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屋子很小，一眼就可以看光整个布局。百景归跟在张则背后，入门正对着窄小的客厅，视线扫过
遍布灰尘的沙发，沉默。
张则根本没在客厅停留，拖着行李箱直接往卧室走，百景归想了想，跟着他走进卧室里。相比起脏乱的客厅，卧室要显得整洁多了。
“随便坐。”张则把行李箱搁在墙角，自己拖过小板凳坐在窗旁。
百景归扫视一眼房间，最后坐在床沿，身后是拱起一坨，被张则蹬乱的被褥。
张则翘起一条腿，手蹭着下巴，黑漆的眼睛望向百景归，也不说话，就这么直勾勾的盯着人家看。百景归也不躲避他的目光，大大方方任他打量。
终于，张则问：“你真打算在我家住下？”
“暂时。”百景归说，“从现在开始我是你的搭档，清理这栋鬼屋将是我和你的第一个任务。”
摇摇头，“理由不够充分，这并不足以让你和我同吃同住同睡。”
“想知道理由？”百景归微笑。
张则挑眉，“说说看。”
百景归：“我给你两个选择，一，知道理由，我搬出去住。二，不知道理由，我留下来。”
张则一言不发起身径直走向衣柜，把自己乱塞进去皱巴巴的衣服们取出来扔在床上。再拖过百景归的行李箱，打开，把衣服整整齐齐叠放进衣柜里。
百景归看着蹲在地上，仔仔细细却又笨手笨脚整理他衣物的张则，眼神中的淡漠被一抹隐约的笑意代替。
“先说好，既然你是寄住在我家，我是不会去睡地铺或者睡沙发的。”张则边说边捣鼓着行李箱，衣服已经规规整整放好了，可是这几条黑色内裤……犹豫片刻，张则把它们放进床头柜上的小抽屉里。抽屉是双层的，上层是他的内裤，下层是百景归的内裤。张则露出恶劣的笑容，瞥向百景归，“所以，我也给你两个选择，一，蜷缩在地铺或沙发里，二，屈尊和我挤在一张床上。”
“我睡在左边。”
“什么？”
“床，我睡左半边。”
张则没想到百景归这么坦荡荡地就上了自己的床，心潮略澎湃。他蹲在床头柜边，回头看百景归，严肃道：“你是不是已经暗恋我很久了？”
百景归淡淡瞥他一眼，就像在看一直撅着屁股摇着尾巴跟主人撒欢的小狗。他坐在床上，而张则蹲在地上，两人之间的位置差成功让张则气势矮了一大截。还未待他开口，楼下的小院子里突然亮起一道亮光，远光灯印亮窗户玻璃，有车行驶进来。
张则皱眉，这种破烂地方鲜有车辆经过，跟别提开进院子里了。走到窗边查看一番，一辆黑色路虎停在楼下。张则的好心情瞬间消褪大半。他认得这辆车，并且不久之前才坐着它回到小楼。
引擎熄灭，车灯暗去，车门打开，何清清瘦的身影从驾驶坐上走了下来。
张则：“……操。”
“何清来了？”明明是疑问句，语气却是肯定的。
张则一脸不爽地瞪着朝着楼道走来的眼镜男。何清感受到张则的视线，抬头和他对视，眼里同样是毫不掩饰的厌恶。
“他怎么来了？”张则回头质问道，张则脸色臭到极点，不知道为什么，他看见何清，就觉得莫名心烦，
百景归扫视他一眼，脸上没什么表情。
突然，房门被敲响。
张则啧了一声，去开门。
门外，何清同样冷着一张脸，看也不看张则，径直掠过他走到百景归身边，“主人。”
“嗯。”
何清环视一下周围的环境，皱眉，“您真的打算住在这里？”
百景归望他一眼，似乎在责怪他管得太多。何清呡了呡嘴唇，低头不语。片刻后，何清叹口气，“这里太乱，我帮您整理一下吧。”
