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刑房出来,正巧那两个狱卒也吃饱喝足回来了,见着白云一便点头哈腰:“辛苦您了郎中大人。”
白云一淡淡一笑:“不碍事,那女犯人还是不愿招,我也是没办法了。”
两个狱卒刑房看了看,目露凶光,对上白云一时却立刻又满面笑容:“郎中大人辛苦了,这样的人,敬酒不吃吃罚酒,不给她动点真格的,她是不会招的。当然,这种事怎么能脏了您的手呢。您在这边歇歇,我们进去拷打,就不信她真能扛得住。”
说着,一边请白云一在一旁的凳子上坐下,一边将手中拎着的糕点纸包打开,露出里面的几块绿色小点心,讨好的说道:“这是我们哥俩的一点心意,您老替了我们这半日辛苦了,这是孝敬您的。”
白云一依然淡笑着,“有心了。”
“那您在这吃着,我们继续去拷打她!”两个狱卒一步三回头的又进了刑房。
皮鞭声再次响起,刑房里的皮鞭属于刑具,所以比鞭马的皮鞭要牢上许多。
加上每一鞭下去都是力道十足,所以那声音听起来十分的毛骨悚然。一鞭下去,似乎能听到皮开肉绽的声音。
白云一静静地坐着,目光淡淡的透过铁栏看着刑房里的沈如眉。
她已经被打的昏厥过去,两个狱卒又立刻用瓢舀些冷水将之泼醒,再继续鞭打,如此反复几次,鞭打、昏厥、泼醒……
终于,力不能支,头重重垂下。
两个狱卒相互看了一眼,其中一个上前,揪着她的头发将她的头抬起来,另一个则提着水桶,直接泼在了她的脸上。
“臭婆娘,叫你装死。”
可是这一次,并没有泼醒她,扯着她头发的狱卒眉头一跳,下意识的伸手去探她的鼻息,却是没有一丝气息。
“啊……”狱卒大叫一声,扔下她的头发,连连跳起来,后退几步。
“怎,怎么了?”另一个狱卒瞧着不太对,有些害怕的咽了咽口水,脚步不自觉的也往后退了两步。
“死……死了……”
“什么?”
两人皆是如遭雷击,呆在原地,愣了足足半晌,才反应过来,都是一蹦三尺高,眼中惊骇之色犹在。
他们虽然是狱卒,却不过刚来没多少天,对犯人严刑逼供还能做的出来,可真把人打死了,他们还是头一次。
况且,这女人还是当朝丞相的女人,虽然说李丞相已经默认放任不管了,可是关键她还没有招供呢!
就这么死了?他们该如何跟曹贵交代?
一转头,便看见刑房外悠闲喝着茶的白云一,不觉心中一动,随即两人躬着身子男,忙忙的出来。
“嘿嘿嘿~郎中大人,您得给我们支支招,救救我们哥俩啊!”
白云一看着面前两人讨好奉承的表情,不由心底冷笑,人就是这样,欺软怕硬。对待一个毫无反抗余地的女子,便可以泯灭良心的抽打。而面对比自己还要狠的曹贵,却又因为打死了女犯人瞬间变得弱势!
两个狱卒见她只是淡淡笑着喝茶,便着急了,两人相互看了看,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连连磕头。
“小的们手不知轻重,却不知那女犯人竟然连这么点刑法都受不住,实在是无意间打死的她。若您肯救救我们,以后您就是我哥俩的恩人,我哥俩以后就是给您做牛做马也会报答您。”
白云一居高临下的看着两人,“我小小一个刑部郎中,怎么能救得了你们?若有这空闲,不若去求求侍郎大人,侍郎大人仁心,或许会放过你们。”
两个狱卒一听,又是一阵磕头,嘴里说着:“这事正是侍郎大人吩咐的,当时我哥俩还信誓旦旦地保证会让那女犯人招供,如今不过短短几日,这犯人就死了。侍郎大人,一定不会放过我们的。”
见白云一还是无动于衷,其中一个狱卒一咬牙道:“侍郎大人对郎中大人您有所敬畏,这我们都是看得出来的。若郎中大人肯出面为我哥俩说说情,侍郎大人一定会饶过我们的。以后,我哥俩就是大人的人,不管什么事,都听大人的!”
白云一冷笑:“我可从来不相信别人,古往今来,过河拆桥的多了,我也不是没有经历过。”
两个狱卒沉默了一会,终是咬牙站起身,“我哥俩这就给郎中大人写下卖身契。”说着走到桌边拿过一张纸,写下两张卖身契,再画了押,放在白云一的面前。
白云一斜斜看了一眼,勾唇一笑:“两位大人如此说,我可承受不了……”
“这次大人肯出手相救,那就是我哥俩的再生父母,我哥俩的命不值什么钱,但交给大人,以后大人但凡有吩咐,我哥俩必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白云一面上仍是淡淡的,誓言什么的她根本不信,以前她给那么多人帮助的时候,那些人接受她帮助的时候,几乎每个都说了要报答她的话。
她虽然从未想过回报,却不想被人恩将仇报!
