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驻北平办事处。
田叶秋原静静的跪坐在房间了,这里收拾的十分干净,一张小桌子,上面摆放着一张相框,相框里是他和一个和服少女的合影。
这是他女儿七岁时的照片。
那个时候的他也很年轻,笑容也比较灿烂,嘴角上没有胡须。
伸手抚摸着这个相框,田叶秋原的眼中透露出含有的温柔神色。
想不到这一晃就是二十年了啊!
他喃喃的说了一句。
当年田叶秋原离开日本的时候他女儿不过七岁,如今已经长大成人了吧?
想必她已经结婚了吧,也不知道过得好不好?
田叶秋原微微摇了摇头,现在日本帝国正在扩张的路上,青壮年都被征兵了。
就算她结婚了,想必丈夫也入伍了吧。
想到这里,田叶秋原忽然叹了口气。
为了大日本帝国的未来,他们这些男人是要上战场的。
战场上风云突变,说也不知道能够活到什么时候?或许就会变成骨灰运送回去,这就是日本女人的宿命。
正当田叶秋原感叹不已的时候,门外传来了一阵敲门声。
“什么人?”
田叶秋原恢复了平静。
门外大岛中介恭身道:“将军阁下,应您之邀请满洲国的宝善来了。”
田叶秋原精神一震,缓缓的站了起来,道:“一起去瞧瞧。”
办事处会客室,西装革履的宝善静静的坐在沙发上等候着,他现在要等候华北情报机关最高头目田叶秋原少将的接见。
“田叶将军来了!”
几名日本人走了进来。
听到一旁的日本人的提醒,宝善心中一震,急忙站起身来。
只见一个头发斑白的日本人缓缓的走了进来。
他就是田叶秋原?
宝善愣了一下,双眼眯了一下,这个人好生熟悉,似乎在哪里见过。
田叶秋原来到他的面前,微微一笑,道:“小贝勒别来无恙!”
听到这个称呼,宝善身子一震,吃惊的看着田叶秋原。
他是满清王族后裔,年少时锦衣玉食,可惜家道中落,几乎罕有人知道他的身份了。
眼前这日本人一口叫出他的身份,这绝不是偶然。
看他的面相应该是个故人,可惜他怎么也想不起来,自己什么时候认识过这么一个日本高官。
田叶秋原叹了口气,道:“老了,老了,当年令尊在的时候,我还抱过小贝勒呢?还记得我送给你的海东青嘛?”
宝善猛然想起一个名字,吃惊道:“你……你……”
田叶秋原缓缓的点了点头,道:“世事难料,小贝勒也想不到当年在王府一个浪人居然能够成为日本皇军的将军吧?”
宝善脸色微变,他嘴角抽搐了几下,道:“横田,不,田叶将军,以前我们家多有得罪,还请将军不要记在心上。”
田叶秋原摆了摆手,笑道:“小贝勒不用客气。此一时彼一时也,当年我不过是个浪人,还不是什么将军。在你们家混口饭吃而已,令尊对我很好,这份情我一直记着呢!”
听到这里,宝善这才松了口气,不是来报仇的就好。
如果是来报仇的,他必死无疑了。
田叶秋原笑了笑,跟宝善说起了王府的诸事,虽然过去很多年了,他说起来还是一点不错。
果然是横田!
宝善心中一喜。
虽然二人当年是主仆,但也是一段香火情,眼下横田做了这么大的官,对自己何尝不是一个机会呢?
想到这里宝善立即心头立即火热起来,对田叶秋原的态度也恭敬起来。
田叶秋原淡淡一笑,这就是实力的悬殊。
以前二人是主仆,现在宝善已经要永远的低伏在他的身前了。
说了一些往事,田叶秋原便拉着宝善的手一同用膳了。
宝善自然是喜出望外。
席间,他频频向田叶秋原敬酒,态度十分卑谦。
田叶秋原忽然放下酒杯,道:“小贝勒,你对天命所归有什么看法?”
