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魔之后,金陵,桃源村。
“村长,我有一事相求,还望村长答应。”说话的是一位病怏怏的妇人,虽然满脸病容却难掩俏丽之姿,她一手拉着一个三四岁的女娃娃,一手虚搭在身旁村长的手上。
村长看了一旁的汉子一眼,忙点头说:“大妹子你讲嘛。”口音浓重,带着巴蜀特有的腔调。
“桃源村的来历村长想必是知道的。“那贺夫人似乎是陷入了回忆一般,两眼迷茫的看着虚无之处。
村长点点头,”老儿又怎么会忘了这桃源村呢?“说到这里也似乎感慨良多,他叹口气又道:”昔日,我带着一家老小四处流浪逃难,途经紫金山时被那盘龙寨里的狼妖四处赶杀,还是遇到了贺大侠我们才得救,也是贺大侠和夫人将我们留在了这桃源村,我们方能避世而居有了一片净土。蒙众位乡亲不弃,推举小老儿为这村长。”
这时村长旁边的汉子又道:“当年这桃源村还是还是贺老弟夫妇发现的,哪个能想到在这妖魔群踞的盘龙寨后山会有这一片世外桃源呢!”
那贺夫人道:“这桃源村是我和成刚的最后一点留念,村长,村长一定要好好照管。”
村长连忙答应,“贺夫人尽管放心,这里也是小老儿的家。”
贺夫人从枕头底下摸出一块样式古朴,色泽丰润的玉玦来,然后十分温柔的挂在旁边女娃娃的脖子上,“我的春春好乖的,娘最喜欢春春了。”说完爱怜的把女娃娃搂进怀里。
小娃娃很是茫然的看着自己的母亲,睁着水灵灵的大眼睛道:“春春也最喜欢娘了。”
听着那软软糯糯的童音,在场的两人都不约而同的流落出悲戚之色。
“春春乖,跟着这位陈叔叔去一个有好多人的地方好不好,那里有很多小朋友会和你一起玩的。”
“为什么?娘也会去吗?”小娃娃不知道娘为什么要叫自己和这个叔叔一起去那个有很多人的地方,可是如果没有娘自己也是不会去的。
妇人摸摸自己女儿毛茸茸的小脑袋,似是对自己说又似对小娃娃说,“娘会永远陪着春春的,永远。”说着手上捏了一个决,嘴里无声的念叨着什么,片刻之后小娃娃轻轻的倒在了妇人的怀中。
“我已经将春春的记忆封印住了,陈大哥,还请你费心了。”
被叫做陈大哥的汉子面色复杂,轻手轻脚的接过女娃娃,“大妹子你放心,老陈我一定会好好照顾小春娃子的,唉,放心哈。”
妇人轻轻的挥了挥手,很疲惫一般,指了指不远处的挂剑,“那是成哥的裂魂,等春春长大了就交给她,告诉她她的父亲是个很了不起的英雄。”
姓陈的汉子点头道:“我晓得了,你放心。”
妇人颔首,“村长,我死后一定要葬在成哥的身边,我们说好的,要一辈子不离不弃。”
那村长用袖子抹抹湿润的眼角答应道:“贺夫人放心,小老儿一定照办。”
“如此我便没什么心事了。”她看了看熟睡的女儿,露出一个安心的淡笑。“扁舟浮莲曲,风雪女儿香,那里是我的故乡吗?”
瓦当,百味楼
“小春!”一声长长的吆喝从瓦当最为有名的酒楼——百味楼传出来,随即又听到一个洪亮的声音说道:“这个死丫头又跑哪去疯了,现在客人这么多,还不来帮忙!今天我可要打人的!”
“哎呦掌柜的啊,您有那功夫到处找小春不如赶紧端了几盘吃食给客人送去啊,哎,我的娘哎,这是要忙死我啊。”只听一个抱怨又无可奈何的声音从后厨钻了出来,来人手中举着一个木制托盘,托盘不大,却被放了好几道酒菜,且摆放的十分规整。只见他肩上搭着一截白布,身穿打短衣裤,头上戴了一个灰色的帽子,十分干练。旋风一般的穿插在众多宾客中,每走几步就能准确的把客人要的菜品摆到桌上。
一位喝酒的汉子打趣道:“茶壶苏,我看这百味楼有你一个小二就足够了,那小丫头能干什么啊。”说完举起土碗喝了一大口劣质的清酒,然后皱着眉头自言自语道:’哎,没钱了就只能喝着般的酒了。”那名叫茶壶苏的店小二笑这把一盘油酥花生放在汉子面前说:“瞧杨大侠您说的,我不过就是一个跑堂的小二,哪能是您说的那样。”
杨青抓了一颗有些炸煳了的花生扔进嘴里,“我说的可是实话啊。是也不是胡掌柜?”被叫做胡掌柜的中年男子腆着一个大肚皮笑呵呵的走过来,“杨大侠这说笑的功夫还是没见长进,咦~茶壶苏去拿坛好酒过来。杨大侠喝酒尽管说。”
这时,只听另一个站在门口的伙计一声吆喝,“大侠,里边儿请,吃饭还是打尖儿呢您?”
