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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1 / 1)

“嘎吱!”一辆挂着军牌的军用吉普车停在了店门外,一名上尉军官跳下车走到门口问:“同志请问,有谁看见刚才抓坏人的小同志去哪了吗?”

“就是他。”一位店员指着西邨说。

“噢,对,好像是你!”上尉兴奋地伸出一只手。

西邨感到莫名其妙。“是我。有什么事?”

“哎,你找他做什么?”海兰也奇怪,问。

上尉说:“我们首长要见他。”

“你们首长?你们首长是什么人?为什么要见他?”海兰警惕地看着上尉。

“小同志,别误会!”上尉马上解释。“是我们军长刚刚从这里路过,看见了这位小同志抓捕的全过程,他命令我无论如何要找到他,想请他去谈谈。别多想,就是去谈谈。小同志,走吧,犹豫啥?刚才那么豪迈,现在怎么跟个小脚娘们似的?上车吧,跟我去一趟,就在前门附近的招待所。”

“可以不去吗?”西邨冷静地想了想,问。

“可以,绝对不强迫你。”上尉为难地笑笑。“但是,我的任务就完成不了,首长会刮我的胡子。”

上尉神情窘迫,眼里露出期待和真诚,眉宇间撒出寒气。西邨看了看海兰,对上尉说:“可以去。不过,能用你的车先把她送走吗?”

“完全可以!”上尉脸上绽出笑容。“上车!”

吉普车开到副部长家四合院的门口停下,西邨搬下行李把海兰送进院子,顾不得眷恋匆匆道了别,回头默默地记下院墙上的路牌和门牌,重新上车走了。

吉普车把西邨带到上尉所说的军长下榻的招待所。上尉领着西邨穿过一幢三层楼的古建筑中间的门洞,过了一条夹弄,又穿过一个门楼,来到一座四合院。上尉朝正对面的正屋喊了一声:“报告首长,小同志找来了。”屋里有人答应了一声。上尉让西邨在院子里稍等,他自己跨上台阶走进门去。

西邨观察起来。这是一座由古建筑组成的四合院,好像比刚才见到的副部长的院子要大得多,也气派得多,两边厢房都有回廊,紧靠回廊种着牡丹和桂花树;院子中间有棵水缸粗的老槐树,树冠如盘,离地最矮的树枝只怕也有一丈开外,树下有一张圆型石桌和四张鼓型石凳。院子显得安宁静谧。西邨想,这院子加上刚经过的楼房大得足以住得下半个西村的人,也许从前是哪位王爷或者是大臣住过的,但它的大小和豪华程度与紫禁城简直无法比,与金书记住过的三进院子在风格上也完全迥异。他想,如果今后自己发了,如果有今后,可以仿照它的规制,按照紫禁城里宫殿的式样,再结合金书记住过的院子的格调,按比例缩小重新设计一个融合南北风格的院落,这样,既有北方王爷府的气派,又有江南园林的典雅,一大家子住在里面,其乐融融,何其美哉!

西邨正仰头观望树冠,只觉得背后有一股风向他袭来,他下意识半蹲下身体,握拳收手,左脚立定,旋转向后,横扫右腿。看清了,是两个高个子青年猫着腰分两路向他奔来,看其架势和神态,不是来迎接的,而是来寻衅滋事的。来者不善。“干什么?”两人并不搭理,分左右将西邨围拢。西邨又喊:“是你们请我来的!你们想要干什么?”两人中一个圆脸青年冷冷地说:“出手吧!”另一个方脸青年唬起脸说:“过过招!”说时迟那时快,两人一左一右向西邨扑来。

西邨仍不明白,犯起嘀咕,又憋着一股怒气。他娘的,什么上尉?冒牌的假解放军!什么首长?子虚乌有!把我骗来做什么?跟你毫不相识,想绑我?我犯了哪门子事?抢钱?我又不是富豪,哪来的钱?是报复?是刚才那一伙贼骨头设下圈套报复来了?可能!管他什么人,先把他们撂倒了再说。“来吧!”西邨大喝一声,与二人打斗起来。几招下来,西邨便明白来人并非平庸之辈,出手抬脚都有套路,不用猜那是训练有素的勇士。三人在院子中央的场地上飞旋腾跃。在一刹那,西邨瞥见正屋窗户口有张脸正密切注视着院子里的一切。他顾不得,一抬手,抓住圆脸青年的手臂向身边一拉再向上一拧,一扫腿,把圆脸青年打倒在地,随即一个急旋,一拳击向方脸青年的下颚。方脸青年向后一仰又一个偏身,躲过了,同时送出一拳。这一拳打到了西邨的肩胛,西邨一偏身,立即半蹲下身体,虎视对方,寻找出击的时机。

