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媚儿亲自下厨,整了一桌子菜,色香味俱全,烹饪之术,很是了得,然后,就站在门口向温泉溶洞方向眺望。
月媚儿眼瞅着都一个时辰了,也不见渭宁与渭思过回来,她眉头一蹙,脸有不耐之色,在门前来回渡步,暗自嘀咕:“这个人男人怎么还是这样,这么多年过去了,做事还是一点也不知道分寸,不就泡个澡,需要这么久吗?也不怕将皮肤给泡烂吗?”
冯黛黛在院内一瞥,瞅见了月媚儿那焦躁不安的样子,噗嗤一笑,打趣地叫道:“媚儿,我看你还是别等了,说不定你的宝贝儿子已经被你的那个男人给拐跑了!”
月媚儿心里一颤,眉头一跳,条件反射地就向温泉的方向走去,但是,走了几步又折了回来,就进了院子,气定神闲地进屋去了,当她经过一脸坏笑的冯黛黛的身边之时,眉头一舒,笑着说道:“师姐,我了解阿宁,他不是那样的人?”
冯黛黛哂了一声,翻了一个白眼,告诫道:“媚儿,别怪师姐多嘴,没有提醒你,仇恨会让人丧失本性,变得疯狂,你将渭流门害得这么惨,渭宁是不会忘记这一切的,我劝你对他还是多留一个心眼,免得到时候遭了他的算计,吃了大亏,悔之晚矣!”
月媚儿在屋内,淡然一笑,自信地说道:“师姐的关心,媚儿明白,但是,请你放心,我了解渭宁,他这个人善良正直,柔弱寡断,先前我的确伤害了渭流门,伤害了他,此事若是搁在以前,他也许会杀我报仇,可是现在有了过儿,情况就大不一样了,他很爱自己的儿子,为了孩子,他只会选择原谅,他就算对我恼怒不甘,他绝对不会把我怎么样的!”
冯黛黛摇头苦笑,继续劝道:“媚儿,你不要太自信了,你怎么就敢断定渭宁一定会疼爱过儿?也许他对过儿的疼爱只是一种伪装呢?”
月媚儿摇摇头,叹息一声,解释道:
“师姐,渭宁不善伪装,也毋须伪装,
首先,他的思想又很传统又有情义,家庭家族观念非常浓厚,过儿是他的儿子,是他的血脉,对他的生命意义重大,他怎么会对过儿冷漠残酷,不管不顾呢?
其次,自从渭流门惨变之后,渭宁就成了一个罪人,他悲伤羞愧,与上官怜儿等人心存嫌隙,他即不愿不敢亲近别人,也不受到别人理解亲近。
总之,他排斥防范别人,也为别人所嫌弃与排斥,而在这世间,他只有在面对儿子,面对一个孩子的时候,他才会放下包袱,坦诚相处的;
唉!这些年,渭宁内心的苦闷与孤寂是你无法想象的,他就像行走在黑夜之中的孤狼,而过儿的出现,无意之间,犹如在他的心里点亮一盏明灯,现在儿子就是他温暖,就是他的光明,就是他的希望,他只能拼命维护,怎么可能自己掐断自己的温暖、阳光与希望呢?”
冯黛黛见月媚儿分析的似乎有些道理,一时无言,叹息一声,就默默走了。
月媚儿在屋子里思忖一下,见外面天色渐暗,愈发心神不宁,坐卧不安,又快步走出了屋子,想要去温泉溶洞,但是,刚到院子口,就听得外面传来了渭宁与渭思过的说笑之声。
月媚儿眼睛一亮,脸露微笑,拍拍胸脯,长舒了一口气,连忙转身跑回了屋子,站在窗前偷听,见渭宁与渭思过进了院子,她捻捻耳际的青丝,便缓缓地走到了房门口,瞅着渭宁,脸上露出了一丝似有似无的笑意,说道:“要你带着儿子洗澡,怎么洗了这么久,饭菜都凉了!”
渭宁将骑在他脖子上的渭思过放了下来,也不看月媚儿,唔唔了一声,算是对月媚儿的回应,即儿,就被渭思过拽拉着进了屋子。
渭思过瞅着一桌子的菜,真是样式丰富,色香皆俱,登时眼睛一亮,兴奋地欢叫了起来:“哇塞!娘亲做了这么多好吃的,都快摆不下了,爹爹,今天咱们可有口福了!”
