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的声音里,有着形容不出的高贵腔调,但落在崔钰耳朵里,她就知道,这混蛋嘴角一定带笑。
以为盖上眼睛我就不知道你是谁?
别说是你说话的声音,就是你说话时脸上的表情、心里的情绪,我都能猜出九分。
徐清明,王八蛋,这会儿可算栽在我手里了,看我怎么收拾你哼。
崔钰心里盘算完,在徐清明把她嘴里捆的布条解开后,忙把头偏开。
“别把我的花弄坏了。”
徐清明手一顿,接着抚上崔钰发里的花枝:“不过是枝花,这么宝贝?”
“你知道什么?”崔钰仰着脖子一脸得意,“这是我喜欢的男人送给我的。”
徐清明轻笑一声,把花从她的发髻里拨出来,拉过椅子坐在崔钰对面,懒洋洋地把玩着。
“我倒看见,这花是徐家大少爷亲手给你戴上了,这么说,你喜欢徐清明?”
“喜欢呀。”崔钰垂着脑袋,小声嘟囔,脸撇到一边,有点不好意思地抿着嘴。
花的拔动本来就扯乱了崔钰的发髻,随着崔钰这么一晃脑袋,本来插在里面用来固定的簪子,“咣当”一下砸在了地面。
崔钰腰背一直,脸色立刻变了:“是不是我的簪子掉了?”
话没说完,她就拼命扭着身子要挣脱,徐清明起身制住她,却险些被她咬了手指。
他哭笑不得地帮她把簪子捡起来,松松绾进她发里,调侃道:“这又是你喜欢的男人送你的?”
“是。这是他上辈子的上辈子送我的。”崔钰心里压着股火,声音里也冒火。
“上辈子的上辈子?”徐清明重复了一遍,依旧笑着问,“骗谁呢?”
“爱、信、不、信,”崔钰冷哼,一字一顿地没好气,“我告诉你,别看我这样,我可是天上的仙女,仙女,知道吗?披罗衣,戴金翠,缀明珠,你今天把我捆在这里,是犯了大罪,要被天打雷劈的!”
徐清明才不管崔钰吹得天花乱坠,撑着下巴斜靠在椅子上,盯着崔钰张张合合的小嘴,手指轻轻捻着花枝,似笑非笑问:“那敢问仙女姑娘,怎么会喜欢上徐清明一个凡人?”
崔钰眼珠一转:“我每天没事儿,就扒拉开云往下看,每次都能看见他,看久了,就喜欢上了呗。喜欢上了,自然就偷偷跑到凡间,他见到我也很喜欢,就在一起啦。”
崔钰说起假话来脸不红、心不跳,那一本正经的小模样把徐清明逗得不轻。
“你怎么这么讨人喜欢?嗯?”
他弯腰靠近崔钰,炽热的呼吸一点点渗进她的肌肤里,白嫩的脸颊逐渐灿若桃花。
崔钰别扭地朝后仰头:“你到底是谁,把我绑到这里打算做什么?”
“你说你是徐清明的心上人,我自然是等他来拿钱赎你。”徐清明离远了些,眼睛里星辰点点。
“我什么时候说,我是徐清明心上人了?”崔钰说完又觉得不妥,连忙改口,简直手忙脚乱,“不是,我是他心上人,但不是这辈子的,这辈子他还没被我勾引到呢。”
“勾引?”徐清明笑得桃花朵朵开,截住崔钰辩解的话,“这就是你接近徐清明的目的?”
虽然崔钰正羞恼着怎么把实话说出来了,但听到徐清明的话,脑子也转得挺快。
弄了半天,他就是为了打听这事儿啊。可她一老实巴交的唇语先生,有什么值得他这么大费周折的?防人心真重!
崔钰心里撇嘴,但脸上还是很认真:“对呀,我就是为了这个。”
被点明了有人勾引,徐清明没有一点害羞。他噙着笑,把花重新插回崔钰的发里,俯身在她耳边轻声说:“那我帮你怎么样?”
“嗯?”崔钰的耳朵从外到里红了个透,差点连声音都抖起来。
“我放了你,帮你勾引徐清明,而你,只要在我需要的时候,帮我一个很小的忙。怎么样?”
他嗓音沉沉,如一根根缠绵的蛛丝,慢慢缠满崔钰心口,他的声音一颤,她的心口也缠得慌乱。
崔钰糊涂了,她不知道他究竟想干什么。
他就是徐清明,他要她帮的忙肯定不会害他自己,那为什么还要帮她勾引他呢?
徐清明还在催,他的手指碰上崔钰滚烫的耳垂,若有若无地捻着:“你看,我不过碰碰你,你的身子都软了,这样,怎么能勾引男人?”
他的牙齿蹭上崔钰耳朵最敏感的耳珠,没用力地咬了几下,一股酥麻传遍崔钰全身,连手指都不能动弹。接着,徐清明就张嘴把耳珠含了进去,舌尖又热又湿,一点一点的磨。
他含糊地笑:“没出息的丫头,说答应我。嗯?说了,我就把你放开。”
崔钰咬着牙,眼泪都快盈出来,但就是不肯吭声。
这不是徐清明第一次用这个法子让她妥协了,她不愿意总是被他这么欺负。
徐清明松开嘴,拇指摸了摸湿润的嘴角,看着她咬出痕来的嘴唇,眼神有点深。
他从怀里掏出一瓶长颈瓷瓶,倒出颗朱红色的药丸,塞进崔钰嘴里。
崔钰“噗”一声把药丸吐出来,药丸喷到他白色长衫上,滚落间留下一道嫣红的痕迹。
徐清明脸色一黑,又倒了一颗,声音也没了刚才的柔情小意。
“今天不把这药吃了,你哪儿都别想去。要不你自己吃,要不我用嘴喂,选个自己喜欢的方式。”
果然,崔钰恶狠狠把药丸嚼烂了咽下去,男人就是不能信,哄你的时候恨不得把心掏出来,哄不了就耍横,拿清白吓唬人。
她要是告诉他,别说嘴唇,她浑身上下没哪儿没被他碰过,他是不是要气到吐血?
