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内心深处那最原始的冲动,还是让邬思道坚定地迈出了这一步。只是心中却一个劲儿的怪十三阿哥欺骗了他,没有提前告知今晚的会客是温宪格格。
迈着颤颤巍巍的脚步,邬思道一步一步的向这一位大清朝的格格走近。温宪格格只是一味的望着天上的明月,只是白皙单纯的脸蛋儿上写满了一丝情意。若隐若现,此起彼伏,让人好一阵思索。
也许是邬思道已经走得太近了,这才引起了温宪格格的察觉。她见邬思道一袭儒袍,神采飞扬,心中却是一阵莫名的欢喜。欣喜之余,连忙从草地之上站了起来,一脸羞涩的说道:“邬先生,你来了啊?怎么十三哥没有和你一起吗?”
邬思道见她一脸的娇羞,看来对于今晚之事她也算是一个无知者。心中便暗怪十三阿哥这一招居然骗了他们两个,只是脸面上却装出一副一无所知的样子,笑着说道:“奥,十三爷正和四爷对弈呢!你也知道,四爷向来是深谙此道。两人棋逢对手,估计要杀到天明才能分出胜负。”
“那原本说好由他和我一起教你骑马的,既然他没有来,那我就辛苦一下,勉为其难的教你几招吧!”温宪格格褪去了刚才的娇羞,神情有些激动的说道。
邬思道一直以为十三阿哥与他说的骑马之事是为笑谈,没想到今天便碰到了一个较真的主子。邬思道脸有难色,推辞道:“在下贫贱之躯,岂能劳格格千金之躯。依我看,还是算了吧!我一向生于江南之地,对于这北地的骑射之术从未染习。等回京之后,再学也不迟啊!”
听邬思道这般言语,温宪格格不禁有气,她正色道:“我大清从马上的天下,虽然统治中原已有多年,可皇阿玛从未将我满洲八旗的骑射之术搁下,对我们格格、阿哥也常常是耳提面命,经常教育我们不要忘本。倒是你们汉人文风习气太重,这才失了前明的万里河山。”
温宪格格所说铿锵有力,字字珠玑,不愧是当今圣上康熙皇帝的后代。邬思道一时被她的话语所震慑,也不由得他分说,只好有些不情愿的来到了马匹前。显然温宪格格对于今晚之事多少是知道一些,若非如此,怎么会有两匹清一色的骏马立于邬思道的眼前呢!牵过缰绳,邬思道小心翼翼的骑上了马背,心中还一直担心会不会摔将下来。
再看温宪格格脚踩马镫,一跃而上,果然是英姿飒爽,巾帼不让须眉。邬思道先前还以为她是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今日看来他倒是小看了她。起先的时候,温宪格格一直紧跟在邬思道的身后。口中却不时地说道:“抓紧缰绳,身体保持好平衡,双腿紧靠马鞍,不要乱动!”
邬思道一边按照温宪格格所说的那般做,心中却是战战兢兢生怕从马背上跌落下来。开始的时候,简直可以用遛马来形容。纵然温宪格格苦口婆心孜孜不倦,奈何邬思道对于马术之技一窍不通,学习的进度很是缓慢。原本还有些耐心的温宪格格,在时间一点一点的流逝之后,满洲少女的那一种心急之态也慢慢地显现出来。
正当邬思道稳健的骑马行走在这围场草地上的时候,温宪格格冷不防地挥动着马鞭用力朝邬思道的坐骑打去。只听见那匹马凭空嘶鸣数声,直向着前方驰骋而去。这一下让邬思道大吃一惊,尽管他拼劲气力紧紧地抓住了缰绳,可骏马的爆发力实在是太强。一时之间难以把握住身体的平衡,眼看邬思道就要从马背上摔将下来。
说时迟,那时快,温宪格格快马一鞭,身骑着那一匹枣红马迅速的赶将上去。只见她一把将邬思道拉到了自己的马背之上,手中的长鞭却仍不住的往马臀上打去。那枣红马受了重重的鞭力,越发加快了脚力,一往无前的驰骋在这行宫围场的草地之上。
温宪格格口中还不停的呐喊着,邬思道第一次感受到满族皇家格格的豪放与不羁。驰骋了好一会儿之后,温宪格格才勒住了缰绳,从马背上跳将下来。邬思道瘫坐在草地之上,浑身就像是快要散了架子的木偶,就连晚上所吃的东西也差点吐了出来。
看着邬思道这般狼狈的样子,温宪格格不禁大笑起来。邬思道只顾着休息,对于她这一番幸灾乐祸的样子,倒没有多大的关注。过了一会儿,温宪格格便止住了笑声。也许她因为刚才的恶作剧有些后悔,一脸诚恳的问道:“邬先生,你不要紧吧!要不要请太医来给你看看!刚才都是我不好,我一时心急,这才击打了你的坐骑,你可千万不要生气啊!”
