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对于某部搬到鬼屋这件事，张则一直以为这只是百景归脱口而出的无稽之谈。但当他在接下来的几天之内，看见夏彤拖着昂贵的大号行李箱，搬进他的隔壁，瞧见楼房下，空出的方形花园里一夜之间逆天地长满了各种不合时宜的艳丽花海，某个笑靥如花的男人沉浸在繁花之中，脸上的光彩得比葵花更灿烂更亮丽。不仅如此，好不容易鬼魂赶走了一批孤魂野鬼，现在又住进来一群有组织有纪律的妖魔鬼怪。他们毫不客气地占用了小楼内闲置空荡的房间，并迅速适应新环境，以至于张则每天晚上，都能看见一堆鬼怪聚在一起开疯狂派对……
唯一同鬼怪们一起搬进来的一个人类，是一个衣着邋遢胡须似乎总剃不干净的大叔。
百景归告诉他，这个不修边幅的男人是政府安□□来的人，叫胡为。
李寺开始以为胡为只是个普通人类，在他身边不断转圈圈做鬼脸，出言抨击他青黑的胡渣，和颓废的形象。胡为刚来时和百景归说了些有的没的闲话，目不斜视，眼神根本没有在李寺身上对焦。等李寺一个人玩累了，他也和百景归结束了简短的交流。离开前，如鹰般锐利的目光死死盯住李寺，三秒后，撇开视线，离开了。
李寺当场石化，这人到底能不能看见自己？最后那道眼神好恐怖！
总而言之，张则心情不太好。在最初见到百景归站在楼下时，他本以为两人能来上一段无人打扰的二人生活。结果没过半小时，何清就出来插了一脚。现在，整个精神病院的常驻人员都搬进来了……二人世界瞬间破碎。
屋子在何清和李寺的帮助下，整理得干干净净一尘不染。
阳光明媚，那群吵吵闹闹的妖怪们终于安腾了下来。
张则坐在新买来的真皮沙发里，当然，钱是百景归付的。张则表示以后有钱了会加倍补偿给他，结果百景归投给他一个极为诡异的眼神，张则没能领会其中的含义。
“我觉得像在做梦。”
百景归坐在办公桌后，悠闲的翻阅一本厚厚的书籍，听见张则怪里怪气的感叹，抬头，“什么像做梦？”
“就是现在，此刻。”张则伸手挠挠大腿，“我经历的一切都那么的扯蛋。”说着，他真的伸手扯了扯宽松的大裤衩……刚才尿尿完提得太高，勒得他蛋疼。
百景归沉默不语，有时候他不理解张则为什么能前一秒还千方设法在自己面前故作潇洒，但下一秒却又做出一系列猥琐动作将之前的潇洒扮酷付之东流。不过，百景归垂下视线，眼神软了软，他以前也是这副怂样，自己早就习惯了。
他之前办公室里的那张太过巨大，塞不进这间窄小的屋子，何清换了一个新的。但显然这张办公桌排不上什么大用场。几天下来，张则发现百景归不过是个闲散挂名的‘老大’，某部上上下下基本都交由何清打理。
偶尔路过隔壁，张则都能看见何清埋头沉浸在一堆文件之中。里面无非是些正常条件下无法解释的悬案，或是出现超自然现象急待解决的问题。说白了，凡是遇到警方看不见，杀不掉的‘东西’，就会转交给某部处理。而处理这些东西的，有的是人，也就是类似张则这样的神棍道士，不过张则至今都无缘见见这些同行。还有的，自然就是这群在小楼里鬼魂的妖魔鬼怪们。
从具有实体的狐狸蛇牛虎僵尸女尸男尸，到只能以魂魄形式存在的死灵，一应俱全。
但最让张则震惊的，是某部里居然还有一只熊猫精……
熊猫精！
张则凑在他身边，围观了好久。被人当猴子一样参观，那位黑眼圈明显比正常人黑一大圈的熊猫精一脸菜色。但想到张则有百景归做靠山，强忍怒意，只是用那对熊猫眼使劲瞪他。
