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之上,风云诡谲。朝堂之下,更是险象环生。即将到来的云照立储,使得原本就互相不服的皇子们,更加猜忌。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这首诗只叹一声皇权富贵险中求,胜者为王败者寇。至于“何太急”,想来是大部分胜利者彰显荣耀的需求。
永宁帝膝下有五子成年,就目前的局势,三皇子因行宫夺权一事,得罪了文武百官,其母德仁皇后至今尚在冷宫,生死未知,怕是已难成气候。
而十二皇子因西北叛乱之牵连,在自己府邸中念经吃素,说的好听是闭门思过,实际上是被永宁帝软禁了起来。永宁没有杀了他,也不过是念着骨肉至亲,又想得天下人的赞誉。
正所谓虎毒不食子,只因未到必要时。
如今能够取得储君之位的只有大皇子齐王,五皇子康王和八皇子昭王。其中齐王和康王的胜算要大一些。
齐王毕竟是嫡长子,废长立幼在云照算是不合规矩的事。早年因为齐王身子骨不好,所以永宁帝才立了齐王亲弟雍王为太子。于情于理,这一次当将这个于齐王擦肩而过的储君之位交还到他手中。
行宫一事,齐王中规中矩,既没有太出格,也没有太出彩。可百官更喜欢这样的皇子能够继承大统。
太出格,自然杀伐果断,一言不合,血洗朝堂百官的事又不是没有发生过。
太出彩,聪明智慧,胸怀天下,欺上瞒下的事怎能逃得过他的法眼,伺候这样的主子,很难……。
所以,中庸的皇帝,才能使得百官心安。
所以齐王才会得到以内阁袁廷贞为首的文官集团的支持。
至于康王,其人虽然没有多少智谋,可为人太过张扬,用不学无术来说更为贴切。
在他身边也围了不少贪慕荣华富贵的官员,上至内阁,下至州府县衙。
毕竟这样的性格更容易让人找出升官发财的突破口。
然永宁帝并不是特别中意康王,永宁不是一个昏君,可以说在他的治理下,云照国泰民安,实际前所未有的强大。若非西北叛乱的影响,他足以称为一个“祖”字!
康王的花花世界,使得永宁对他的看法颇具微词。治国理政,并非儿戏。可也并没有出手阻止过康王的行为。
黄安曾经劝说“康王年轻,眷恋风尘理所当然,此乃热血沸腾,朝气蓬勃所致而。”
一句话,扭转乾坤。
黄安能够替康王说话,多半是看中了康王背后的势力。那个对云照天下有些莫大影响力的镇南王!
这些都是明面上的牌。
他二人的牌面就目前为止,无论谁去看,都是极好的。
惠妃明白,张宪想要从这两人中脱颖而出,几乎没有可能。
张宪的年龄太小,弱冠之年,又怎能引起朝臣们的重视,更不会得到永宁帝的认可。
云照如此庞然大物,不到万不得已,怎能交给一个黄毛小儿手中。
所以惠妃前来问计,也是以保命为主。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山不尽,则柴取之不尽!
回到皇宫,惠妃便向御医坊告了病,病当然是假的,为的是找个机会,使得永宁帝亲自前来。如此才有机会施展沈牧的“计策”。
永宁果然闻讯而至。
永宁帝老来得子,自然对惠妃宠爱有加。这是上天给予的福报,有福报则是天垂之恩。作为天子,岂能怠慢了福佑之人!
惠妃面色苍白,卧在塌上,见着永宁帝,挣扎着想要起身施礼。
永宁怜花惜玉,连忙扶住,令她以身体健康为主,口中不住埋怨宫女:“你们这些奴才,倒是如何伺候惠妃的……来人,将这些宫女送到内侍监问罪。”
惊的一众宫女连忙跪地求饶。
惠妃自然事可而止,怯滴滴的出声:“圣上,不碍他们的事,是臣妾昨夜惊了梦,生了风寒。吃上几味药便没事啦!”
见永宁帝充耳不闻,惠妃又道:“这些丫头伺候了臣妾这么久,若是换了人,臣妾又特别怕生。还请圣上息怒,盼能饶了她们之过!”
永宁圣言一既出,实难轻易收回。但瞧着惠妃一脸真切,心下又是不忍。
“既然惠妃替你们求情,皮肉之苦便免了吧。告诉内侍监,每人扣除一月银饷!”
众宫女闻言,千恩万谢的退了出去。宫里的银饷并不多,于县衙九品芝麻官同等,她们当中多半人并不在意这些微银子,宫里的打赏,宫外的孝敬,可比那银饷要多的多!
只要没了皮肉之苦,可算是一点损失也没有。
见宫女无事,惠妃长吁了口气:“圣人仁德,臣妾莫敢忘齿……咳咳……”说着,不住咳嗦。
永宁体恤,连忙揽入怀中:“朕的惠妃呢,瞧你这病的模样……”说话间,不住轻抚惠妃后背,口中又问道:“倒是什么梦,惊的你这般模样?”