但如今……
她低头看了看跪在地上的两人,淡淡开口:“你们两个叫什么名字?”
“回大人话,我叫李青,他叫李平,是我弟弟。”
白云一淡淡点头,李青知道她还有话问,于是不等她问便又继续说道:“我兄弟二人是外地来的,家中父母早已身亡,从小学过一些功夫,所以便来了京都,谋了个狱卒的职位。”
白云一满意的点头,收起桌上的两份契书,起身道:“如此,你们便是我的人了。那么接下来,你们就要按我说的去做……”
两个狱卒看着她,又相互看了彼此一眼,“一切都听大人的!”
……
夜,牢狱中。
“什么?死了?”
刑部侍郎曹贵一脸暴怒的瞪着面前两个手下,恨不能一下将他们掐死。
狱卒李青李平唯唯诺诺道:“是,是死了。”
曹贵几乎跳起来,“你们是怎么办事的?不是嘱咐过你们吗?不能打死,只要她招供了就可以!”
李氏二兄弟皆低着头,似乎已经被他这样的暴怒给吓到了,两人弯膝跪下,不停磕头求饶:“求大人饶命~”
曹贵瞪着一双眼睛:“我饶了你们,谁来饶了我?你们两个蠢货,叫我怎么跟上面交代?”
李氏二兄弟一阵瑟缩,曹贵不禁更来气,伸出一脚,将李青踹倒在地。
“蠢货~”
正这时,牢门外的看守匆匆跑来,对着曹贵附耳说了两句,曹贵眼睛一瞪,恶狠狠的对李氏两兄弟叫道:“看吧,说曹操曹操就到,能不能饶了你们,那也不是我说了算。”
说着拂袖往外走,回头看了眼跪在地上一动不动的二人,不禁扯开嗓子嚷道:“还愣那干什么?”
不等他们走到牢狱门外,却见一个高瘦的男子走了进来,宽大的衣袖走起路来一摆一摆,紫红色一品官服在阴暗狭窄的走廊里显得很暗,此人正是大历当朝丞相李项。
见他走来,曹贵忙忙躬身行礼:“下官刑部侍郎曹贵见过丞相大人,丞相大人若有吩咐,尽可差人来使,这牢狱潮湿晦气,让丞相大人亲自前来却是委屈大人您了!”
李项哈哈一笑,显然对曹贵的奉承很受用,“我惦记我那小妾,所以亲自过来看看,不知曹大人处理的怎么样了?”
曹贵上前一步,“大人,下官将尊夫人交给两个手下,他们也信誓旦旦的跟下官保证,不出几日必定让她对自己所做罪行供认不讳。可是……可是就在今天,尊夫人……受不住刑法,仙逝了……”
李项眉梢微挑,“死了?”
曹贵噤声,李项的目光又看向他身后那两个垂首打颤的狱卒,问道:“那……她可曾招供?”
李氏兄弟此时却是早已吓得什么也听不见,脑海里只想着白云一嘱咐他们的话,腿不停的打着哆嗦。
曹贵见两人不吭声,不由低喝道:“丞相大人在问话,你们两个都聋了吗?”
李青这才回过神来,忙道:“回,回大人话,招供了!”
“哦?”李项眉梢挑起,眼中有些兴奋,接着问:“供书在哪?”
李青取来供书,李项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满意的点点头,抬头对曹贵说:“曹大人,做的不错。”
曹贵没想到形势会如此变幻,总想着,再不济,那女的也是他的侍妾,自己等人将她弄死了,就算没有感情,为了他丞相的颜面,也不会就此善罢甘休!
却不想,他竟然一点都不在乎侍妾的生死,开口问的第一句话就是她临死前有没有招供!
祸变成福,曹贵一时有些不能反应,才听到李项接着说:“这两位小兄弟也辛苦了,也该奖赏。”
李青二人闻言,慌乱的心这才得到一丝缓解,没想到一切真的被白云一说中。
她说:“你们做一份假供书,适当时递给曹贵或者李项本人,切记一定不要慌张。”
他们一开始还担心那假供书会被识破,谁知李项竟然真的不认识供书,就连曹贵都没有怀疑,而白云一越是叫他们不要慌张,他们便越是心如擂鼓。
如今,一切都被瞒天过海,只要李项不追究,他们失手打死一个女犯人,往那乱葬岗一丢,谁也不会知道。
况且,李项还说要赏他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