正在此时,从正屋的门里又冲出一人。这人不是别人,就是叫西邨来的上尉!此时他已脱掉军装,只穿了件汗背心。“好!”声音落处,只见他飞也似的朝西邨迎面扑来,犹如猛虎下山。他这情景与刚才还细声慢语的军人判若二人。被打倒的圆脸青年已从地上爬了起来,猫着腰朝西邨奔来。不好,上尉居中,圆脸青年在右,方脸青年在左,三人将西邨团团围住,看架势,非要把西邨打倒不可。西邨沉下心来,脑子里急速闪过刚才在击打时看到的一幕——来时的院子大门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关上了,现在,他唯有把三人都打倒,才有脱身的机会。这是他自从学武以来从未经历过的差不多属于你死我活的打斗!他娘的,看这些人的样子,不是刚才那伙贼骨头也不是什么好人!今生与你们无仇,前世也与你们无怨,为什么要如此赶尽杀绝?他下定决心用尽所学,非要把这三人打倒,打得他们老老实实服服帖帖。小凤爷爷说过的话在耳边回响:不是迫不得已,不到万不得已,只要没有危及自己的性命,就不要伤及对方的性命。他自信能够制服面前的三人。他要把这三人当活靶,同时也是自我检验的极好机会。顿时,一股热血传遍全身,额上的青筋暴了出来,虎视眈眈,攥紧的拳头的手臂提到腰间,他倒退两步靠近老槐树,同时大喝一声:“来吧!三人一起上!”霎时,四人在院子里飞舞起来。几圈下来,三人露出了破绽,西邨瞅准时机果断出击,一拳打中方脸青年的肩胛,方脸青年一个趔趄倒退数步;又横扫一腿,踢到圆脸青年的膝弯,圆脸青年“嘭”地应声倒地。上尉展开双手窜上来试图抱住西邨,西邨猛地腾空飞起,吊住老槐树的树枝,用双脚蹬踢上尉的胸口,上尉下意识蹲下避开。西邨顺势一跃,踢倒正从地上爬起来的方脸青年。上尉趁机朝西邨后背打出一拳,西邨旋即回身抬起手臂向外轻挡,顺势勒住上尉的颈脖,右腿快速伸到上尉身后,手臂向下猛一用力,把上尉按倒在地。“说!为什么设计害人!不然一拳打扁了你的头!”

“手下留情!”正屋门口的台阶上一位约摸五十岁的中年男子笑容满面,摆着手大声喊道。“小伙子,你误会了!”

听见喊声,上尉和方脸、圆脸青年三人一齐收了手,笑嘻嘻地朝西邨拱拱手。上尉笑着说:“小同志,这就是我们宋军长!对不起,是他命令我们试试你的身手。”

“有这样试的吗!”西邨疑惑地看看三人,又惊讶地看看站在台阶上的中年人。

中年人依然笑容满面,和蔼地说:“小伙子,习武之人应该知道不打不相识吧?用这种方式欢迎你,是不是太不礼貌了?就当是练练功吧!别愣着了,过来,进来坐会儿。”他朝上尉挥挥手:“去打盆洗脸水来,掺些热水,不要太烫!”

这中年人也许说的是真的。看他的样子不像是坏人,说话又那么和气,西邨多少解除了心头的疑虑,随中年人进到屋里,洗过脸,又按他的指点坐到沙发里。中年人亲自给西邨倒了杯水,把茶杯送到西邨面前的茶几上,“喝吧!”然后坐到西邨对面的沙发里,微笑着问道:“小伙子,叫什么?”西邨总觉着他的神态有些诡谲,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坐不改姓,行不更名,徐西邨!”首长大笑:“哦呵,许、希、春?”“不不!双人徐,东南西北的西,屯田戌边的屯加邑旁,徐西邨!”“噢,屯田戌边?你喜欢军人?哪里人哪?”“南方人。”“南方人?南方是哪里?”“胡州。”“胡州?胡州很大嚒,具体是哪个县哪个村?”“许姤西村。”“哦?你是西村人?”“哪还有假!”中年人来了精神,向前探出半身。“西村有个徐雪森你可认识?就是做鹞子的鹞子大王?”“他是我爹!”“啊?你是徐雪森的儿子?老几?”“你查我的户口呐!什么居心?说吧!”西邨警惕起来。中年人激动地站了起来,“小伙子,哦,徐西邨,你多虑了,你爹我认识!”“你认识我爹?”“对!我不但认识,而且还在一起干过革命呐!”“干过革命?那您是西村的唐山?”“哈,对,我就是当年的唐山,现在叫宋山。你知道?”“我爹经常讲到您!遇到事他就会讲起您!”“是吗?”“哎,您怎么改了姓,姓起宋来了?怎么不给家里写封信?你们唐家人和西村人,还有我爹全都以为您死了,不在世上了。”