渭思过说罢,就用手指拧了一片红烧肉,扔进了口里,就嚼了起来,牙齿每嚼了一下,嘴里就相应地发出嗯的一声,他摇头晃脑,夸张地快速地嚼着红烧肉,嘴里夸张地快速地发出嗯嗯声,哼曲似的,很有节奏,那样子甚是幸福惬意。
月媚儿瞅着儿子那贪嘴的样子,不由一笑,说道:“回来这么晚,菜都凉了,我再去热一热!”
渭宁这时说道:“凉了就凉了,凉菜有凉菜的味道,不就吃一顿饭,何必那么讲究、麻烦呢!”
月媚儿一愣,这可是渭宁自从被她拽来之后,第一次主动跟她说话,虽然还是摆着一张臭脸,但语气之中已经没有了以前的那种凶巴巴的气势了,柔和多了。
月媚儿唇角微翘,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她虽然没有跟渭宁说话,但是,也缩回了去端菜的手,她眼睛一翻,瞪着渭思过,轻声呵斥道:“小子,就知道自己吃,也不瞅瞅今天谁来了,还不快去给你老子盛饭去。”
渭思过瞥了渭宁一眼,吐吐舌头,不好意思地一笑,将面前一把椅子自桌子底下拉出来一点,拽着渭宁坐下,先给渭宁盛了一碗米饭,再给月媚儿盛了一碗米饭,然后,才给自己盛了一碗米饭。
渭思过坐在渭宁的身边,即儿,冲着月媚儿焦急地叫道:“娘亲,我饿了,快来吃饭,快来吃饭吧!”
“哎呀!催什么催,有那么饿吗?”
月媚儿掌了灯火,屋内登时亮堂起来,她再取来了一瓶温热的米酒,以及二大一小三个酒盅,挨着儿子坐下,将三个酒盅满上,将一个大杯推到渭宁的面前,再将那个小酒盅推到渭思过的面前。
月媚儿举起自己的酒杯,瞅着渭宁,淡然说道:“今日是咱们一家人第一次聚在一起吃饭,也是一家三口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团聚,实属不易,所以,为了纪念这个特殊的日子,咱们不如干一杯吧!”
渭思过放下筷子,连忙端起了自己的小酒杯,冲着渭宁欢叫起来:“对对对!爹爹,爹爹,咱们要喝酒,要喝酒!”
渭宁眉头微皱,问道:“儿子这么小,也让他喝酒吗?”
渭思过嘻嘻笑道:“爹爹,我早就开了酒@了,不过,我也只有在逢年过节的时候,才能喝上一小口,平日娘亲是不允许我沾酒的!”
渭宁听了解释,就没有异议了,也举起了酒杯,先是犹豫着与月媚儿碰了一下酒杯,再跟渭思过很响地碰了一下酒杯,就将米酒喝了,他摸了一下渭思过的脸,点头笑道:“儿子,喝吧,别喝醉了就行!”
渭思过现在最感兴趣的其实是一桌子的美味佳肴,他笑着点点头,将舌子伸到酒杯里,舔了一口,意思一下,就将酒盅推给了渭宁,笑道:“爹爹,你把我的喝了吧!”
渭宁笑着将渭思过的米酒喝了。
月媚儿将自己的酒水干了,就将自己与渭宁的酒杯满上,往渭宁的碗里夹了几块糖醋排骨,淡笑着道:“难得在一起,你要是不嫌弃,就多吃一点吧!”
渭宁瞥了月媚儿一眼,就夹了一块排骨百味杂陈地慢慢吃了。
渭思过指着那碗他够不着的卤水肘子,叫道:“爹爹,我要肘子,我要肘子!”
渭宁就夹了一个肘子放在渭思过的碗里,见渭思过双手抓住肘子,就啃了起来,吃的甚急,劝道:“过儿,又没人跟你争抢,慢慢吃,别噎着了!”
渭思过冲着父亲咧嘴一笑,就放慢了进食的速度。
月媚儿瘪瘪嘴巴,一脸落寞地喃喃说道:“唉!有了儿子,就忘了老婆,只知心疼儿子,也不知道心疼心疼老婆,厚此薄彼,也太偏心了吧!”
渭宁淡淡地说道:“东西就搁在你面前,你又不是够不着,用的着别人夹吗?”他嘴上虽是这么说来,但还是夹了一个卤水肘子扔在月媚儿的碗里。
渭思过冲着月媚儿咧嘴一笑,满嘴食物,声音含糊地笑道:“娘亲,你这么像个孩子似的,喜欢撒娇!”