“我找人。“来人一副清冷口气,只不过伙计似是见惯一般也不大惊小怪,直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胡二丑还在奇怪,却见一个灰衣汉子大步流星的走了进来,来人身材高大,就是多少有些邋遢,一头乱发随意的披散在肩上,背上还背了一个用白布裹了的物件。
虽然人是这幅打扮,胡二丑却如同见了神祗一般很是恭敬的迎了上去悄声叫道:”展大侠,您怎么来了?”
那灰衣的邋遢鬼径直走到杨青的桌子旁坐下,并不回答胡二丑的问题,“给我也来碗酒,渴死了。”说完用有些灰脏的手抓了几颗花生丢进嘴里。
杨青也并不在意,“拿个大碗吧,我们好久没有干一碗了。“
却是胡二丑亲自服侍的,看着两个昔日的豪杰英雄你来我往的喝了一大坛黄酒,胡二丑有些惴惴,”展大侠,您......"
“把她的东西收拾了,我要趁夜走。”邋遢鬼说完又喝了一大口酒,然后毫不在意的用手抹了一下嘴,“她呆在这里其实不安全,你们也不安全。我来的时候姓云的正在显相门瞎逛,她不在这里。”二人都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最后一句不是问句,而是肯定的语气。
“茶壶苏,你去把春丫头的东西收拾了。”胡二丑吩咐好后却挨着杨青和邋遢鬼坐了下来,咂嘴说道:“哎,好歹守了三年,真像了我亲闺女一样.....也好,去了峻极峰我们也放心了。”杨青这时却说:“夜路怕是不安全,何况你还带了个孩子。”“来时我已清理了路障,但是那些东西怕是知道我来此的目的,它们就算再来堵我,也断不会有我这样快的的速度。”说这话的邋遢鬼瞬间显出无可匹敌的气势。
杨青和胡二丑楞的一滞,心想大家果然是非同一般的。
少顷,一个六七岁的小丫头由一个看不出年龄的女子领了进来,那女子长相温和,只是身负长弓让她看起来不如想的那般好亲近。此时百味楼还是人声鼎沸,只有角落里这桌气氛显得怪异。
“原来都长这么大了。”看着走过来的小丫头,邋遢鬼恍惚想起了什么,却立即收起了回忆的表情。胡二丑见那个小姑娘蹦蹦跳跳的跑过来,笑骂了一句:“野猴子,跑哪去了?不是让你不要乱跑吗?每次都让穆女侠送回来,真是不害臊。”小丫头扬起扎着两个牛角辫的的小脑袋接口说:“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不要乱跑,城外有吃人的恶魔,穆女侠他们很忙的,不会一天到晚看着我......是不是啊?你看我都能倒背如流了,每次都是这样说我。”说完冲胡掌柜做了一个吐舌的鬼脸。胡二丑却不生气,拉着小丫头到那邋遢鬼的跟前说:“这是展大侠,以后千万要好好听他的话,不能再调皮啦,知道吗小春。”
被叫做小春的丫头眨眨睫翼如蝶的大眼睛,有些困惑有些不解,“掌柜的,你不要我啦?我要去哪里?”胡二丑一时有些不忍心,但是那始终都在喝酒的邋遢鬼这是却正色道:“去你该去的地方。”这时那位身负长弓的穆女侠摸了摸小春毛茸茸的头,说道:“小春不是一直都很想学武吗?这位展大侠正是来接你去学武的师傅。”
幼小的小春一下子茫然起来,意思是她要离开这个她长大的地方,再也不能和阿宝,阿毛一起去逗金大鹏师傅的大黑,小黑了,再也不能从酒楼偷鱼去喂那只黑猫了.....看着从掌柜的手中递过来的包袱,小春不知道该不该接。而那喝酒的大汉却是接过包袱拉起小春的手道了声“告辞”,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众人只看见那被拖行的小丫头眼中倔强的泪水,和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穆非嫣叹叹气,说了句不知道是喜是忧的话,她说:“终于还是走了啊。”胡二丑却显得十分落寞,杨青倒是一脸的无所谓,“那丫头终归还是要去的,这是她的命。”
而此时,一个头上包着头巾的汉子,透过二楼虚掩的窗户看着马背上驰骋的一大一小,心说:“小春,你应该还要回来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