宝善怔了怔,顺口道:“溥皇帝便是天命所归……”
说到这里,他突然打了一个冷颤。
溥皇帝虽说是个皇帝,可是跟个傀儡差不多,什么都要征得日本人的同意。
满朝文武有一半的官职为日本人,一些要害部门几乎全是。
就算是遗老遗少私下里也说,溥皇帝不过是个泥菩萨而已,说不定那天日本人就把他弄死了。
皇帝他都朝不保夕,更别说他们这些满清遗老遗少了。
大家私底下都在跟日本人靠近乎。
宝善这次接受田叶秋原的接见,原本就有套近乎的打算。
他也是个聪明人,当下接着道:“然,国家破碎,亡于孙逆之手。水无常形,人无常态。天命所归……”
宝善一咬牙,道:“应属天皇陛下。”
为了前途,他也豁出去。
好!
田叶秋原击掌道:“果然是小贝勒,看得清楚啊!”
他咳嗽了一声,道:“有件事情我想劳烦小贝勒。”
说着拿出了一纸文书。
宝善双手接过来,仔细的阅读了一番,心头忽然一震。
这是一道罪己书。
日本人这是要……
宝善的冷汗流了下来,怔怔的说不出话来。
田叶秋原淡淡道:“既然小贝勒也认为天皇陛下是天命所归,那么你们就要做些该做的事情。”
宝善颤声道:“敢问将军,我们要做些什么?”
田叶秋原悠然道:“小贝勒熟读历史,应该知道华歆这个人吧!”
宝善双手一颤,罪己书险些落下来。
华歆,字子鱼。平原高唐人。汉末魏初时名士,曹魏重臣。华歆早年拜太尉陈球为师,与卢植、郑玄、管宁等为同门,又与管宁、邴原共称一龙,华歆为龙头。汉灵帝时华歆被举为孝廉,任郎中,因病去官。又被何进征召为尚书郎。后任豫章太守,甚得民心。孙策破刘繇后,华歆举豫章降,被奉为上宾。
官渡之战时,被征为议郎,参司空军事。入为尚书,转侍中,又代荀彧为尚书令。曹操讨孙权,以华歆为军师。后为魏王国御史大夫。曹丕即王位,拜华歆相国,封安乐乡侯。曹丕代汉建魏,改相国为司徒。魏明帝即位,代钟繇为太尉,晋封博平侯。232年1月30日去世,谥敬侯。
这个人在历史做的最重要的事就是主持了汉献帝的禅让礼。
难道日本人连一个傀儡皇帝也不想留吗?
宝善心中已经变凉了。
傀儡皇帝虽然是傀儡,但也算是他们这帮遗老遗少的首领,如果皇帝没了,他们这帮人有何去何从呢?
“田叶将军,不知道您这是什么意思?”
宝善深吸了口气,硬着头皮问道。
田叶秋原淡淡道:“很简单,天无二日,既然天皇陛下是天命所归,那么普皇帝就要禅位。由天皇陛下继承大统,讨伐南方逆党,一同华夏,建立大东亚共荣。”
他顿了顿道:“当然这件事应当由普皇帝自己提出来,你们这些遗老遗少规劝一下更好。”
宝善摇头道:“田叶将军,这件事关重大,宝善不能擅自做主,我要回去跟族人商量一下。”
说着站起身来。
田叶秋原推了推眼镜,道:“小贝勒,你可知道龙头华歆为什么能够详尽荣华富贵呢?”
宝善愣了一下,没有出声。
田叶秋原缓缓的站起身来,斯条慢理道:“因为他在正确的时间做了正确的事情,这才受到了曹丕的重用。说实在的,这件事原本可以将给其他的遗老遗少,但是作为朋友,我还是想送给你一次机会。”
他哼了一声,道:“天皇陛下要比曹丕英明神武,他自然也不会亏待为他做事的人。何去何从,你自己拿主意吧?”