月媚儿瞪了渭思过一眼,拿出手帕,擦去儿子满嘴的油渍,即儿,斜睨了渭宁一下,眉头一舒,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夹起肘子,慢条斯理地吃了起来,一副津津有味的样子,好像对于她这个需要保持苗条的身段喜欢素食的美人来说,这个金黄油腻的肘子就是她的最爱似的。
渭宁与月媚儿现在关系终究有些尴尬,一时享用美食不说话儿,只有渭思兴致极高,一边吃饭,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与父母说着话儿。
一家三口在一起共享晚餐,一时氛围温馨,其乐融融。
渭思过高兴得是,自己有了爹爹了,有了一个疼爱自己的亲人了,他不再是别人口中的野种,又或者是捡来的野孩子了,不会被别人闲言碎语,看不起了。
月媚儿高兴的是,终于找回了自己的男人了,从此,她心里有了倚靠,不再空虚了,累了也可以歇一会了,更重要的是,儿子有了亲爹,孩子的心里就没有了阴影与遗憾,如此一来,对他的成长会有很大的好处的。
而对于渭宁来说,心情就复杂多了,即惴惴不安,拒绝排斥,又暗自心安理得,欢喜亲近。
首先,他对月媚儿攻破渭流门之事,终究是心存芥蒂,怀着一丝恨意的,他就算不忍心杀害月媚儿,报仇雪恨,但也实在是不愿再跟对方再有任何的交集,缠扯不清了,只可惜,命运捉弄,现在二个仇人之间,居然有了一个儿子,那么,有了儿子作为纽带,他们谁要想与对方斩断关系,那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除非二人弃情绝爱,不管不顾;
其次,自从渭宁害得自己宗门被毁,三宝被夺,亲人惨死之后,他羞愧内疚,灵魂不安,为了保护别人,更是为了保护自己,他把自己隐藏起来,封闭起来,他就像一个逃避世界的孩子似的把自己关进了黑屋内,这样活着,看似安全,却也实在是太孤寂,太悲惨了。
但是,他渭宁又不是疯子,
在内心深处,他也是渴望亲情友情爱情的,他也是希望爱人,以及被爱,他也是渴望温暖与幸福,而现在,当他坐在自己的女人(不管他愿不愿意现在月媚儿都是他实际上的妻子)与儿子旁边,一面与儿子随心所欲地说着话儿,一面安然地享用着食物,他的精神突地如释重负,有一种被解救的感觉,眼前豁然开朗,阳光灿烂,他觉得,在这一刻里,他的生活仿佛回归了正常,他活的仿佛成了一个正常的人了。
一会,
渭宁酒足饭饱了,放下了碗筷,就看着渭思过慢慢吃饭。
月媚儿面上没有露出来,其实,满腹心事,她细嚼慢咽的吃的不多,一会,也放下了筷子,也默默地看着渭思过吃饭,不时瞥了渭宁一眼,欲言又止。
渭思过本来吃的好好,左瞅一下渭宁,又瞅一下月媚儿,见他二人突地不吃了,却定定地瞅着他,脸上露出了傻笑,感觉怪怪的,嘴巴一僵,停止咀嚼,稍顿,嘴巴一噘,不悦地叫了起来:“哎呀!爹爹,娘亲,你们别这么看着我,搞得我好像在偷吃似的,我都不好意思吃了!”
月媚儿噗嗤一笑,说道:“好好好!我走开,你慢慢吃,慢慢吃!”起身给渭宁泡茶去了。
渭宁瞥了一眼月媚儿的背影,压低了声音问道:“儿子,你娘亲平日是不是虐待你,不给你弄好吃的呀?”
渭思过摇摇头,讶然说道:“没有啊!娘亲经常给我弄好吃,我都吃胖了!”
渭宁笑道:“那你见到好吃的为什么会这么馋嘴?”
渭思过翻了一个白眼,笑道:“那里是馋嘴了,因为我本来一向就吃得急,吃得多嘛!”
渭宁一笑,捏捏渭思过的脸蛋,说道:“多吃一点,长高一点,不过可别吃撑了,吃撑了会肚子痛的,知道吗?”
