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丽娟并没有给这些上宾让座。⊙,万丽娟为人耿直,说话直来直去,从来拐弯抹角,更不会讨好谄媚。这些性格特点虽然给师生留下了美好的印象,但却在上级那里却讨不到任何好处。
白浪瞅了瞅沙发,给崔天魁使了个眼色,讨好地说:“催局,你腿脚不好,先坐下来,再和万校长谈工作。”
崔天魁尴尬地笑笑,说:“客随主便,主人不发话你我就坐下,显得我们没礼貌。”
在场的人都听得出来,这话是说给万丽娟听的,同时,也希望万丽娟附和一下,主动给几位让个座。
但万丽娟并没有给局长大人台阶下,无声地笑笑,说:“诸位都是局领导,个个日理万机的,坐下还要站起,浪费时间,有话直说吧,说完赶紧忙去。”
崔天魁尴尬地笑笑,说:“万校长,既然你如此爽快,我也不拐弯抹角了,事情是这样的,关于童小尧自杀一事,在学校内外造成了非常不好的印象,局里经过讨论一致认为,出现这种事,是因为学校的教育不到位,监管更是不利,所以呀,我们经过慎重研究——”
万丽娟摆摆手,打断了崔天魁,把手伸到崔天魁面前,说:“崔局长,别拐弯了,我坚决服从上级领导的安排,请文件出来,如果你不方便告诉学生,我来说。”
白浪打开文件夹,从里面抽出一张红头文件递,恭恭敬敬地递给万丽娟,说:“万校长请你过目。”
“我现在已经不是校长了,请你称呼我万老师更合适些。”万丽娟笑着说。
“不是的,在没有宣读文件之前,你仍然是校长。”白浪尴尬地说。
“胡说!”崔天魁突然冲了白浪一句道,“你怎么说话呢,万校长只要当过一天校长,即使退了休我们还要喊她校长。”
“是,催局说的对。”白浪点头哈腰附和道。那模样,像个孙子。
万丽娟认真看了一遍文件,突然板着脸说:“校长一职,能者居之,一直以来,我身体欠安,能力有限,上不能指导老师,下不能教育学生,能当之,尽力而为之,为教育界做点贡献,免之,高兴做一个老师,可是,免去我校长的理由却似乎是凭空捏造出来的,童小尧中途请假回家,手续齐全,他要跳楼自杀,我们提前根本没有看出任何征兆,我和班主任得到消息后,马不停蹄赶到现场,对童小尧进行了长时间的心理疏导,同时满足了他的一切要求,这才说服他打消了自杀的念头,功劳虽然不敢说,但总不至于存在什么过错吧。”
崔天魁刚要解释,万丽娟再次摆手,说:“还有,十五六岁少年,情犊初开,男女生之间互有好感在所难免,但他们接触都在课下,甚至是在校外进行的,作为老师,精力有限,即使发现蛛丝马迹,也只能旁敲侧击,可你们现在却把责任推到我们身上,我对此也持保留意见。”
万丽娟说的振振有词,崔天魁几次想张嘴辩驳,都没发出声来。万丽娟拿着文件朝崔天魁晃晃,说:“有免职就有任命,按照惯例,任命新校长要召开全体学生会议,诸位稍等,我这就下通知全体师生。”
从万丽娟肯定的语气看,她似乎已经预料到新校长的人选。
中午十点整,全体师生在操场集合。
老师坐在前排,学生坐在后面,长长的主席台上,崔天魁和万丽娟居中,白浪和教育局其他两人次之,再次之是副校长,十几个中层干部坐在最偏僻的位置。
万丽娟手拿话筒站起来,开场白就一句话:“欢迎教育局崔天魁副局长讲话。”
万丽娟说过,放下话筒,直接走到了台下。
掌声稀稀拉拉,接着是老师们交头接耳的议论,议论的中心有两个,谁也不知道为什么大中午开会,一向笑容满面的万校长今天为什么阴沉着脸。
崔天魁客套两句,马上进入正题,宣读了教育局的任免文件。
当“特免去万丽娟的校长职位”这半句话当落地,会场上顿时鸦雀无声。学生纳闷了,在他们眼里,万校长和蔼可亲,平易近人,治学严谨,可上面为什么要突然免去她的校长职位。
大部分老师们更是纳闷,万校长虽然是校长,可无论在公众场合和私下里,从来没有批评过任何一个老师,即使老师有错误,也是以说服开导为主。任职以来,除了生病和到外面出差以外,从来没有请过一次假。可上面为什么要拿掉这么一位称职的校长。
