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的边走边四处打量,眼中露出畏惧之色。那士卒见了,颇为得意道:“怎样?头一遭进军营吧?”
掌柜点头哈腰:“可不是,小的哪里见过这阵仗,忒也吓人了!这么多好汉,每天得吃多少粮食!”
士卒嘿嘿笑道:“怕是你那镇子上的口粮不够咱大军吃上十天的!”
掌柜掰着手指,算了算,惊的张大嘴巴:“哎哟我的妈呀……那可要近万石粮食呢。乖乖,真厉害,真厉害!王爷就是王爷,了不起,能有这么多粮食,搁小的可是连想都不敢想呐!军爷威武的紧喔!”
士卒听到这里,叹了口气:“就是因为耗粮巨大,听说快坚持不了几天了……这不,老王爷都急得病倒了……还要带病指挥,在拿不下西渡关,咱们恐怕就要撤军了!可惜出来时还和兄弟们约定,待打完仗领了赏,就可以置换两亩良田,娶个媳妇,生个崽儿。这下看来,兄弟们死的死,伤的伤,大多还在关下拼命呢。这赏钱怕是没了,能保得住性命才是重要的!”
他见掌柜的唯唯诺诺,没有多想便顺着掌柜的话将一肚子的苦水抖了出来。
掌柜的随着一声叹息:“哎,真不知道这平平安安的年岁,做什么偏要打仗!小兄弟,我瞧你生的威猛,若是打完仗没有去处,可到咱的药铺讨个营生!能不能买田小的不敢保证,娶妻生子自然没得问题!”
那士卒听的高兴,哈哈一笑:“掌柜的倒挺会说!爷们欢喜,待咱去时,可不能让咱吃闭门羹!”
“哪能呀!”掌柜的嘿嘿笑着,说话间二人已到了火灶营。领班的将军早得了吩咐,在辕门外取了药草,跑回营中煎药去了。
掌柜的愣了愣:“钱呢?”
那士卒说道:“东西送到了,钱自然有你的。”说着,自腰间摸出一方锦布钱袋,交道掌柜手中,嘟囔着:“瞧掌柜的好命,这一趟,怕是够赚上几年的吧!”
掌柜接了袋子,打开一瞧,里面是黄橙橙的金豆子,掂了掂估摸着应当够数。在军营中,他可不敢一颗一颗的数,反正不管怎样,这一遭算是赚的盆满钵满了!
听着士卒的嘟囔,掌柜的眼神一转:“兄弟,这袋子钱想不想要?”
士卒冷笑一声:“废话,这么多金豆子,谁不想要,可是军中有军规,腻了你得银两,我这条命可就搭进去了!”
掌柜摆摆手:“世人都说王爷所部军纪严明,这下算是真的见识了。不过,如若这金豆子是小的赠与兄弟的,是不是又令当一说?”
士卒不敢相信的盯着掌柜,呼吸急促:“掌柜的,莫拿咱们开涮,哪有白捡的便宜!”
“的确没有白捡的便宜,这是交换!你瞧是这么的,我也就和兄弟直说,这会儿咱们聊的顺畅,也算是相识一场。小的这辈子没有见过啥大世面,整日里也就看着百来尺的店铺。今儿有幸进了一趟军营,兴奋莫名,想着借此机会再营地里转上一圈,只一圈,瞅瞅大军的气势,悄悄兵营里的模样。等回去也够咱吹上半年过把瘾。”掌柜顿了顿,摸出一把
金豆子,摊开在士卒面前,继续道:“怎么样?这算是酬劳。兄弟不说,小的也不说,只是走个过场,长饱了眼,兄弟也可以用这金豆多置几亩田不是……”
士卒想了想没有说话,没有人能够抵得住金豆子的诱惑,如果有,那只是数额还不够。
掌柜是个明白人,“啪”的一声,将钱袋塞回士卒手中:“全给兄弟您嘞,这趟当小的交个朋友,兄弟您看方便的时候,带咱走一圈,见见世面就好。都听说大官住的地方和咱老百姓不一样。皇帝老儿的皇宫咱这辈子是看不成,王爷住的军帐就在近处,这来一遭终究抵不住心痒难耐不是。兄弟若是为难,那就算了!”
士卒接了钱袋,他知道这里面有多少黄金,那是他打一辈子仗都得不来的。没有本事,不识字,生不了官,自然发不了财,手中沉甸甸的钱袋那可是一生的奢望,有了这些金豆子,完全可以当个小财主。还打什么仗,卖什么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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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柜的豪爽,自己总不能不识抬举。他孤身一人,军营中几十万大军,还怕他能惹出什么事情来不成?
