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宰相被杀了!宰相被杀了!”凄厉的叫喊撕破了沉寂的夜空,穿过重重雾霭,传到大明宫建福门外的侍漏院,刺穿了文武百官的耳膜。乍闻噩耗,聚集在侍漏院等待上朝的官员们惊呆了,震惊、激动、愤怒、恐惧写满了他们或苍老、或英俊的脸庞。他们纷纷猜测,究竟是哪位宰相遭遇了不幸。答案很快就揭晓了,因为,武元衡的马到了,马背上没有人!
惊慌失措的官员们还没有恢复镇静和理智,另一个坏消息却接踵而至:朝廷重臣、御史中丞裴度在通化坊遇刺!但裴度比较走运,虽然挨了一刀,却侥幸逃过一劫。因为,他有一顶氈帽和一个义仆。
原来,最近长安流行一种扬州生产的氈帽,这种氈帽有一个特点,就是比较厚实。恰巧,裴度昨天刚刚得到了这样一顶帽子,又恰巧,裴度今天去早朝的时候,就戴上了这顶帽子。刚出通化坊,一道寒光就直奔裴度的脑袋袭来,裴度本能的一闪,钢刀重重的砍在了氈帽上,裴度也应声跌落马下。刺客以为裴度已死,拨转马头,准备割下他的头颅去领赏。见势不妙,仆人王义挺身而出,用自己的身体护住了主人,刺客再次挥起了屠刀,王义举起胳膊去当,当场被刺客砍翻。经过这么一折腾,巡夜的士兵已经得到了消息,围拢过来。刺客来不及查看裴度的生死,溜之大吉。如果没有厚实的氈帽和忠肝义胆的仆人王义,裴度也必将歩其好友武元衡的后尘,成为刺客的刀下亡魂。
一天之内,两个朝廷重臣遇刺,一死一伤。得知噩耗的天子李纯,瞬间如遭雷击,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一直以来,英明神武的天子和运筹帷幄的宰相是元和年间的两个制胜法宝,他们配合默契、相得益彰,令那些桀骜不驯的藩镇望而生畏。但是,那些曾经为大唐中兴呕心沥血的贤明宰相却一个个离我而去。平定西蜀刘辟的宰相杜黄裳已去世多年,剿灭东吴叛乱的宰相李吉甫去年刚刚亡故,就连诛杀卢从史的宰相裴垍也已经驾鹤西游。现在,淮西战事正打得如火如荼的时候,李纯最得力的助手,宰相武元衡也遇刺身亡。淮西何去何从?长安何去何从?大唐何去何从?
早朝被取消了,泪流满面的天子李纯在延英殿接见了他的几个宰相。御案上摆满了美酒佳肴,却没有动过。悲痛欲绝的天子和他的宰相们相对无语,惟有泪千行。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李纯挥了挥手,宰相们鱼贯退出。现在,李纯还不想说话,心乱如麻的天子需要一个空间,一个冷静的空间,好好理一下自己的思绪。逝者已矣,但生者还要将未竟的事业继续下去,这才是对亡灵的最大告慰。
宰相遇刺,长安上下人情汹汹,如临大敌。恐慌,前所未有的恐慌,伸出它巨大的魔爪,笼罩了整个长安。宰相出入,那些负责护卫的金吾骑士个个弓箭在弦、刀枪在手,仿佛刺客随时都会出现。而没有金吾骑士护卫的大臣们,不到天光大亮,打死不肯走出家门。有时候,李纯在大殿上苦苦等候多时,大臣们竟然还是不能到齐,万般无奈的天子只好下令,推迟上朝时间。
追捕刺客的工作,进展的也很不顺利。那些负责追捕刺客的官员,都收到了刺客的一张纸条,纸条上有赤裸裸的威胁“毋急捕我,我先杀汝”。因此,心有余悸的官员并不敢认真追捕,敷衍了事而已。
一场精心策划的刺杀,将长安与远在千里之外的淮西紧密联系在一起。长安,焦头烂额的长安,让苦苦支撑的淮西节度使吴元济长长的松了一口气,让成德节度使王承宗睁大了惊喜的眼睛,只有淄青节度使李师道,躲在一个阴暗的角落,发出阴测测的奸笑。他们都以为,长安,已经撑不下去了,李纯,那个自以为是的家伙,必将步其祖父李适的后尘,乖乖的向他们屈服,默认他们的地位和权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