宝善脸上红一片紫一片,似乎心中在作斗争。
最后他一横心,道:“田叶将军请放心,这件事我一定会做好的。”
田叶秋原哈哈一笑,道:“不错,不错,我果然没有看错小贝勒。”
做了这个决定,宝善松了口气。
天下早晚都是日本人的,皇帝早晚要完蛋,他不去做自然也有别人去做。
二人继续坐下来喝酒。
宝善低声道:“将军请放心,我回去以后一定会好好的办理这件事,只要您一声令下,我们大家就会联合逼宫,让他禅让皇位。”
田叶秋原满意的点点头。
普皇帝禅位这件事早就在赤明计划中了。
到时候天皇陛下成了华夏的继承人,讨伐南方逆党,名正言顺。
如果再献上传国玉玺和北平的十几万人的性命,更加的具有宣传力度了。
想到这里田叶秋原拍了拍宝善的肩膀,温和道:“这件事就拜托给小贝勒了,到时候听我的指示,一定要将这件事完成的漂漂亮亮的。我们大日本帝国从来就不会亏待功臣的。”
宝善只听得双目放光,头如捣蒜。
过了一会儿,宝善起身告辞。
田叶秋原起身亲自送他离开。
来到了车前,宝善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情,低声道:“先生,当年我家家变之日,有一个小妹失踪了,迄今没有消息。不知先生可知道她的下落?”
田叶秋原脸色微微有些不自然,道:“我也不知晓。”
宝善也不再多问,随即上车离开了。
等他走了,田叶秋原这才拿出了那张照片,独自看了许久。
……
且说郭化子离了年红药的住所,转弯走了一圈,并没有回去,而是径自的来到一所小院子门前。
他伸手在上面敲了敲,过了一会儿,门开了。
郭化子闪身走了进去。
郑果儿的身影出现在院子中。
郭化子抱拳道:“君长官!”
郑果儿看了他一眼,道:“怎么样了?”
郭化子低声道:“年红药似乎有些警觉了,我看她对我有些怀疑。”
郑果儿哼了一声,道:“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郭化子干笑了几声,没有说话。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这厮是个墙头草,根本没什么立场。
谁给的钱多,他就给谁办事。
这次之所以跟年红药合作,受了郑果儿的指使。
郑果儿道:“年红药在干什么?”
郭化子挠了挠头,道:“似乎在等金生水回来。她今天说开启机关的日子要到明年。不过我觉得这可能是她在扰乱视听。”
郑果儿秀眉轻蹙,道:“这个年红药老奸巨猾,不可能这么痛快的说出来的。你一定要小心在意,千万不要再露出什么马脚来?”
郭化子嘿嘿一笑,道:“知道了。知道了。”
他咳嗽了一声,道:“不知道曾前辈什么时候回来?”
曾兰亭答应给他一大笔报酬,他这才乖乖的听话的。
郑果儿皱眉道:“做好自己的是,师父他答应你的一定会给你的。盗圣什么时候食过言。”
“那是!”
郭化子干笑了几声,悻悻的点了点头。
他正要离开。
郑果儿忽然问道:“金生水回来了没有?”
郭化子怔了怔,道:“看年红药的表现,似乎快要回来了。”
郑果儿点了点头,道:“很好,你先回去吧!”
这个小婊!
郭化子心中暗骂了一声,推门出去了。
望着郭化子的身影,郑果儿眼中闪过了一阵杀机。
这个人贪婪成性,毫无忠诚可言,要不是蓝衣社受到了重创,手上没有合适的人,郑果儿绝对不会跟这个人合作。
金生水!
郑果儿眼中闪过一阵复杂的神色。
如果不是没有选择,她也不想跟他为敌。
可是,传国玉玺是蓝衣社必须要得到的东西。
因为只有得到了它,蓝衣社才有东山再起的契机。
然而这一切都要在金生水的手中夺取。
如果这厮跟她是一条心该有多好,那样就不必算计来算计去了。
也许当时她再主动一些,或许金生水加入蓝衣社也不是什么难事?
可惜……
郑果儿幽幽一叹,站起身来,抬头看了一下天色。
乌云滚滚,似乎要有一场大暴雨来临呢。
金生水!
郑果儿口中叫了一声,轻轻道:“我们最终还是走向了决裂的道路。如果有下辈子,我一定不会选择跟你作对。”
说着她将一封书信烧了。
这封书信上有几张照片,上面映衬着一个女人的形象。
很快消失在火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