邬思道见她说的真诚,脸上却是微微一笑,道:“格格您这是说哪里的话,在下感激还来不及呢,哪还敢有怪罪格格的道理。今日一见,才知道格格骑术精湛,果然是巾帼不让须眉。倒是我这么一个百无一用的书生,让你见笑了。”
温宪格格默默地注视着邬思道,脸色之上好像写满了无尽的情意。而邬思道却不敢正视与她,毕竟如他这般仕途无望的落第文人,又岂敢对于贵为格格的温宪有半点非分之想呢?他也只能将这一份感情深深地埋藏在心底,永远暗无天日的封存在黑暗之中。
一阵短暂的沉默之后,邬思道又骑上了马背,这一位严师益友紧接着又开始了训导的过程。夜空之上的明月好像更加的亮了,直映的草地上一片雪白。一阵阵犀利之声在草地上不断的响起,不远处的栏杆上传来一丝丝的回音。
直到了第二天,十三阿哥见了邬思道,见他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便笑着说道:“看来昨晚儿教骑马的老师是既严厉有尽责啊,看来我没去是对的。”
邬思道只是不住的摇头,心中却有千言万语要说似的。倒是四阿哥,一大早的便去给仁宪皇太后请安去了。尽管来到这热河行宫只有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可四阿哥却是每天清早都会去给这一位皇太后请安。除了太后这一层身份之外,想必还有她对温宪这个亲妹妹的养育之恩吧!
等四阿哥回来的时候,跟他往日冷峻的面孔不同的是,这一次脸上泛着少许的喜色。邬思道忙问是何缘故,四阿哥淡淡的说道:“今日给皇太后请安的时候,恰巧碰到了皇阿玛。仁宪皇太后一直夸我诚孝,对于朝廷交付的事情尽职尽责,远不像年轻之时的喜怒不定。更重要的是我那个妹妹,不停地在皇阿玛耳边低声附语,却不知道说了些什么。”
听四阿哥这么一说,邬思道猛然想起历史上说康熙皇帝曾评价幼年的雍正“喜怒不定”,于是连忙对四阿哥说道:“四爷,既然今日圣上龙心大悦,更加之有仁宪皇太后的评语。您今日不妨上奏折请求撤了这幼年时的考语,也许对您以后的地位会有更大的好处。”
四阿哥眉头紧锁,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事情一如邬思道所推算的那样,几天之后,康熙皇帝将幼年时对四阿哥“喜怒不定”的考语撤去,只是鉴于四阿哥性情急躁,却又用了“戒急用忍”来训谕他。不管怎样,如此也印证了当今圣上对四阿哥的看重。
匆匆几日过后,康熙皇帝率同众阿哥和大臣们一起踏上了回归京城的道路。只是这一次邬思道却没能与温宪格格同行,心中恍然间有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当他身跨骏马勒紧缰绳的时候,仍不忘回头向那不远处的热河行宫望去,只为能够再看一眼那一位心中的姑娘。