“得,掌柜豪气,你这身衣着忒也扎眼,先等着,我给你找件轻铠罩着!”说完,提着钱袋子跑回中军大营。
掌柜嘿嘿一笑,盯着远去的士卒,乐开了花。
少顷,士卒抱着一副铠甲跑来,叫掌柜在马车内换上,接着随他在进大营。
营帐遍地,不时有巡逻的队伍整齐划一列队而过。二人躲躲闪闪,尽量避开人群。
大战厮杀之声远远传来,掩盖不住掌柜一颗乱跳的心脏发出的“扑咚扑咚”声。
兜兜转转,士卒偶尔介绍两句,本着拿人手短的情分,说着哪里是骑兵大营,哪里是步兵方阵。约摸一炷香,士卒指着前方一处雪白大帐说道:“瞧着,哪里便是王爷的军帐!”
那大帐足有六丈长,四五丈宽,帐顶竖了一面旗帜,红色镶边,大大的耿字十分鲜明。大帐左右各有十人把手,戒备深严。
掌柜的看了一眼,倒吸了口凉气:“王爷就是王爷,真够气派!”
士卒不屑道:“这算什么,你若瞧见王府规模,还不让你吓尿了裤子!”
“那是,那是!小的没见识……”掌柜哈着腰,话未说完,便听的一声轻斥,惊出一身冷汗。
“呔,中军大帐,不得久留,你们是哪营的兵……”二人停顿片刻,立时便被护卫发现,扬声喝问。
士卒连忙立直了身,抬头挺胸道:“左巡防大营佟兴隆佟大人所部第六队官军郭大有。路过,路过……”
那护卫听士卒说的顺溜,不似有假,挥挥手:“快走快走!”都是自家兄弟,没必要出言为难。
士卒点头致谢,拉着掌柜便往旁处走。
“等等!”只见一人自大帐内掀帘而出,指着士卒问道:“掌柜的接到了么?”
问话的真是王伟华,他在帐内听到喊叫,又听士卒自报家门,想起早晨嘱咐之事,便连忙走出营帐询问。
士卒也是个机灵人,见到事情不妙,竟没有一丝丝慌乱,转过身来,行了军礼:“王大人,小的正想来汇报此事,草药已经送到火灶营去了。军医真在营中候着,烫完熬好了就会差人送来。”
王伟华“嗯”了一声,很是满意。眼神瞥到士卒身后的掌柜身上,见他躲躲闪闪,眉头一皱,走进两步:“你是哪营的士兵?”
不待掌柜说话,士卒抢先道:“回大人话,这是小的同帐的兵,叫李大风。茅州城外刚入的军,不懂礼数!”
王伟华冷哼一声:“不懂礼数?佟兴隆是怎么带的兵!”说着,又走近两步,喝斥道:“抬起头来,看着本官!”
眼见事情败露,士卒有些慌乱,额头禁不住渗出汗珠。心里骂了句:他奶奶的,这个王伟华怎的这么难缠,要了命了!
偶然间,眼前划过一道黑影,只听得“哎哟”一声惊叫,接着便是一阵呵斥之声。士卒抬眼细看,眼前的掌柜左手反扣王伟华,右手持着一支长枪,长枪挥动,扎眼挑开刺来的三杆兵器。
士卒“妈呀”一声,这是生了何事?怎么……怎么这个掌柜武艺这般厉害。不对,他为啥要挟持王大人……
糟糕,怕不是自己带进来的是一名刺客吧。想到这里,士卒脑袋“嗡”的一声炸开,惊慌失措,楞在原地!
这是杀头的大罪,任谁一时间都难反应过来,更不敢相信这种破落事会落在自己身上。
王伟华冷冷道:“朋友从何处来?竟有如此胆量,擅闯平西王大营!”
掌柜嘿嘿笑道:“在下沈牧,特来拜会耿王爷!”
“沈牧?”王伟华重复一遍,这个名字听起来特别熟悉,好似听了不下数次,一个机灵忽的想起黄家圩的军报:“原来你就是沈牧,佩服佩服!”
来人正是沈牧,昨日他苦思冥想,不知当用何计才能进入耿忠大营进行“擒贼擒王”的计划,既然想不出办法,索性不在去想。正准备盘膝而坐,调神运炁之时,派出去盯着耿忠大营的士兵来报,说有一队人马出了大营直奔三里铺。
沈牧无计可施,心想或能在这些人身上做些文章,当即取了快马,带着两名熟悉道路的士兵赶往三里铺。
到了地方,远远瞧见王伟华一队骑士在街道上尤为显眼,见他们进了药铺,沈牧慢悠悠的靠近,听得王伟华于掌柜的交流,知道他所持药方药材不全,登时心生一计。
待王伟华出了铺子,沈牧已带人将另一处的药材铺掌柜连同伙计绑了起来,已他的身手,普通人又怎有反抗之力。又胡乱换了件衣衫,胡子都没有贴的仔细,王伟华便“送上门来”。
对于药方中稀缺之物,沈牧之前已记在心中,胡乱诹了几句,一步一个陷阱引着王伟华入了全套,至最后承诺今日将草药送到军中。
若非沈牧在定州城做过生意,以那种贪财不顾性命的本色出演,实难另王伟华上当。
至于草药,他来去自如,一夜跑了四座州郡,才勉强买到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