惠妃正等永宁问下去,听到这里,挣扎坐起,微微一拜:“臣妾……臣妾不敢直言!”
永宁帝苍白的胡子一翘:“于朕交心,有何不敢,朕准你无罪,有什么事但说无妨,莫憋在心里,熬出了病来!”
惠妃思前想后,沉吟良久,放才喃喃细语说着:“昨日夜里转凉,臣妾久久不能入眠,好不容易打个盹,却做了个梦,梦见……梦见宪儿孤苦伶仃,站在一处狂野之中,放声大哭。宪儿的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样子,甚至衣衫上沾满了鲜血,实在吓坏了臣妾。这样一醒来,便惊了寒!”
永宁以为是多恐怖的梦,没想到竟是这等无聊的梦境,当即安慰道:“宪儿何等尊贵,怎会衣衫褴褛。爱妃安心,不过是梦罢了。朕的皇子,皆是人中龙凤,断不会受那种困苦所扰的。”
惠妃摇了摇头:“可……可是宪儿年幼无知,万一遭人记恨,臣妾一介女流之辈,又怎能保护的了。圣上朝政繁冗,日理万机,更没有闲暇时间……”
永宁帝点头道:“唔,这倒是,宪儿年幼,朕对他有些疏忽了,赶明儿朕定给宪儿补偿一道!这下爱妃该安心了吧!”
惠妃心中窃喜:“”臣妾听说圣上这几日储君人选,
已是焦头烂额,今儿又令圣上为难,臣妾实在过意不去。”
听到这里,永宁帝这才明白惠妃心中的“惊梦”指的是甚么。可他对张宪纵然疼爱,也不敢立张宪为储君,毕竟让张宪这小小年纪掌握如此之大的权利,很容易动摇国之根基。
“惠妃所言,朕心中明白。不过宪儿年幼,朕劝惠妃一句,莫要去争。该给的,朕自然会给……”
惠妃一声苦笑:“圣上多虑了,臣妾岂是不通事理之人。宪儿的本领不足以当国理政。臣妾是想请圣上开恩,赐宪儿一块封地。宪儿将来也有个安身立命的地方!”
永宁闻言,深感欣慰,这一点倒是可以满足,惠妃能够不去为储君之位在自己耳边叽闹,已是深明大义之人。割一处封地,对永宁而言不过是举手之劳。
再说,自己终将会化身成龙。百年之后,他并不希望自己的后代兵戈相见。划一处封地,就能杜绝后患的事,永宁没有理由不答应。
“爱妃开了口,朕焉能不应。说说看,爱妃准备给宪儿要哪块封地?”
惠妃摇了摇头:“臣妾哪知道咋,咱们云照天下这么大,圣上倒是想个好地方,远离喧嚣,宪儿也会欢喜的!”
永宁思量片刻:“若非在东海道,哪里毗邻东海,冬暖夏凉,碧波万顷,实是美不可胜收。”
惠妃又摇了摇头:“这怕是不成,东海道里有耿府,宪儿恐怕又要招老王爷训斥。”
“嗯,也是,耿爱卿性格耿直,说不定真会打朕皇子的屁股。”
“要不就在东海道附近找个地儿。想去海边便去观海,想去登山便能登山……”
惠妃的话,已经将答案送到了永宁帝的嘴边。
“倒还真有那么快地儿。镇江府渭溪,东接东海,南邻西山道。有山有水,只是地方有些儿不够繁华热闹,爱妃以为如何。”
话到关键,惠妃面不改色,支吾道:“但凭圣上做主……”
“好,既明日朕便令司礼监拟旨。爱妃这下可以心安了吧!”
“唔……怕就怕穷山恶水出刁民。圣上能否派些兵丁保护……臣妾……臣妾是不是要求过分了!”
永宁帝瞧着惠妃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哈哈一笑:“朕的江山,朕的妃子,朕的皇子,派兵保护,有何不可,有何过分?明日旨意,调附近三州一十二县的军令虎符一份,另拨羽林卫都指挥使都督军事,由宪儿调配。这样一来,足可保宪儿一生无忧。”
惠妃梨花带雨,连声感激。
永宁柔情似水,佳期如梦,手上忍不住解开了惠妃腰间的衣带……
裙摆落地,份纱遮眼。
一树梨花压海棠!
惠妃心中窃喜,任由摆布。心中更是在盘算下一步动作。
京城一角,仍是那间破屋,院子里跪着几名黑衣人,冲着滴水眼下的锦衣汉子恭敬施礼。
“上一次功败垂成,这次务必做到万无一失!若是不成,你我皆要以死谢罪!”汉子的声音冰冷,犹如地狱中发出的怒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