宋山——宋军长从朝鲜撤军回国后到北京向中央述职,述完职应该很快就回部队的,但中央首长说中央正在研究调整他的工作,让他在北京留一留。留在北京等待中央的决定期间,他无事可做,就去大街闲逛。逛到琉璃厂大街时不期看到西邨抓小偷的场景,觉得小伙子身手不凡,功夫倒在他的警卫员之上,是到特务连或是侦察连当特种兵的好材料,于是他下令让警卫员无论如何要把西邨找到,又安排了一场“三英战吕布”的“火力侦察”——让三名警卫员与西邨交手,再次试探西邨的实力。他万万没有想到,这位小青年竟是他的老乡,而且还是当年为革命做出了贡献、救过他命的徐雪森的儿子。真是巧遇、奇遇!

“西邨啊,时间过得真快啊,你都长这么大了,我离开西村,离开家乡也有你年龄这么多年了!”遇见了老乡,勾起宋军长无限感慨和回忆。他告诉西邨,那年他的地下县委书记的身份已经暴露,日本人和汪伪汉奸在暗中布下陷阱妄图活捉他,上级及时将他调到新四军任营长,同时改姓为宋。后来,他随部队转战到了苏北和山东,打过几仗恶仗后又调到八路军任团长,到过太行山、进过大别山又来到十万大山的云南。朝鲜战争爆发,他随志愿军入朝参战,当过师副参谋长、副师长、军副参谋长、副军长、军长。十多年来,他南征北战,居无定所,心无旁骛,早就做好随时牺牲的打算,不敢也没必要与家里保持联系,更不想因为自己而给家里人和家乡的父老带去麻烦,因此他从未给家里写过信。朝鲜战争结束了,他人也回到了国内,按理说应该给家里写封信报个平安或者回乡看看,但仔细想想,既然全国解放了,家族里的兄弟就与西村人以及全国人民一样都过上了安稳的日子,他参加革命的宗旨就已实现,写信或者是回乡探望就是多余的,更没必要去打扰他们的平静生活。但是,在远离家乡的北京见到老乡,见到出生入死的老朋友的后代,他萌动了回到久别的让他魂牵梦绕的故乡去看看的强烈欲望。

“您现在是军长?那就是大将军了?”西邨猛然想起了多年前胡州的风水大师。风水大师在为唐湾勘察屋基时说过,那房子里要出将相的。当时他还嘲笑大师完全是信口胡说,根本就不信,不曾想还真被他说中了!都以为早就死了的唐山居然真的当上了大将军,这人就活生生地站在他的面前!大师真是神机妙算!风水有道理,深藏玄机!当时大师惊叹他家四间四不像房子周边的地基是风水宝地也就不是胡诌,不是空穴来风,是千真万确的秘密。如果在这块地基上建了像样的房子,那就不是出唐山这样的将军了,要出更大的官,要发更大的财!天机不可泄露。如果把这个消息告诉了爹,爹就不得不信,一准支持。他暗下决心,从今往后必须加倍地攒钱尽快把砖瓦房或是楼房盖起来,免得被别人占了。西邨心里是这么想,嘴上却不能那么说。“您真应该回去看看!”紧接着,西邨把西村发生的事——包括唐门的唐十三、唐十四是汉奸、亲兄弟唐岭也是汉奸解放后被宋树根检举已被枪毙、堂房兄弟唐湾又造了新楼房,东村桥庄的大财主老郎中黄甲祺已经谢世,以及父亲徐雪森当了合作社的社长又被打成了右派,等等,一一告诉了唐山——宋军长。

宋军长沉吟良久,有些失落和沮丧。“没想到变化这么大!有些是我能想到的,有些是不敢想象的。过几年吧,等忙完了工作,我一定回家乡去走一走,看一看,见见当年的老朋友。”他话题一转,“哎,西邨,你怎么会在北京?来玩的?还是——?”西邨把来北京的目的和遭遇说了一遍,说如果不是遇上上尉,说不定现在他已经上了南下胡州的火车了。宋军长笑了,拍拍西邨,“西邨啊,你的名字不是叫屯田戌边吗?不用回去了,跟我走!”

