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四阿哥渐渐远去的身影,邬思道莫名间一阵怅然若失。之前总以为一国之君,高高在上荣耀无比权倾天下,可又有谁会知道在登上那一尊宝座之前将要付出多少的心血和泪水。
皇宇周天,亿兆黎民,为君者在拥有这些东西的同时,又意味着另外一层意思,那就是要承担起拥有这些东西的苦难。十三阿哥微微叹道:“我四哥心怀天下,面冷心热,他所然没有说什么,但心中必然有所领悟。邬先生,您千万不要见怪啊!”
邬思道深望了一眼十三阿哥,见他一脸的真诚,说得又极为中肯。他淡淡的说道:“十三爷您言重了,四爷心怀天下,以天下百姓为重,他的这一分心,你不用多言,我也看在心里。邬某此生与仕途已然无望,一心只是为天下苍生辅佐一位有为之君,能够使四爷顺利夺得帝位,若此愿得偿,夫复何言啊!”
书房深深深几许,人心忧忧忧几重。十三阿哥自由缺少母爱,若非太子胤礽、四阿哥一手帮护,恐怕在他的内心深处早已形成了一种莫名的依赖。只是太子胤礽已然没了儿时兄长的慈爱,权势熏天之下,大清帝国若是传与他手,恐难使其再创辉煌。
而四阿哥自幼因生母不喜,后来孝懿仁皇后又不幸离世,所以才养成了一种阴沉不定的性格。可是正因为这一种经历,再加上多年以来对朝廷弊政的了解,四阿哥也养成了坚毅刚强的个性。在所有的阿哥中,恐怕也只有四阿哥才能刷新皇阿玛亲政以来积弊的吏治,也只有四阿哥才能将大清治理好。
邬思道微微颔首,望着院落深处的那一片碧绿,淡淡的说道:“十三爷,我有一句话深藏已久,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十三阿哥微觉惊讶,往日里邬思道极少用这样的语气与他讲话。他忽然间变得认真了许多,一脸诚恳的说道:“但凡有什么话,您只管说好了!”
“尽管索额图一党十有八九会倾覆,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况且明珠、索额图两党相互倾轧已有多年,当今圣上用了他们多年,同样也忍了他们这么多年。但是太子是太子,索额图是索额图,当今朝廷上暗涛汹涌,为了平衡各方的势力,皇上是不会轻易废除太子的,所以你和四爷不必担心,四爷一向谨慎,倒是你性情中人,以后遇事还请三思而后行,否则,悔之晚矣!望你以后思之慎之!”邬思道想起不年之后,十三阿哥被宗人府圈禁于养蜂夹道十年的悲惨境遇,满心凄凉,一脸深沉的说道。
四阿哥的书房中,十三阿哥默默地倾听着邬思道的言语,眼神之中似乎也有所领悟。可是他生性豪放,没过一会儿,便笑着说道:“邬先生真可谓肺腑之言,我必定牢记于心。不过,邬先生有一件事,我已经和四哥商量过了,想让你认识一个人。这人是我和四哥在此次陪皇阿玛南巡其间收养的,现在就在四阿哥府中。”
邬思道听十三阿哥这么一说,心中也对此人有所好奇。于是便一脸笑意的说道:“好啊!这府里已经沉寂许久了,应该有个人活动一下这里紧张的气氛了。”
十三阿哥随声一笑道:“此人虽历经坎坷,但生性却颇为机灵,相信一定不会让邬先生失望的。好了,邬先生您就随我来吧!”
邬思道跟在十三阿哥的身后,一起缓缓走出了门外。穿过道道长廊,沿着悠长的甬道,两人径直来到了一个偏僻的院落里。这个院子不是很大,一般是府中下人居住的地方。
总管高勿庸正安排几个下人给旁边一个穿着破烂的半大孩子收拾着屋子,那孩子见看见了十三阿哥,原本无神的眼睛里突然迸发出一丝异样的光芒。只见他一溜烟的跑到十三阿哥的跟前,欢喜的叫道:“十三爷,您来了!”
十三阿哥一脸笑意的说道:“浑小子几天不见,怎么样在这里住得可还习惯吗?”
“习惯,有吃有喝的,这可比在我老家扬州乞讨好多了。高公公正给我安排住处,真没想到爷儿您还想着奴才。”这少年一脸嬉笑的说道。
邬思道见这少年虽然衣衫褴褛,但长得却极为壮实,一双不是太大的眼睛散发出一种说不出的灵气。一眼看去,甚是机灵。十三阿哥又是一笑道:“李卫,这一位是邬先生,现在是世子弘晖的老师。在府中地位较为尊贵,其见识和学识皆为四哥和我所钦服。闲来无事的时候,你可时常向邬先生多学些本事。”
猛然间,邬思道一阵抽搐,李卫这个名字仿佛早已在他的脑海之中扎下了烙印。只是今日初见真人,邬思道还是感到一番惊愕。十三阿哥见邬思道突然变色,心中也感到有些意外。倒是李卫,嬉笑着说道:“邬先生好,奴才李卫给您磕头了!”
这一举动让邬思道颇感意外,慌忙走上前去将李卫缓缓扶起,满脸真诚地说道:“年轻人,不用行此大礼。我也是江南之人,今日居然在此地遇见旧地之人。邬某心中也是格外的高兴,此后若是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尽管来问我便是。”
李卫望了一眼十三阿哥,眼神之中突然布满了晶莹的泪水。哭泣着深情地说道:“四爷、十三爷对我有救命之恩,奴才这一辈子就是做牛做马也不能报答二位爷的恩情。既然邬先生是是二位爷的朋友,那就是我李卫的主子,行此大礼也是应该的。”
“孺子可教,孺子可教啊!”邬思道一把拉过李卫的双手,满心欢笑的说道。
十三阿哥对于李卫所说的话也感到十分的受用,忙唤过总管高勿庸吩咐道:“赶明儿给李卫换身干净衣裳,吃住日用之事你自己就看着办吧!至于平日里他做些什么,待我和四哥商量过后再告诉你!”说完之后,他从袖口中掏出一张五十两的银票递给了高勿庸。
高勿庸微微一怔,却没有立即伸手接过去。十三阿哥微笑着说道:“好了,你拿着便是。”知道十三阿哥的这番话语,高勿庸这才一脸笑意的接过了银票,口中还不停的说道:“奴才谢十三爷,谢十三爷!”
十三阿哥随手一摆,转过身来对邬思道说道:“邬先生,时间不早了!不如我们在府中随意走走,一边欣赏这春日风光,一边让我给你讲讲这南巡其间的种种轶事。”说完之后,他还不忘拍了一下李卫的臂膀,邬思道对李卫也是会心一笑。
李卫一听十三阿哥要离开了,心中却是颇为不舍。他一路上默默的跟在十三阿哥、邬思道的身后,一直将两人送出校园的内墙外,眼睛里尽是感激的泪水。望着十三阿哥、邬思道渐渐远去的身影,李卫呆立良久后才缓缓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