“不用了。”百景归道，“你先把你自己的房子打整好。”
自从何清进门就被晾在一旁的张则不乐意了，撇撇嘴，“别告诉我这家伙也要住过来，我这可不是收容所，阿猫阿狗都能往里面塞。”
“不，何清住在隔壁。”
这还差不多，张则脸色好看了点。末了，又不确定地望向百景归，“你刚才没有耍我吧，你是真的要住在我这，没错吧？”
百景归似笑非笑，“让我考虑考虑。”
“考虑个屁！”张则快步走上去，推着何清的后背，把他往门外赶，“快走快走，收拾你的屋子去。”
何清背脊僵了僵，正想抵抗，却见百景归没有反对的意思，只好泄气地任由张则把自己推出门外。在张则关门送客的前一秒，他喊到，“主人，如果有需要，我就在隔壁。”
“行了行了，一大男人怎么那么啰嗦。”真当自己是阿猫阿狗了，一口一个主人叫得恶心死了。
砰，关门。
何清站在门外，叹一口气，从裤子口袋里摸出钥匙，走向紧挨着的隔壁屋子。
进屋，开灯，脚都还没来得及踩稳地面，何清就看见一只少年模样的鬼魂从墙角探出脑袋，自以为很隐蔽实则完全暴－露地偷偷打量自己。
何清关上房门，冷声道：“再看，剁掉你的脑袋。”
李寺惊得马上藏进墙壁里，新搬进来的这位，比张则还恐怖。李寺泪奔地转身，又把头探向隔壁房间。
张则背对他，在低声和百景归说些什么，似乎是在逗他开心。百景归百无聊赖地听着，突然，深渊般的眸子一转，睨向李寺的脑袋，眼底透出隐约的寒意。
李寺又一次躲回墙壁里，愤怒地握起拳头！
……
他要搬家！这地方没法呆了！
但转念一想，他今天去三楼看望的那群狐朋狗友们，有半数都遭受昨天那道诡异力量的影响，伤的伤残的残，有的还直接被高一等级的鬼怪们的给吞了。李寺询问了被吸入怨气的感觉，众人的回答倒是挺一致的。
他们就像是莫名其妙地被推上了一辆拥挤超载的末班车，情绪暴躁失控，嗜血易怒，完全失去了理智，被一股更为强悍的力量牵引着也不知道干了些什么坏事后，又莫名其妙地被从末班车里扔了出来。
但最重要的一点是：
里面挤死了……魂都扁掉了！
李寺在墙壁里徘徊数次，终于还是冲了出去，紧紧抱住张则大腿，嚎叫着，“张大侠，您老行行好，就收留了我吧！我要的不多，一面墙壁就好！”
张则被突然窜出来撒泼的李寺下了一跳，嫌弃至极地把李寺从腿上撕下来，丢掉。道：“你发什么神经？”
“我要求你正式收容我。”李寺一脸正色。
“留着你干嘛？爱滚滚。”张则根本没有心思关注李寺，他都还没来得及和百景归好好说话。
李寺哪愿滚，再次抱着张则，嚎啕大哭。
张则被他逗笑了，抬眼看百景归，见对方也正饶有趣味地看着李寺。
张则眼神闪了闪，朝李寺道，“现在这屋子的主人可不止我一个了，你想留下来，还得看看景归的意见……是吧，景归？”
“百景归。”
“景归。”
百景归：“……”
张则拍拍李寺的狗头，对百景归说：“你是不是觉得他挺好玩的？”
线条流畅的下巴轻轻点了点，“还不错。”
“要留下来解解闷吗？”
李寺立刻向百景归投去湿漉漉水汪汪的无辜眼神，百景归淡淡回视一眼，李寺立刻怂了，目光四处瞥，就是不敢再多看他一眼。
终于，百景归低低地嗯了一声，“留着吧。”
李寺原地转三圈，然后刷地冲进墙壁。片刻后，墙壁中传出了高亢激昂略带跑掉的国歌声。
张则一挑眉，“再发出噪音，丢出去。”
国歌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