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杜妍从来没打算过，要在男女之事上面，和倾慕者满京城的景邻玉比脑子中用。
不过对于景邻玉的意有所指，她全不以为然。
边韶对她能有什么旁的心思？
无非就是想把她坑得更惨一些，或者想再利用利用她，给二皇子景抒铺路罢了。
上一次是她不察着了道，他边韶别妄想着还有这样的好事。
杜妍如今寄住在白骊书院内。
白骊书院开设至今十余年，规模与起初时候已不可同日而语。书院分作四处，前山两处，一处是朝闻馆，供院中学生习文，一处是演武坪，供院中学生练武；后山另有两处，一处是学生寝宿之地，另一处则是先生们的居所。
杜妍乃是白骊书院山长步文君的得意门生，她此番回书院避避风头，步文君自然要帮着她。
为了避免有人打扰杜妍，步文君特地将后山自己的一处居所给了杜妍，还着人嘱咐了院中书生，不许到此处打扰。
是以杜妍在白骊书院住了小半月，便过了小半月的舒心日子。
每日早起练练武，再去书肆坐上些许时候，有时与步文君谈谈学问论论道，又或踏青瞧一瞧西山盛景。
她自是将日子过得有滋有味，闲暇时候，想一想大理寺里张少言焦头烂额的模样，杜妍觉得，这时候若是女帝来旨宣她回京，她恐怕还会犹豫。
当然，她乐不思蜀的原因还有一点。
谢南安应了岳麗书院山长步靖和的要求，隔上几日，便会来岳麗书院替学生讲学。每每讲完学，他都会去那无名书肆小坐一阵。
杜妍总能撞上他。
他与杜妍其实都不是话多的人，有时候相伴着坐上半日，也不会说上太多言语。
但眼前的人，眼前的景，恍惚与前世重叠，许多看似遥不可及的东西，似乎慢慢被她找了回来。
这一日，杜妍与谢南安见了面回来，谢南安临走前交了一个信封给她，信封之上烙了火漆，瞧不出内里端倪。
待谢南安走后，她拆了信封，看了看里面的东西，先是愣了一愣，继而觉得鼻腔里一下子有点闷涩。她收了东西入怀，回去的路上，怀里的东西似乎将她的心都熨热了。熨得她眼角眉间都是些压不住的笑意，那笑从她眼底漫出来，让她整个人都蒙上了一层耀眼光亮。
不过杜妍的笑，在她回到自己的住所时，缓缓冷了下来。
她住的小独院里，一改平日的清净，变得鸡飞狗跳，热闹非凡。
步文君留下给她解闷的那只白猫，此刻正呆在屋顶之上，一双碧玉眼带着几分凶狠，警惕地盯着院子里对它虎视眈眈的一群人，它的背脊弓起，身上的毛全都炸开来。
“这是怎么回事？”
杜妍扫了一眼院子里满当当的人。
最后将目光投向了被七八个丫鬟和仆妇簇拥在中间的两个少女。
那两个少女她瞧来都有些眼生，不过观她们的衣着打扮，应该是贵人家的小姐。一个少女年幼些，约莫十三四岁，面貌秀美，带着些稚气，不过表情倒是傲慢得很。另一个少女瞧起来年纪长一些，应当有十五六岁，相貌与另一名少女相似，气质要略微温婉一些。
杜妍细心地发现，年龄较长的那名少女的手背上，还有脖子上，有两道明显的抓痕，显然是那只猫儿留下的。
“你养的猫抓伤了我大姐，还不快把它抓下来交给我们，让我们发落！”
正所谓相由心生，年幼些的那名少女一开口，便是一副颐指气使咄咄逼人的模样。
少有人在杜妍面前这般放肆，杜妍只觉新鲜得很。不过她并不喜欢对方的这种嚣张，以及她们明显的颠倒黑白。于是她淡淡笑了道：“若是我养的猫儿无故抓伤了两位小姐，我定当赔礼道歉。只是以它的习性，断不会无端招惹两位小姐。”
步文君养的这只猫儿，习性很是奇怪，或者该叫傲慢又无赖，除了熟识的人，它一贯傲慢以对，可只要遇上长得好的男人，它却会瞬间化作无赖黏上去。
那日谢南安险些被它粘得脱不开身。
对面这两位少女的相貌，也算得上秀美可人，只奈何性别不对。
“畜生的品性，你也能作保不成！你分明是想推卸责任。”
年幼些的少女明显是个骄纵的，一听杜妍的话，柳眉倒竖，杏眼圆瞪，眼里都快喷出火来。
相较于她的气怒，杜妍倒是好整以暇。她往屋顶上的猫儿招了招手，那只猫儿看了她一阵，满眼的防备渐渐松懈下来，然后接连几下跳下屋顶，跃入杜妍怀中。还寻了个舒适的位置窝着，然后继续愤愤瞪着对面的一伙人。