“跟您去当兵?”西邨很惊诧。

“你不愿意?徐雪森的儿子不愿意干革命?”宋军长甜嘻嘻地盯着西邨。“西邨,好男儿志在四方!当年你父亲就乐意帮助革命,如果我晚走几天,或者不是你父亲正在生病,我一准把他带上走了。刚才我让他们去找你,就是看中了你的一身武艺和见义勇为的精神,没想到你是徐雪森的儿子,让我在北京遇到了你,这也是注定的缘分,这也更加坚定了我要带走你的决心。你很有你爹当年的精气神,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你跟我走吧,那是去保家卫国,你的一身武艺就有了用武之地,你一定能有一番作为,比你那个造房子对国家的贡献要大得多!怎么样?愿不愿意跟我走?”

去当兵?就像刚才让他去当警察一样,来得太突然了,西邨还从来就没有想过,需要冷静地想周全。唐山的英名、人品,爹是经常说起的,他从小也暗暗地崇拜他。如果说爹这一生只佩服过一个人,那这人就是唐山——宋军长。如果去他手下当兵,爹肯定赞成。唐山说的也不错,到了军队,他学就的武功的确有了用武之地,就能用到保家卫国的正道上。既然他煞费苦心找到自己,又亲自点将,那他就一定会格外地重用,格外地庇佑,自己的前途一定是芝麻开花节节高,一定是连长、营长、团长、师长、军长一根直线地升上去——青出于蓝而深于蓝——肯定能超出唐山去,当上司令员甚至是大元帅。这就是风水大师的预言?但是,一旦打仗,上了战场,子弹是认不得人的,也许连连长都没有当上就一命呜呼了,何谈飞黄腾达?风水大师预言的前途也许不是指当兵这个行当。不能冲动,不能被花言巧语迷惑,应该仔细地想一想。“唐——,宋军长,能在您手下当兵当然好!只是,我还不满十八岁。还有,我总得回家跟我爹娘商量一下吧?”

宋军长的脸色严峻起来。“哦,你还不满十八岁?对,是不应该超过十八岁。我不能强迫你。是应该回去跟父母商量一下。只是,可惜了,嗨,你可以成为栋梁之才的,去盖房造屋太可惜了。”

西邨感觉到宋军长的失望和懊丧,为了安慰,说:“宋军长,明年,如果明年我没考上大学,就来部队找您。”

宋军长淡淡地笑了笑:“对,人各有志,考大学也不错,现在国家安定了,需要治国安邦之人。不过,据我看来,你是当兵的料。我随时随地欢迎你来我部队里从军。”

“谢谢宋军长的抬举!”西邨起身告别。

西邨不记得是怎么离开宋军长所住的招待所的,也不记得是怎么避开石柱子他们去工棚拿自己的行李的,与唐山——宋军长的巧遇,与他的对话,犹如一担石灰倒进水池里,内心剧烈地翻腾起来,满脑子热血沸腾,让他暂时忘却了其他的一切。唐山的突然出现,使他相信了胡州风水大师的话,相信了他家的宅基地是风水宝地以及他有无可限量的前途的箴言。唐山的话吊足了他的胃口却又让他左右为难——当兵,仕途一片辉煌,大将军、大元帅在向他招手,但当建筑师的梦想就得放弃,来北京的所学也就白费了;考大学学建筑,能实现“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的理想,能为自己设计建造称心如意的安乐窝,也许还能实现发财的梦想,但是失去了当官、尤其是当大官的可能与机缘。最恼人的是,来北京的将近一年的事实证明他是学设计搞建筑的好材料,而且他有管理和领导建筑团队的才能;同样地,他所学的中医和武功到处都派上了用场,都有用武之地,这几样他一样都不想放弃,可又不能兼得。

列车拖着长长的尾巴喊着号子在原野上奔跑,同时又把它的铿锵力量传导给坐在它肚子里的旅客。司机往炉膛里一铲又一铲地送进煤去,火苗窜直了,由红变白变绿。列车感觉到了力量,感到了膨胀,发了疯地加速奔跑。这里是列车的心脏,是它的力量发源地。只要不间断地给它喂煤,它吃饱了会毫不吝惜自己的力气毫不懈怠地前进。它在这条路上来来回回地奔跑,走过无数次回头路,但是,每次都那么坚定,那么豪迈,从不止步。

西邨把头伸出车窗,前方铁轨两旁的景色似曾相识却又新鲜陌生。漫漫路途上没有一成不变的风景,更为美妙的景致还在前方。天底下许多事物是需要反复观察反复回味的。阅历需要在重复中升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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