张则百无聊赖，在沙发上挪了挪，干脆翘起腿，撑着下巴看百景归。
突然，他拍了拍大腿，突然站起来，在床头柜子里翻腾寻找。
百景归抬起眼皮，扫视他一眼，又垂下视线，继续把注意力放在书本上。
张则在卧室客厅里一通乱翻，百景归则静坐不语，眼底波澜不惊。
怎么不见了？张则挠挠头发，跪在地上，撅着屁股，脸贴着地板朝床底看。百景归翻一页书，余光朝他睨了睨，淡色的嘴角扬起一道柔和的弧度。
“百景归”张则从地上爬起来，他的膝盖被硬梆梆的地板磕红了一片，“你有看见……”
“扔了。”
张则一愣：“……不是，是我买的……”
“扔了。”百景归看都不看他。
嘴角一抽，“我话都还没说完，你怎么知道我指的是什么？”
百景归不搭理他了，自顾自看书，只不过眼底明明灭灭，也不知这密密麻麻的内容，他究竟看进去几分。
张则见百景归不甩他了，又开始四处翻找起来。眼见被何清和李寺辛辛苦苦打扫干净的屋子被越翻越乱，百景归终于叹了口气，“吸烟对身体不好。”
张则胡乱翻找的手一顿，回头看向百景归，眼睛一眯，闪出一道锐利的光芒。
“我看你烟瘾也不大，干脆彻底戒了吧。”
“哼哼。”从鼻腔里挤出两声意味不明地哼声，张则吊儿郎当来到百景归身边，低头，凑得极近，细细端详百景归五官，鼻尖几乎就要戳到对方细嫩的脸部皮肤上。
温热的鼻息喷在脸上，饶是淡漠的百景归也忍受不了，一掌把张则的臭脸推开。
张则一把抓住他的手，紧紧握在手里，流氓态十足。百景归和他相处了几天，对他这种间歇性神经质行为已经见怪不怪了。挑起淡漠的眉眼瞧他：“你又发什么疯？”
“你就是背后灵。”
百景归眼底静如止水，“我不是。”想把手抽出来，却被握得更紧。
张则几乎是贴着百景归的耳边道：“我家背后灵也不喜欢我吸烟。”
“我不在乎你吸烟，我只是希望我的肺不会污染而已。”
“啧啧啧。”张则摇头，“自从你来了，我家背后灵就再没出现过，难不成是你把他给赶走了？”
“我说了，我不是。”百景归望向张则，沉寂深沉的眸子望向张则，语气淡淡地：“你对每个人都是这样？只要长得好看，就凑上去粘着不放？”两人距离很近，都能数清彼此的睫毛。
张则回视片刻，突然笑了：“怎么可能，我是个正直的男人。”
百景归沉默。
“能让我粘着不放的，只有你，和我家背后灵。”
“哦。”
冷冷应一愣，百景归抽回自己的手，注意力完全放回书上，任凭张则怎么在耳边磨嘴皮子，
都不再正眼瞧他一眼了，也不知是哪句话触了他的逆鳞。
张则唧唧喳喳说了一大堆，得不到回应，撇撇嘴，自讨没趣地耸耸肩，不再打搅对方。反正两人现在睡在一张床上，交流的机会多得是。
张则这么想着，走到窗边，慵懒地眺望远方。
突然，他余光一撇，看见一个黑色长发，低着头，背着书包的纤瘦身影慢吞吞的走进小楼前的院子里，走进后，顿了顿，坐在了槐树下的石凳上。
片刻后，女孩抬头看了一眼张则，很快又垂下头。
隔了没几秒，她又偷偷去瞧张则。
张则好笑，这几天发生的事儿太多，他差点忘了这个神出鬼没地女孩子。刚好，对方还自己找上门了。
“我出去一下。”他朝百景归道。
“嗯。”
“去见美人哦，不吃醋？”
百景归抬头，嘴角勾起若有若无地笑意，看向张则。
张则一愣，又一愣，操了一句，落荒而逃。他怕再多看几眼就会自己忍不住像狗皮膏药一样贴到他身上。因为百景归笑起来真他妈的太好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