杜妍替它顺了顺毛，眸光清冷，淡淡扫向对面，“旁的畜生，我还真没这份本事。不过我养的猫儿，我自然能够作保。两位小姐裙摆上沾了春瑛花瓣，这种花在整个白骊书院，只有书院学生练武的演武坪才有。这只猫儿每日都会自己去演武坪转上一圈，从未伤过人，何以会突然伤了小姐？”
杜妍说着，低头看了眼怀中的白猫，猫尾上的毛凌乱，还掉了几簇，明显是被人抓扯揪掉的。她目光往两位小姐身后一扫，一众下人中，一个穿深色衣裳的仆妇裙子上，还有些一些白毛。
“该不会是两位小姐见了这猫儿喜欢，命下人围捉，才惹恼了它吧？”
“你、你强词狡辩！”那少女似乎被说中真相，脸上有些着恼，再一瞧杜妍油盐不进的模样，不由一指杜妍怀里，呵斥身后的仆妇道，“你们都是傻的吗？去给我把那只猫抓过来！”
这还真是有个胆色的。杜妍站着分毫不动，嘴边却不由勾起了笑，看向那少女的眼神里竟有些赞许，似乎在鼓励对方过来。
那少女给笑得火气更旺，偏偏身后的下人在杜妍的笑容里，直觉背后有点发冷，踟蹰着不敢上前。
“你们愣着干什么，上去抓！”
“恕我提醒小姐，这是在我的住所，你们擅闯也就罢了，如今还想与我强行动手？”
杜妍觉得自己心眼挺好，在对方真上来前，善意提醒了对方一句。
不过对方不领情，只当她是挑衅。伸手拽了旁边一个丫鬟，朝杜妍的方向推过去，“去抓！”
那少女并不把杜妍瞧在眼里。
这女学当中，要么是学生，要么是先生。学生里还颇有几个身份贵重的，但据她所知，先生里头除了山长步文君，还真没几个了不得的。
而山长步文君，她可是认得的。
“等等！”就在那丫鬟一步步小心走过去的时候，年长些的那名少女出了声。她带着几分不确信，试探着问杜妍道：“我似乎见过你。你是大理寺少卿……杜妍？”
被人识出身份，杜妍并不意外。而她因为自身个性的缘故，和京中世家贵族的子弟接触得多，与小姐们的面见得少，所以并不认得面前这两位。
她微微点头承认。
结果她这一点头，对面的几个丫鬟仆妇齐刷刷往后退了两步。
年幼些那名少女未曾料到这场景，面色变了一变，再看向杜妍时，眼里除了恼怒之外，另有些明晃晃的鄙视，“敢情你就是那个恶名昭彰的杜妍啊，难怪这么强词夺理！”
“阿涵！”年长些那名少女先前瞧了半日的戏，如今终于出声喝止了自己的妹妹。她上前一步，与杜妍温声道：“我是安国公府的赵宁媛，这是舍妹宁涵。舍妹心直口快，口无遮拦，还望杜大人海涵。”她说着，边将目光投向杜妍怀里的猫儿，“之前的确是我的下人惊扰了这只猫儿，不过却是因为舍妹喜欢，想将它养在自个身边。据我所知，杜大人巾帼不让须眉，似乎不太爱逗弄猫狗，不知大人能否将这只猫儿让给我们？”
杜妍在心里默默想了想，赵宁媛这个名字便从她的记忆里浮了出来。
安国公家有三位小姐，赵宁媛是大小姐，平素在京中颇有几分名声。且与景邻玉的风流，杜妍的恶劣不同，赵宁媛流传的是好名声。
譬如知书达理，温柔大方，秀美可人之类。
眼下瞧来，这位赵小姐比起她的妹妹来，的确要懂事许多。
如果她看向她的目光，不是装作要顾全表面礼节，偏偏又带着不屑与嫌恶的话，又或者她的话语里，不要带着那么多理所应当的话，杜妍对她的观感应该会更好一点。
“赵小姐错了，这只猫儿恰恰是我的心头好，无法割爱。各位还是请回吧，不送。”
杜妍知悉了她们的身份，收了收与她们计较的心，抱了猫儿转身准备进屋去。
怀里的信封依旧熨得人心里发暖，她懒得去和两个小姑娘计较。
只是她不计较，人家却要计较。
赵宁涵看见自己与姐姐被人这么忽视，面色登时一变，上前就要拦住杜妍的去路，边道：“你嚣张什么？你以为你现在还能跟以前一样为非作歹？眼下谁不知道，陛下已经厌弃你了！你今日把这猫儿留下，再与我姐姐赔个礼，本小姐可以不和你计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