渭思过点点头,片刻,终于放下了碗筷,他打了一个饱嗝,抚摸一下圆滚滚的肚子,嘻嘻笑道:“爹爹,今天我吃了好多,肚子都要撑破了!”
月媚儿将一碗有助消化的羹汁搁在渭思过的面前,吩咐道:“谁叫你吃这么多,先坐着缓一缓,待会把这消食的汤汁喝了,跟你老子在院子里走走,然后睡觉。”
渭思过笑着点点头,与渭宁说着话儿,坐了一会,将汤汁喝了,就拽着父亲在院子里散步,溜达了几十圈,再回屋洗漱一下,然后,就去睡觉。
……当然,睡觉之前,渭思过自然是要拽着渭宁陪着说了一会闲话,听了几段故事,末了,方才心满意足地面带微笑地钻进被窝里,闭眼睡觉。
渭宁侧躺在床上,搂抱着渭思过,等到渭思过鼻翼扇动,酣睡如泥了,他满心疼惜地在渭思过的额头吻了一下,方才起身下床,捂好被子,走出了卧室。
此刻,月媚儿正站在屋檐下,微仰着头,瞅着星空,见到渭宁,回转头来,点点头,轻声道:“你跟我来吧!”领着渭宁来到了一间温暖熏香的卧室,打来了温水,伺候渭宁洗漱。
片刻,渭宁见月媚儿提着洗脚水,将要出门,他踌躇一下,突地鼓起勇气开口叫道:“你待会过来,我有话跟你说!”
月媚儿心头一颤,脸颊一热,一片绯红,她待得回过神来,回眸瞥了渭宁一眼,嫣然一笑,真是百媚千娇,风情万种啊!
月媚儿回到自己的卧室哼着小调,洗漱了身子,精心打扮了一下,就折回到渭宁的房间,她见渭宁的房门虽然是开启的,但屋内却是漆黑一片。
月媚儿瞅着黑漆漆的屋内,突地有一种偷情的感觉,又是羞涩,又是兴奋,但是,当她悄无声息地走了门房口,想起往事,她又顿时有些紧张胆怯了,脚步一顿,犹疑着不敢进屋。
片刻,
屋内嘿嘿一声,语含讥讽地叫道:“月媚儿,你又不是什么黄花大闺女,跟我也不是一次二次了,怎么,现在你怎么反倒在我面前装模作样地矜持起来了?嘿嘿!你若是害怕遭我暗算,心有顾忌,那你就赶快回去,免得打扰我休息!”
哟!几年不见,胆子变肥了,居然敢挑衅我了,不过,老娘什么阵仗没有见过,还会害怕你这个二愣子不成!
月媚儿眉头一挑,切了一声,直起腰杆,挺起胸来脯,就走进屋内,反手锁上了房门,抹黑爬上来渭宁的床铺。
渭宁见月媚儿上的床来,一个翻身就就压在了月媚儿的身上,一只胳膊箍住了月媚儿的脖子,炽热的嘴唇一探,压在月媚儿的嘴唇上,激烈地亲吻着她,另一只手则撩起月媚儿的衣服,手指钻进衣服,贴着皮肤,滑向了月媚儿的胸脯,找到了那二座柔软嫩滑的山峰,就温柔而又粗暴地揉捏了起来。
月媚儿一愣之后,便也激烈地回应着渭宁对她的亲热,此刻,她的心里是喜欢的,是得意的,对渭宁也是疼爱怜惜的。
月媚儿了解渭宁,想当年,不管出于何种原因,她月媚儿整得渭流门门破宗灭,家毁人亡,害得渭宁痛不欲生,不人不鬼,这是事实,而渭宁怨她恨她,想要杀她报仇,这也是事实,所以,依照渭宁那倔强执拗的性格,渭宁本该与她水火不容,生死相对才是,可是,事到如今,渭宁居然又跟她在一起同床共枕,巫山云雨了,如此反常,可见,渭宁为了渭思过,为了儿子,此刻,在他心里对她是已经选择了原谅了,他已经对自己的命运做出了某种妥协了!
是啊!任何人的命运之中,总有一些你无能为力的,无可奈何的事情与困境,面对这些事情与困境,你若是不想逃避责任,又无力反抗,若是想要心安理得地继续前行,有时候,你就必须向那些不可逆的事情与命运作出妥协!
向生活,向命运作出妥协,那是艰难的,也是痛苦的。
但是,妥协也是一种解决问题的方法,何尝不是跳出困境的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