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迷离过后,邬思道本想按原路折返绕道回到自己的房间。可就在此刻,石亭之中的女子却忽然转身向他望了过来。肌肤胜雪,一双妙目如丹凤可人。峨眉低首,纤纤玉腰,只是清秀的脸色之上暗含着淡淡的忧愁。
邬思道不禁为之一愣,惊叹之余心中却是一阵失落。一直以为是自己魂牵梦绕的那个女子,可谁曾想竟是别梦依稀而已。瞧着这女子的容貌,邬思道隐隐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只是有些突然,一时之间竟又想不起来。
倒是不远处石亭中的那个女子轻声喊道:“是邬先生吗?可否过来一叙啊!”邬思道一阵慌乱,神色之中大是疑惑。脑海之中不停地找寻有关这个女子的种种影像,忽然之间一个名字凭空一闪。邬思道不禁暗道:“难道是她?看年纪,再看容貌,多半应该是了!”
一念及此,邬思道不敢怠慢。他加快了步伐,没过一会儿,便来到了石亭之中。邬思道不等那女子说话,连忙欠身施礼道:“邬某给悫靖格格请安!”
眼前的这个女子微微一愣,连忙将邬思道搀起,微笑着轻声说道:“邬先生为何做这生分模样儿,以后您怎么叫温宪格格,以后便如何叫我。在四哥府里,没有那么多的规矩。”
邬思道想不到悫靖格格居然会这么说,一想三年之前那个幼稚单纯的小女孩,如今居然也学会了宫廷之中的诸多心机之语。想想也是,生于帝王之家,若想不被人算计,如此这般的心机和话语想来也是必需的。
一阵晚风徐徐而来,吹拂悫靖格格的衫裙飘动,而她身上所散发的那一种兰花香气也愈发迷人。邬思道心中竟是一番迷乱,望着眼前这一个妙龄女子,他心中更是一阵莫名的向往。也许在此刻他还会想起温宪,想起在这个石亭之中他们两人发生的点点滴滴。
悫靖格格见邬思道一时失神,不禁伸手轻轻晃动了一下他的身子。一阵电击般的感觉如同被人点了穴一样,这样的感觉似乎也曾出现过。只是女主人公好像换了一个人,不过邬思道还是很享受。他一脸深意的望着悫靖格格,淡淡地问道:“格格来此,莫不是为了探望世子弘晖?”
“人人都说邬先生聪明绝顶才华横溢,更兼之博学多才,今日看来,果然是所言非虚,一言便能猜中我的来意。”悫静格格一双妙目望着邬思道,淡淡的说道。
邬思道微一迟疑,若有所思的说道:“悫靖格格谬赞了,才气胜过邬某的大有人在。当今圣上更是千古少有的明君,四爷、十三爷更是人中龙凤。就连温宪格格,再加上您也是巾帼不让须眉,邬某有幸相识,心中感念自是良多。至于博学多识云云,更是无从谈起。”
悫靖格格冷冷一笑,似是对邬思道所说颇有怀疑。只是她自幼生于帝王之家,对于人心所想多有企及。望着那夜色之上的圆月,悫靖格格默然不语。邬思道心中一阵迷茫,恍惚间脑海中竟是另一个女子。天街夜色凉如水,一阵冷漠之后,悫靖格格突然淡淡的说道:“邬先生,弘晖的病到底怎样?”
望着悫靖格格那期盼的眼神,邬思道却是一脸的哀愁。对于她问得这个问题,实在是有些难以回答。为了不让她太过担心,邬思道淡淡的说道:“如今圣上虽远在承德,但已命太医竭力诊治,相信弘晖的病会好起来的。格格,你也勿须太过担心了!”
此刻,也不知道夜空之上何时飘来一块云朵,将原本明亮的圆月遮了过去。整个荷塘顿时一片漆黑,看不到一丝的光明。顷刻间仿佛给两人的心间增添了一层阴霾,仿佛弘晖的病情也愈发显得不明。悫靖格格一声叹息,缓缓的走出石亭。没一会儿,便消失在了夜色深处。
望着她渐渐远去的背影,邬思道微微摇头,心中似有不忍。荷塘月色,淡淡荷香丝丝入鼻。石亭之中,夜色如水,在这夏日炎炎的日子里,此情此景当真难得。也许邬思道已经很久没有享受这样的景致了,纵然他早已知道生死离别的痛苦,可是在这样的环境之中,他只想一个人静静的站立,默默的思考以后的路。
一切正如史书上所记载的那样,一个月后弘晖因高烧不退而夭折。算来也只有八岁的年纪,小小年纪便离开人世。痛失爱子,对于四阿哥来说,犹如一记重锤击打在了他的心口。多半因为弘晖是四阿哥的第一个儿子,而长子夭折对于以后子嗣的生育又影响极重。一时之间,四阿哥沉闷至极。偌大的四阿哥府到处弥漫着一阵哀愁之感,每一个人的心中都很沉重。
嫡福晋乌喇那拉纯茹更是因为伤心过度,竟几度昏厥。四阿哥刚刚丧一爱子,可不想再失去相敬如宾的妻子。纵然他心中有万般的悲痛,可在府门之中仍旧是一副冷漠的样子。一连几次探望昏迷之中的嫡福晋,并吩咐下人小心伺候。
此刻康熙皇帝早已从承德回京,在得知弘晖夭折的消息之后,也口谕四阿哥务必保重身体,其余种种也要看开一些。毕竟是孙儿一辈,况且康熙儿孙又多,所有这些也表明康熙皇帝也只是悼念一下而已。十三阿哥一向疼爱弘晖,弘晖的夭折着实让他悲痛不已。
诚然八阿哥与四阿哥政见相左又各为其主,可在亲情方面不失为贤王的名号。弘晖病亡没几日,他便带着九阿哥、十阿哥、十四阿哥一同看望四阿哥,还有悲伤过度的嫡福晋。言语之中似是对此颇感痛惜,悲痛之时竟留下了泪水,让人见了不禁也为之动容。
倒是贵为太子的胤礽对此竟是不闻不问,且不论四阿哥背地里一向支持太子。纵然如八阿哥者也知道拜祭一下亡灵,可叹太子胤礽此刻全无大清储君的德行。如此一来,恐怕也让四阿哥和十三阿哥寒心不少。想到此番情节,邬思道已然觉得太子一步步走向万恶的深渊,正亲手埋葬自己的太子宝座。
慢慢扫过这里每一位阿哥的身影,纵然是在一个八岁孩童的丧礼之上,仍不能以诚相待论心而言,为夺得太子之位,阿哥们之间的争斗已然愈演愈烈。一想起八阿哥、九阿哥、十阿哥、十四阿哥后来凄惨的遭遇,邬思道轻声叹息过后,悄然向着那一方荷塘的石亭中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