道说什么,不知道儿子想让她说什么。
雪怡返回坐到小床上,低着头看着自己的双腿和双手。
她记不清,这是李梦第几次亲口赶她走,初春的那一次她记得最清楚:那天,正好被在北京打工的瑞彬碰到。其实,瑞彬碰到的也不是第一次。
那天,又是一天的“绝食”。瑞彬碰到的时候是午后,一家人静静地坐着谁也不说话。瑞彬把她叫出去的时候是黄昏,瑞彬知道她又是一天没吃饭,给她买了一盒凉皮、一瓶矿泉水。
虽然吃的、喝的都是凉的,但她的心里热乎乎的。她吃的狼吞虎咽,吃的津津有味。瑞彬微笑着看她吃饭,她也激动地吃几口看一下瑞彬,他们两个互相专递着他乡遇故人的浓情啊!心里面涌起了一股股热浪。
看她吃饱喝足后,瑞彬说:“姨,他们赶你走、你就走吧。怎么说你也是当妈妈的,不能说给他们照看孩子还得受他们的气?只有你走,他们才能感觉到养活一个孩子的不容易!”
雪怡无奈地说:“不行!既然答应一年,没有到期是不能走的。现在虽然是被他们所逼,但过几年之后他们绝不承认,一反口就说是我找借口掐他们的脖子,他们会一辈子记恨我而不管我的。”
雪怡似乎沉浸在儿子不管她的痛苦之中,沉默好长时间才又说:“姜媚几次都说过这样的话。有一次闲聊中,聊起有一个婆婆也是到外地照看孙子,不知道为什么中途跑回老家。姜媚就说,如果我中途走掉,她跟李梦一辈子都不理我。”
雪怡叹了口气:“后来,每看见别人的婆婆做的事不随她心愿,她就比对着我说,如果我要那样,他们也会一辈子不理我。所以我还是忍着,坚持到一年以后再走吧。”
瑞彬很理解她的处境,并且担心着她以后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