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翘楚第一时间发现了情况不对,只是这时候已经晚了。
直升机飞行时轰隆隆的声音与尖锐的枪声混杂在一起,让他忽然想起了初到这个国家在李云柯那里见到肖志平时。他想带走那个人,几乎搭上了自己一条命,但最终还是功亏一篑。
“你真是……都招惹了些什么人啊?”严翘楚无意识地感叹了一句。
肖志平瞥了他一眼:“怪我咯?”
严翘楚自知失言,连忙弥补说:“怪只怪社会阴暗人心险恶。”
肖志平忍不住弯了弯唇角:“说起来,还真是连累你了。”
“怎么能这么说呢?”严翘楚趁机表忠心,“你是我的人,你的事就是我的事,说什么连累不连累的,也太见外了。”
“说的也是。”肖志平点头道,“这是你自己愿意的。”
严翘楚苦笑着点头:“这一次我应该不会再把你弄丢了,我们在一架飞机上,要出事也是一起出事,也算是同生共死了。”
肖志平当然不会这么简单地死去,他好不容易找到了严翘楚,自然也不会让严翘楚死。
但是其他人不知道这一点,尤其是敌方来偷袭的人。严家请来的飞行员也好,保镖也好,都是相当出色的人,一时间他们竟不能如预料中那般将其全歼于此。这样一来,火力便集中在肖志平所乘坐的飞机上,若不是上面还有一个严翘楚,几乎要达成严家老爷子的初衷了。
只是这时候严家的人能跑掉一个算一个,老爷子再不甘心,他也没办法保全自己儿子的性命,这时候也只能听天由命了。
听天由命的结果,就是最后面那架直升机的螺旋桨被击中,整个机身歪歪斜斜地向下坠去。
老爷子绝望地闭上眼睛。
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严翘楚拉住肖志平的手腕,纵身跳了下去。几秒钟后,降落伞在他们头顶张开,绽开一朵巨大的花朵。
子弹紧跟而来,因为视线遮挡没能击中人,却轻易击穿了用来减缓坠落速度的降落伞,两人再次失控地往下掉。
这一刻,严翘楚没有来得及多想,一把将肖志平抱在怀里。
紧接着他的后背狠狠地撞击在一张网上,弹跳几下,终于跌落地面。
背后的疼痛来得比想象中温柔许多,严翘楚睁开眼睛,看到头顶破了一个大洞的铁丝网,不由愕然与肖志平对视。
肖志平被他保护得很好,本已经做好动用异能救他的准备了,没想到竟然用不到。
“这是什么地方?”他从严翘楚惊讶的脸上移开眼神,环顾四周,看到破旧的厂房和闲置生锈的设备。这是一间废旧的工厂,他们正好被两个厂房间的防护网挡了一下。
“看来是在某个城市的郊区,废弃工厂一般都会在这种地方。”严翘楚推断道。
“你有受伤吗?”肖志平突然问。
严翘楚愣了一下,不由有些感动:“你终于肯再关心我了。”
“我是在回报你的救命之恩。”肖志平淡淡说道。
话虽然这么说,两个人暂时逃过一劫还能在一起的事实已经足够严翘楚开心一阵子了。严翘楚情不自禁地咧开嘴,不经意间扯到背后的伤口,这才嘶的一声叫了出来。
虽然没什么内伤,他背后已经是皮开肉绽了,看上去颇为可怖。
肖志平并没有想好要在严翘楚面前暴露身份,所以他只是用贴身的干净柔软的衣料帮严翘楚包扎,期待人体对这些伤口的自愈能力会起到作用。
“那些人迟早会追过来的。”严翘楚强忍着疼痛,担忧地说,“我们得想想办法。”
他拉着肖志平的手臂站起来,半搂着对方的肩膀,一步步向旁边废弃的厂房挪去,想要找到一些可以倚仗的东西。
厂房里面是生产车间,大型机器和防火消防设备一应俱全,只是上面蛛网密布,应该早已经年久失修了。肖志平去拉了一下电闸,果然没有通电,机器是否完好根本看不出来,虽然那并没有什么用。
好在消防栓打开还能喷出水来,肖志平试过以后,再往前走,发现一辆破旧的老爷车停在角落里。
严翘楚看到了,二话不说走上前打开前车盖,鼓捣了一阵子试着发动引擎,听到嗡嗡声之后得意地回过头说:“这个我在行。”
“最好不要现在走。”肖志平微微有些担忧,就这样开车出去目标太大了,况且还不知道这勉强能开的破车可以坚持多久。
“他们还是会追过来的,我们得先躲起来,然后找机会溜走。”严翘楚略有些遗憾,“这辆车也未必能用到了。”
肖志平没有异议,继续在厂区里面找容身之所。
他们陆续找到了锈迹斑斑的零件,风化的老鼠的骸骨,然后在操作室的墙上看到了整个厂区的平面图,还有一大串挂在铁环上的钥匙。
肖志平认真看过一遍之后,记下了整张图纸,然后捡起旁边的铁皮把整个墙面刮平,直到半点痕迹都看不到。
严翘楚惊讶地看向他:“你都记住了?”
肖志平点点头,主动上前握住他的手,十指相扣。
严翘楚抑制不住地心猿意马起来。
他觉得自己简直是要疯了,眼下正被人追杀分分钟性命不保,他竟然还有心情想别的,这真是人在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可是越刺激,便越想要,在这样破败荒芜却又空旷诡秘的地方,他还从来没有试过。
想到这里,严翘楚便更加忍不住地想要付诸实践了。
他用尽全力才把蠢蠢欲动的心思压下去,深吸一口气用暗哑的声音问道:“我们接下去哪里?”
肖志平回身笑了笑,并不答话,只牵着他的手往前走去。
他们走过长长的通道,转了不知道几道弯,开了又关掉不知道几扇门。最后,肖志平走下一小段楼梯,用钥匙打开地下室的暗门。他抬手按下应急灯的开关,天花板竟然有灯闪了几下,继而昏暗的灯光投向整个房间。
这里大概是供曾经的工人休息用的值班室,有桌子有床,床上甚至还有棉被铺在上面,只是积了厚厚的一层灰尘。
“伤还很痛吗?”肖志平听到严翘楚跟着走下来的声音,背对着他低声问道。
严翘楚一步一步接近了那个人,突然感到一阵口干舌燥。
“我们过来时踩在灰尘上,很难抹去走过的痕迹。”肖志平用一种波澜不惊的口吻陈述着,“逃掉的可能性很小,这里的条件很差。”
严翘楚静静地等着他说完,心头却似乎有一把火烧起来,并且愈演愈烈。
“所以,你就不要太介意了吧。”
肖志平回望了他一眼,那一眼,竟有些颠倒众生的味道。
人在花下死,严翘楚反复想着这半句话。他想自己一定是被蛊惑了,否则,为什么会觉得,没有什么能比这最后的欢愉更令人期待呢。166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