“为什么哈?”一个才分配到学校不久的年轻女老师带着哭音喊道。
“是哈,为什么呀?”一点火花点燃了沉默的空气,大部分师生异口同声地问道。
崔天魁尴尬地笑笑,装聋作哑,对高亢的质问充耳不闻。
“为了保证学校工作正常运转,教育局领导经过认真研究和讨论,决定任命乌中有同志为校长,请大家鼓掌。”崔天魁手里拿着另外一份文件,大声宣布。
崔天魁鼓掌了,他所带来的其他三个人跟着鼓掌了。
几千人的大会,副局长都发话了,可鼓掌的只有四个人,这让身为教育局副局长的崔天魁很难堪。
突然,下面响起了掌声,只有一个人鼓掌。众人朝掌声响起的地方看看,是体育老师张庆丰。
“大家鼓掌哈,不鼓掌太不给领导面子了。”罗玉寒突然站起来,作为领军人物突然大声喊道。
崔天魁向罗玉寒投来了欣赏和鼓励的目光,而全体师生投来的目光却充满了鄙夷和不屑。
“罗玉寒的学籍都是万校长从省里要来的,他不思感激,还落井下石。”
“看不出来哈,这小子竟然是个见风使舵的白眼狼。”
“势利眼,恶心。”
“原形毕露,可憎可恶,小人一个,猪狗不如。”
“鼓掌哈,为什么不鼓掌哈,你们要不知道怎么鼓掌,我来做个示范。”罗玉寒喊道。
罗玉寒高举双手,右手背搭在左手背上,使劲拍了两下。师生们这才明白,罗玉寒原来使用手背鼓掌。
“哈哈哈——,罗玉寒总是出其不意,太有意思了,用手背鼓掌,多奇妙的创意。”
“用手背鼓掌什么意思哈?”有同学问道。
“你傻逼哈,就是表示抗议的意思,通俗地说,就是喝倒彩。”
“哦——,原来如此,那就来哈,使劲鼓掌。”
“我们都错了,原来罗玉寒不是白眼狼哈!”刚才辱骂罗玉寒的同学大声地喊道。
全体师生起立,高手双手,学着罗玉寒的样子,开始用手背鼓掌。掌声有小到大,由低到高,场面很是壮观。
台上的崔天魁见状,急忙向万丽娟投去了求助的目光。万丽娟把脸扭到一边,对崔天魁不理不睬。崔天魁把头扭到白浪一边,低声问道:“喝倒彩了,到现在还没停下的意思,吼不住了,难下台了,怎么办?”
“杀一儆百,先收拾带头的。”白浪说。
崔天魁点头,突然又摇头,说:“我们又不是他的老师,怎么收拾他。”
“那就静观其变,看他们能闹腾到什么时候,也许手拍疼了就停止了,反正咱有的是时间。”白浪说。
“无能,我带你来干什么哈。”崔天魁愤愤地训斥道。
白浪的话终于应验了,崔天魁刚训斥过,罗玉寒突然大声喊道:“喂,手疼了吧。”
“不疼。”大家异口同声地回应道。
“我说手疼了,你们就说手疼了,不然我多没面子哈,说,手疼了。”罗玉寒笑着喊道。
“手疼了。”纷纷应和道。
“那就用脚哈,听我口令,左右脚轮换,一二三——,开始!”
操场上顿时响起了有节奏的跺脚声。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单个的跺脚声不大,但几千人组合起来,小声汇集起来,形成了一股不可遏制的力量,加上又是同步共振,一时间,整个实验中学地动山摇。
操场围墙外突然传来一阵杂乱的惊叫——
“地震了,赶紧躲,逃命哈,地震啦!”
师生们四处探望,突然发现围墙上探出无数个脑袋。有男的有女的,有老的有少的,长头发短头发,黑头发黄头发。
“喂,发生什么了,他们跺脚干嘛哈。”有人好奇地问道。
“傻帽,这你都不知道,做课间操呢。”有人回应道。
“不像,我看像是闹鬼了。”又有人提出了不同看法。
“大白天的,哪来的鬼哈,咋看都像是表演节目呢。”
“像,像极了,不过我怎么没看到摄像头呢。”一个老头纳闷地问道。
局面失去了控制,崔天魁猴急了,拍着桌子叫喊两声,可由于下面的动作太大,人们根本听不见。崔天魁突然脱下鞋子,照着桌面啪啪敲了几下,见大家依然故我,猛然蹦跳到了桌子上,拿着麦克大声喊道:“同学们,都别跺脚了,我求求你们别跺了,有什么意见请直接提出来,你们再胡闹,我可要报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