见崔钰把药吃了,徐清明才满意的捏涅她的脸:“徐清明身边的路人丁是我的人,他会把我的话吩咐给你,记得照做。现在,我让他带你去徐清明那儿,乖乖别露馅,有你的好处。”
“你给我吃了什么?”崔钰舔舔嘴角,有点甜,还想吃。
“毒~药。”徐清明从后圈住崔钰的脖子,朝窗外蹲着玩蚂蚁的路人丁招手,笑着说:“不给你解药,你就会五脏俱裂,七窍流血……我可舍不得,所以要听话。”
他松开手,把崔钰往前一推,最后摸了摸崔钰的脸:“去吧。”
路人丁颠颠跑过来,把崔钰接过去,东奔西跑不停绕圈,等崔钰完全乱了方向,才停下把绳子全解开。
“丁丁,”崔钰见着太阳以后,第一件事儿就是揪住路人丁的耳朵,“你这叛徒做的真尽职啊。”
“疼疼疼,哎哟姑奶奶,你刚才不是说好了,要帮我主子的吗?一会儿徐清明可就来了,你别露馅了……疼疼疼,轻点嘶……”
“我答应你主子帮他忙,可没答应不收拾你。要是我拿揍你一顿去跟他讲条件,你说他是会答应我呢,还是会,答应我呢?”
……
路人丁在那边嗷嗷直叫,路人乙在徐清明跟前愁眉不展。
“主子……”
“嗯?”
“主子……”
“嗯?”
“主……”
“不想说就不要说了。”
路人乙只好硬着头皮吞吞吐吐:“咱们还什么都没问出来,就这么把人放走了,是不是有点……”
“问不出来就算了,不过一个小丫头,能翻出什么花来?”徐清明还没开口,被裹得跟只棕熊一样的路人丙插嘴,他伸出勉强完好的胳膊拽住路人乙,小声说,“阿乙快别说了,你以前见过咱主子这么开心吗?他哪儿是在审人,分明是在调戏人!”
“丙儿你说得对,”路人乙琢磨了一会儿,眼睛大亮,“俺还在村里的时候,村东头王寡妇就成天说隔壁李大柱偷她家地瓜,还告到村长那儿要审李大柱,结果审来审去,俩人就滚一起去了。前儿我回村,大胖小子都生仨了。”
路人丙捂住被徐清明抽出来的伤口,退后几步,脸色苍白的摇头:“我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说!”
刚走到崔钰身边的徐清明额角一抽,抬手去揉。
“怎么了?”崔钰看到关切地问。
心里当然还在暗搓搓地想,遭报应了吧,平日装哑巴假正经,把我按揉搓捏的,现在还玩起蒙眼睛喂药来了……神仙都不会原谅你的!
徐清明的头只疼了一下就好了。
他摇头:“没事。带你去别的地方见个人。”
崔钰气得想砸脑袋。一般神仙见他还要齐刷刷跪一排,哪儿来的神仙对他不原谅!
这个世界,早就没有公平所在了嘤嘤嘤。
她愁眉苦脸、怨天尤人,徐清明已经把她推到山脚下一个小茅屋里。里面尘土飞扬,刚一进门,就呛得崔钰喷嚏不断。
“我还以为,徐少爷不会再来了。”
崔钰把眼前的灰挥开,才勉强看清蜘蛛网后面盘腿坐着的人,是个穿袈裟敲木鱼的老和尚,胖乎乎的,倒很是慈眉善目。
徐清明敲敲崔钰脑袋,见她捂着脑门,皱鼻子抬头,才动嘴说:“去求根签。”
“求签?”崔钰出声。
“原来女施主是来求签的。阿弥陀佛。”老和尚把木鱼放到一边,拿起身后的竹筒,把里面的签哗啦啦晃了晃,“求姻缘十两,求前程二十两,求财运三十两,求康健四十两,求家宅五十两……”
崔钰嘴张得能塞进拳头。
她是谁?阴曹地府崔判官,掌生死簿,握判官笔,凡人生死命数,不过在她提笔落笔间,如今居然冒出个和尚给她算命还要收钱?
她正准备不屑地大哼一声,徐清明就不知从哪儿把鞭子掏了出来。
崔钰推着轮椅健步如飞,从竹筒里拽出一根签,殷勤地递给老和尚。
老和尚眯着眼睛看签问:“姑娘你要问求什么签?求姻缘十两、求前程……”
“最便宜的就行,”崔钰不想再看他来一通摇头晃脑,连忙打断,她指着签,“这上面写的什么,我都看不懂。”
“梵语。姑娘,你的命,原由你定,你定完了,如今,”老和尚伸手朝天一指,“你的命,由他定。”
“不明白,”崔钰托着下巴慢慢摇头,“你们不是本来就常说人的命天注定,怎么就成这根签里说的了?”
“非也,非也,”老和尚摸摸光滑的脑袋,“你问的是姻缘,我说的自然也是姻缘。俗话说,出嫁从夫,大抵就是这么个意思。”
崔钰更听不懂了。但她也不是很在意,毕竟她也不是人了,这签,恐怕对她也不做数。
她又推着轮椅折回去,把徐清明拉过来,硬拖着他的手让他抽了根签。抽完后递给老和尚:“他也求姻缘,他的签又是什么意思?”
老和尚拿起签,放得离眼睛远些,皱着眉看了许久,才抬起眼疑惑地打量两人:“你们二人,是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